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时昔把最后一点流程过完后，时间恰好来到下午五点四十九分。

还剩十一分钟，还有充足的时间等待下班。

成为准社畜后，对待下班时间已经比对待下课时间还要严谨。多在公司呆一秒，都是对work life balance的不尊重。

关时昔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慢吞吞地叉掉窗口，清理干净电脑桌面。

这是她的习惯，不仅是电脑桌面，连带着真正的桌面也很干净，极简风格到完美匹配网上流传的“离职风”——拎包就走，离职后绝不跑第二趟。

旁边的同事习以为常地探了个头：“你今天又要早走啊。”

关时昔嗯了一声。

同事羡慕道：“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么好用。”

从关时昔入职开始，这位只比关时昔大了两岁的同事就暗戳戳地关注她的一切。不仅是上司过于关照，更重要的是，关时昔长了张很符合她审美的脸。漂亮、能力又强、还没什么架子的正常同事，哪个人不想深交呢？

但同事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得到流于表面的敷衍社交，她不得不遗憾地想，楼下的前台小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可不止一次看见关时昔和她谈笑风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关时昔抬眼，这种话在学校里和在职场上的回答不一样，得益于苗念的言传身教，关时昔切换得还不错，也没有因为天生冷脸而被盖上没情商的帽子。

关时昔思索了一会儿道：“领导给的难度不一样。我是新手。”

同事感慨：“这样也很强了啊。感觉你以后又会是一员猛将。”

临近饭点，晚上还要加班，同事决定也不再卷这几分钟，她没等关时昔回答，而是又想起来一件事：“诶，马上要开迎新会你知道么？”

关时昔早就将公司群消息免打扰，除了重大消息的全体艾特，她根本一无所知。闻言，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水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虽然你来的时间也蛮久的了，但七八月才是入职高峰期，不出意外的话，你跟那些应届生的待遇是一样的。”同事伸了个懒腰，“再加上你又是少见的女孩子。啧，我都不敢想你到时候有多受欢迎。”

每一家互联网公司都面临着僧多粥少的局面。

她和关时昔是组里少有的女性，连她都受到过青睐，更不要说形象气质俱佳的关时昔。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敢勇于面对关时昔的冷脸了。

不过关时昔这样的，说不定刚好戳中男人的劣根性，就喜欢征服呢？

对一些男同事的私下品德有所耳闻的同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长得漂亮，也不全是好事嘛。

至少这种场面，她可不想面对。

抛开同事话里的其他信息，关时昔挑了下眉，捕捉到重点：“迎新会很多人么？”

“那当然。光是我们组就有一百多个，部门更多。到时候群里会发起投票，反正不是火锅就是烧烤，往贵了选，不去白不去。”

时间一到，闲聊到此结束，关时昔关了电脑拎起饭盒往外走。

临走之前，同事还不忘强调：“记得一定要选贵的啊。”

关时昔摆摆手，权当做知道了。

这件事在关时昔心里并没有激起什么涟漪，大学的迎新会跟公司的迎新会，估计没什么不同。

但走了没几步，突然，关时昔停下脚步，灰色的眼眸颤了颤，站定几秒，关时昔拿出手机，将群聊的免打扰取消，又开了提示音，确认所有消息渠道都不可能漏掉后，关时昔才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揣了回去。

*

晚上回家，照常是做好饭等苗念。

这样的日子好像挺枯燥，但关时昔却从来不觉得。

磨合好时间后，关时昔知道苗念大概几分钟会进入小区大门，几分钟后，又会出现在转角花坛，再之后，会花个两分钟，步行到电梯口。

如果不幸遇上楼上那对活泼的双胞胎小朋友，苗念大概率会选择等下一趟电梯，因为苗念脆弱的耳膜连接着同样脆弱的心态，为了防止出现不礼貌的用词，苗念会放弃与人类幼崽正面交锋，这是苗念少有的没有胜负心的时刻。

但如果恰好没人，苗念会在六点五十七的时候迈入家门——来了。

换鞋的动静隔着门也能听得清楚，钥匙打在门框上，发出啪得两下轻响。锁孔一扭，门打开来，苗念稍显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关时昔主动上前将有些重量的包接过，放在玄关。

苗念早早闻到了香味，一边脱防晒衣一边问：“今天做的什么？”

关时昔说：“虎皮青椒，鱼香肉丝，还有丸子汤。”

