这一瞬间，关时昔脑子里有一些不太礼貌的回答——原谅她其实并不是苗念眼中的乖乖女，早在她小学对着出言不逊的男同学挥拳的时候，她就注定是个没办法忍气吞声的人。

可面前的人是苗念的同事，而且显而易见的，无论她有多不想接受，苗念和穆雨石确实关系还不错。

关时昔捏紧了手中的饭盒，盖子没盖稳，被她握得咔嚓一声。

穆雨石后退一步：“喂喂喂，即使不想说，也没必要这么不友好吧。”

关时昔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露出营业性的笑容，她不擅长那个：“怎么会。”

穆雨石顿了顿，提醒：“你刚刚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关时昔放弃了表情管理，用她惯常的冷脸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突然不想去了。”

“是不想被我带着去吧。”穆雨石直接戳破借口。

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心知肚明的推诿，穆雨石反复揭开这层纱，好像她俩年龄颠倒，穆雨石才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而关时昔则是游刃有余的职场人。

明明在苗念面前，穆雨石是那么的得体。

电梯叮得一声到达底层，不知是谁临走前，把大厅区域的吊灯熄灭，只剩下头顶和门外投进来的浅浅一段月白色光芒覆在两人身上。

因为没有人出去，电梯门很快又要关上，关时昔伸出手，卡在正中，于是电梯门又打开来。

僵持存在于人和人之间，也存在于人和电梯之间。

“你请。”关时昔昂着头，身高差距让她能很轻易地从穆雨石的头顶看到脚下。

“算我卖你个人情好了，小妹妹。”穆雨石知道关时昔在打量，她一只脚跨过电梯门，一扭头，头发跟着甩，摇曳得像是夏天里被风吹过的柳枝，婀娜又火辣，“要找你姐姐的话，万达旁边有家日料店，叫千鮨。”

穆雨石迈着步子出去了。

人是多面的，关时昔一直都知道这点。

她不明白为什么穆雨石选择在她面前揭下柔和的一面，像是要与她刀剑相向一般陡然凌厉，却又在最后关头，如同蒙了层纱的妖女，轻飘飘对她抛下秘籍。

一个人如果在另一个人面前卸下伪装，要么她们是朋友，要么是敌人。

所以，是宣战么？

关时昔拦了辆出租车。

现在临近晚高峰尾声，关时昔对司机说：“去梧桐路689号。”

司机点火挂挡，正要转弯的时候，关时昔拍了拍他的座椅：“算了，去万达吧。”

*

关时昔出门的时候，给自己套了层薄薄的外套，现在或许是因为有点热，她把外套搭在了臂弯里。

因为身高优越，到达目的地，外人先看见从车门里跨出来一双雪白的长腿，然后再是富有冲击力的一道倩影。

只是再定睛细看，不少刚刚被迷惑的男人缩着头走了。

站定后，关时昔给了司机现金。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还带现金，惹得司机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司机同那些男人一样，掉头就开走了，比他来得路上还快。

——无他，这个疑似混血的美女，漂亮是漂亮，但看着特别像道上混的，还是武力值奇高、一言不合就砍人的那种。

或许她盖着的就是刀具。

对于司机的奇思妙想，关时昔一无所知。

抬头看建筑外表乱七八糟的灯光，然后很轻易地在旁边的二层小楼上，见到挂着红灯笼的两个字，千鮨。

苗念曾经羡慕地戳过关时昔结实的手臂，问她怎么天天锻炼，却还不黑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逃脱紫外线的摧残？

关时昔回答不出来，但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下，她的脸确实是无法拯救的苍白。

臂弯里同时挂着饭盒和外套，被人误以为是刀具的饭盒安安分分地掩盖在外套下。

关时昔走进了热闹非凡的万达。

人来人往，她先是去最底层的药店买了解酒药，然后一路向上，又买了一个超大号的保温杯，一瓶牛奶。

最后关时昔停在了便利店，接了一整壶的热水，把牛奶泡在了里面。

提起走的时候，保温杯里当啷当啷的响。

往日料店的路上，关时昔没由来地想，牛奶瓶撞在保温杯壁上的声音，有点像她初中下课铃。

关时昔前二十一年的人生，或许可以分成三段。

每一段的转折，都和苗念有关。

初中的关时昔浑身上下长满了尖刺，连自己都驯服不了，苗念却并不吃她那套。

苗念曾经干过大冬天的让关时昔穿单衣站在院子里的事情，也会在被请家长的时候给对方家长甩脸子，咄咄逼人得不像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辈。

那时候的苗念，简直是关时昔眼里最酷的人。

只是关时昔是个怪胎，从小她的脑回路就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别的小朋友喜欢什么东西，只会央求家长去买，不给买就撒泼打滚。而关时昔直接一步到位，她选择等小朋友们买到后，从他们手里抢过来。