苗念最近脸上的痘稍好一些，关时昔连忙将苗念爱吃的菜提上日程。

如果苗念是一门学科，即使最苛刻的老师来了，也无法在关时昔这个学生身上扣哪怕一点分。

果然，苗念的眉头舒展，拿起早已放好的筷子，先夹了一口鱼香肉丝。

“你的手艺，出去开店都绰绰有余。”

第不知道多少次赞叹。

关时昔替苗念添饭：“是么。”

“以前老院子旁边那个大婶，你还记得吗？她女儿就在做饭店。”苗念放下筷子去洗手，“开业的时候我去吃过，那手艺比你差远了。她都能赚钱，更不用说你了。”

关时昔点点头，同样类似的话，苗念也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苗念囫囵擦了下手，坐下端起碗，又想起什么，警惕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可别真想开饭店。堂堂高材生，做些柴米油盐的粗活，说出去多难听。”

苗念对“高材生”的身份看得比任何人都重。

早在很多年前，职业就在她眼里分了高低贵贱，话里话外，她好像都瞧不起做粗活的，如果关时昔真反抗，苗念绝对会生气。

可明明这些年来，吃过最多苦头的，也是苗念。

于是关时昔从善如流地答：“不会的。”

雏鸟早已褪去绒毛，关时昔伸开翅膀，足以遮风挡雨，为苗念撑起九年前那片残留的废墟。

然而自那天提起这个话题，苗念却避而不答之后，关时昔就无数次地在想，她要做到什么地步，苗念才会意识到，现在不是以往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她想要的安全感，关时昔会给到的，只要她肯回头看一眼，只要她肯稍稍依靠一下。

可她总是不肯回头。

*

吃完晚饭，苗念懒在沙发上看电视，关时昔先去洗澡。

电视里的综艺出到第十季，嘉宾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但苗念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叮咚。

关时昔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屏幕瞬间亮起来。

苗念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消息框里写着【迎新会的时间定下了，这周五下班后，地点的话有几个可以选，大家投一下……】

后面的因为掉出了预览界面，看不到了。

迎新会……

公司破冰的把戏，这些年苗念参加的也不少，甚至有几次还是策划者。

苗念移开了眼神，继续看电视。

很快，关时昔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又放下，踩着还沾着水的拖鞋去吹头发去了。

吹风机的嗡嗡声里，关时昔的手机又响了几声。

苗念侧过头去，显然，因为吹风机声音太大，关时昔压根没有听见。

过了会儿，苗念又去看关时昔。

她们姐妹俩的头发都很长，关时昔的头发更是多到能让人嫉妒，每次吹头发至少半小时起步。

眼看着屏幕快要熄灭，苗念没克制住，眼神又往那边去。

没什么的。

关时昔对她本来就没秘密，就算现在不看，等会儿关时昔也会主动跟她说。

新的聊天框。

【你投复城金融国际的峨眉山烧烤了没？那个特别好吃。】

烧烤？

叮咚。

【这次是两个部门一起，隔壁部门有两个帅哥，你有眼福了！】

【不过我可提醒你，要是有男人找你要微信，别给得太轻易，等我来帮你把把关，男程序员你懂的。】

……

苗念像没事人一样，目光又落回电视屏幕上。

二十多分钟后，关时昔吹完头发，过来拿手机，苗念捏着遥控器的手无意识地扣紧，然而等到关时昔回完消息，转身，她都没有要跟苗念交流的意思。

苗念没忍住问：“刚刚你手机响了好多次，有急事？”

关时昔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公司有事，说要团建，搞迎新会，问我们的意见。”

“团建？”苗念皱眉，“破冰行动？”

“嗯。”

“都上班一个月了，还破冰？”

关时昔平静道：“我属于意外情况。公司招的应届生这周全部入职了。”

把这茬忘了。苗念无意识地咬了下唇瓣，这是她感到烦躁的表现。

“你们公司风气正不正啊。我看前段时间网上不都爆料，有个公司还是大厂呢，破冰行动搞得跟什么下流活动一样，不堪入目得很。要是让你这么做，你可别答应，大不了不干了。”

只是上班摸鱼的时候当笑料一样看过的新闻，突然就浮现在了眼前。

再面对上关时昔的双眼，苗念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怎么不说话，听懂了没有？你不是明年才毕业吗，今年这工作丢了就丢了，尊严不能丢。”

关时昔又沉默了几秒，她看着苗念，像是在看什么很稀奇的宝贝，连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都澄澈了几分：“苗念，你在担心我？”

“……不然呢。”

关时昔笑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我们能带家属的。”

算了一下，欠了十四更……

明天开始还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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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