名为千鮨的日料店很快就到了。

门口的服务员穿着和式风格的衣服，冲她露出营业性的笑容：“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预约吗？”

关时昔问：“你们店里还有空位吗。”

服务员掏出专用的机器看了一眼，继续面带微笑：“不好意思，现在暂时客满。需要等位哦。”

关时昔点点头。

服务员将她带到等位区：“这是您的号码，请稍坐片刻。”

关时昔捏着金属卡片，坐在了沙发上。

有时候从一家店的服务态度和装修风格，就能大致判断它对准的客户群体。

苗念因为工作关系，在本市大部分高级餐厅都就过餐。这家日料味道还算不错，就是价格非常对得起它的地理位置和其余的附加服务。

歪头看了很久店内的装饰，关时昔轻轻叹了口气。

钱啊。

*

苗念坐在卡座里，同样在接受金钱的洗礼。

对面的女人五十来岁，长相平平，一身首饰布灵布灵地闪，好像把首饰店里最贵的东西都盘在了身上，走出去可以直接当各大品牌的展台。

最重要的是，光是她脖子上的项链，就够苗念付房子的首付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

销售陪客户吃饭是不算加班的，苗念与她纠缠了快一个多小时，总算聊到正事。

日料上来，苗念饭没吃几口，光顾着说话了。

对面的女人姓金，苗念喊她金姐。

金姐抿了口清酒，砸吧了一下嘴：“你说的这些，我是能接受了。只是公司那么大，也不都看我一个人的意思。”

“金姐，我们公司最大的优点是务实。跟您聊天下来，你也肯定能懂，如果公司但凡有一点不真诚，我也不能跟你信口开河要这个价。”

苗念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包上。

光是这个包，就值一百二十万。

现在金姐为了压两百万的价，跟她讨价还价。

有钱人果然还是抠出来的。

每当这个时候，苗念就很想叹气，什么时候让她也体验一把有钱人的抠门，她保证学得百分之两百像。

金姐沉吟片刻，刚想说话，却被身后急匆匆的呼喊打断：“苗念？你怎么在这儿？”

金姐和苗念一同向后看去。

秃顶男人身着西装，怀揣公文包，站在了苗念面前。

他的眼睛在坐着的两人中间乱转，活像怀疑妻子在外面找了小三，来捉奸的窝囊丈夫。

“陈经理？”苗念也很意外，“真巧，我和朋友吃饭。”

陈辛海说：“你……朋友？”

苗念急着把人打发走，随意跟陈辛海说了两句，换来他一步三回头的踌躇。

甚至他踏出门外，还透过玻璃窗，盯了苗念好一会儿。

金姐等他彻底走远才对苗念说：“他是你的……”

“领导。”苗念说。

“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倒像是你男朋友。”

苗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以言喻。

她像是生吞了□□一样，僵硬着脸：“金姐可真会开玩笑，我单身呢。”

“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也会单身？”金姐瞬间来了兴致，“我以为你们都是没有空窗期的。”

你们？

苗念职业病发作，下意识开始分析客户的信息。

“实不相瞒，我还没谈过男朋友。”

喜欢八卦且没有边界感的客户很多，金姐本来不属于上面的情况，但提到感情生活，她有点意思了。

“不会吧。”金姐明显不信。

苗念从她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轻蔑，好像她撒了多大一个弥天大谎一样。

“实在是父母去世的早，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养家，根本没空谈恋爱。”苗念观察着金姐的神情，“当然，也不是没想过靠男人——但我母亲靠的两个男人都是废物，一旦男人靠不住了，等着我的，估计只有跟母亲一样去死了吧。”

金姐意外道：“啊……竟然这样，你母亲——”她停了下来，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触到你的伤心事了。”

苗念低下头，很是神伤的模样，实则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地说：“我跟您交个心吧，金姐，走到今天，我绝对没有靠过任何一个男人。刚刚我领导过来，他其实——”

“其实什么？”金姐坐直了身子。

苗念似是难以启齿：“他其实是怀疑我，想要跳槽。”

“……”就这？

*

“喂，你帮我查查，苗念最近在做什么？她跟的哪个客户？”

关时昔猛地转过头去，秃顶男人缩在店外，鬼鬼祟祟地朝里面看。

他长得实在很难形容，但关时昔对这张脸莫名有些眼熟。

“上次那个不是吹了吗？怎么这么快又有一个？”秃顶男人还在说话，没有注意到悄然朝他靠过来的人影。

关时昔站在了他背后，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赶紧把她的客户截过来，再让她签个单，岂不是要爬我头上了？！”

嘴里不干不净地又骂了几句，秃顶男人挂了电话，朝地上啐了一口：“臭娘们，看老子不整死你。”

关时昔想起来了，她在苗念公司的员工墙上，见过这个人的脸。

似乎叫……陈辛海。

啊啊啊，还没写到，明天一口气写完这段剧情！

下章暴打领导（真实暴打）

然后猛猛贴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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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