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靳明准时打卡上班。

赵沨依旧在医院，不一样的是，人家是领导，可以不用打卡，带薪住院。

而靳明则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散发着能杀死人的社畜气息，一步步走进公司。

哪怕赵沨说可以给他报销车费，也依旧没有让他心情好起来。

杨柯看起来精神不错，事实上他最近的工作状态都很不错，不错的靳明都有点不认识他了。

但靳明懒得想那么多，合同已经签好，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而赵沨胃出血，最少也要在医院住一个星期。

整个公司属严心最高兴，因为她终于不用面对面和赵沨汇报工作，网上办公让她觉得顶头上司的脸也没有那么可怖。

但才第四天，赵沨就把自己收拾好，人模人样的上班了。

靳明闻到熟悉的木沉香，抬眼见到赵沨上楼的背影时还有些愣。

他这是，提前出院了？

靳明想起医生说的话，明确要求赵沨出院后修养一段时间。

但对方不仅住院期间一直在持续工作，且出院后就直接就来上班了。

他身体受得了吗？

靳明忍不住的想，随即自嘲的摇头，笑自己自作多情。

反正他都已经决定要走了，何必多管闲事。

半小时后，靳明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赵沨几天没来，办公桌上堆积了大量文件，他头痛的扶额，正准备投入忘却生死的工作中，靳明开门进来了。

他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不同以往的躲避姿态，推开门直视着办公桌后的人走过来。

赵沨手里攥着钢笔，神情一愣，有些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找。

而靳明进门后直接来到桌前，把手里的两页纸摆到桌面上，推至赵沨面前。

“赵总，有个文件需要你看一下。”

赵沨下意识低头去看，发现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甚至都没有到需要来找他亲自确认的地步。

他满脑门问号，刚想问一问靳明怎么回事，一杯养生米糊出现在他面前。

“你刚出院，喝点这个对胃好。”

靳明说着，然后催促赵沨赶紧看文件，确认无误后他好返回工位继续工作。

赵沨受宠若惊的看着那杯米糊，觉得今天的开始有些魔幻。

难道太阳是从西边升起？

他竟然等到了靳明体贴送米糊的一天？

而靳明还在催促他赶紧签字，赵沨甚至都不知道这两张废纸有什么值得他签的，就已经落了笔。

随后靳明拿着签过赵沨名字的文件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还极为温柔的提醒他少抽些烟。

这人来去如风，屁事没干，就留下一杯冒着热气的养生米糊，把赵沨搞得莫名其妙的。

赵沨看着米糊红白色的外包装，伸手碰了下，发现米糊还是热的。

他不自觉露出个笑，双手握住热乎乎的装着米糊的杯子，送嘴里尝了一口。

嗯，还挺甜。

他嘴角带着笑意，觉得心里也挺甜。

直到他翻阅最近的工作，看到了某人的离职报告，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他眼神由欢欣意外逐渐变得阴郁森冷，最后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上人事发来的那条人员离职信息，以及姓名栏里靳明两个字。

他将那杯方才还让他觉得甜丝丝的米糊扔到一边，拿起办公桌上的公司配备的电话，拨通了某个内线号码。

“来我办公室一趟。”

＊＊＊

那边送完温暖的靳明返回工位，松垮垮的往后靠着，浑身轻松自在。

他昨天已经向人事部提交了辞职信，今天赵沨上班，应该很快就会同意他的辞职申请，继而顺利离职。

他心情愉悦的检查手头上的工作，觉得整个人有种马上要飞起来的轻快感。

而杨柯知道他要离职，惊的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不是哥们儿，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要辞职？”

烤肉店里生意不错，熏烤肉类的香气在店内弥漫，引得人们吞咽口水。

靳明想起自从建组后他和杨柯俩人很少再聚，正好趁着今天吃顿散伙饭。

靳明给杨柯倒了杯水，语气稀疏平常的说:

“我已经想好了，这里不适合我。”

“那你这不适合的也太突然了。”

杨柯仰头灌了一大口水，看着靳明那状似轻松的姿态，想着得再劝一劝。

“那你这组长呢，也不当了？”杨柯提醒他道:

“你可想好，去了别的公司可不一定让你一上来就管人，指不定磋磨多少年呢。”

这是实在话，靳明当然清楚。

但他实在不想和赵沨再有什么瓜葛。

毕竟那是个和他曾有过很深的纠葛的人，如今的他只求平稳，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在他看来，赵沨那如火一般的性格很容易灼伤人，年少时他喜欢，所以不畏惧受不受伤。

如今，他只想敬而远之。

杨柯见他突然沉默，憋不住的问。

“靳明你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已经找好下家了？”

这个无需隐瞒，靳明立马摇头说没有。

杨柯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一瞬间觉得他这个相处了几年的好同事的心如同海底针般难以捉摸。

他想了又想，最后试探着问:

“你不会是因为咱们这位赵总，才老想着辞职吧。”

靳明动作一僵，干脆承认。

杨柯原本没把赵沨是靳明老同学的事儿放心上，但看对方那有口难言的样，觉得自己可能一直想错了方向。

没成想这一蒙，竟然真的让他给蒙对了。

杨柯是真的觉得无法理解，诚实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这赵总人挺好的啊，你看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干好几瓶，硬是把对方给喝服了，这要是老李……”

杨柯冷哼一声，忍不住讥讽道:

“指不定怎么卖咱们呢。”

虽然靳明不服气赵沨，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杨柯说的没错。

不仅是杨柯，公司里许多人都私底下表示过对赵沨的敬佩之情。

虽然赵沨来这里的日子短，却展现了极为出色的工作能力，收获了公司许多人的认可。

仅在做上司上，靳明对赵沨是没有看法的。

杨柯念着与靳明多年的同事交情，诚恳的挽留道:

“所以啊，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再想一想，毕竟赵总对你，其实也挺好的。”

这话倒是让人意外，靳明一愣，反问他。

“你哪里看出来他对我好了？”

谁知杨柯此话一出，杨柯立即用看负心汉一般的眼神看他。

“不是吧，你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他们都私下里说赵总格外关照你来着。”

靳明听了更是无语。

“这又是哪里传出来的闲话，我真没觉得赵沨他对我哪里好，你到底是从哪件事里得出这种结论的。”

这话要别人说，杨柯一定觉得对方是在装模作样不肯承认，但从靳明嘴里说出来，杨柯便信了。

他看着靳明那张好看的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里叹息自己怎么就没有对方那明明得了领导青睐还不自知的好运，认命分析道:

“你看，是你说的，你俩有过节对吧？”

靳明点头，听杨柯继续道:

“过节什么的，我是真没看出来，但我觉得赵总要真还恨着你，怎么可能一来就让你当组长呢……”

此话不假，靳明闻言沉默的翻了翻铁网上的肉。

“嗯，你说得对，继续。”靳明说。

杨柯便顺着说下去，“还有前几天那个项目，三个组长，偏偏就带了咱们组，指明要你来负责，你看其他组有咱们这个待遇吗？”

即使靳明不愿意朝着这方面想，此刻也只能抿着嘴点头承认。

因为事实确实如杨柯所说，跟其他组苦哈哈的埋头苦干比，他们组已经够占便宜了。

“所以啊，”杨柯筷子一转，指着靳明总结道:

“这哪里是赵总在给你穿小鞋，分明就是明晃晃的在提拔你啊。”

这话如雷贯耳，将靳明完全震住。

“你觉得，赵沨他……是在提拔我？”

“不然呢，”杨柯摊手，准备叫服务员再上一盘肉，被靳明一把按住手腕。

“你真是这么觉着的？没骗我？”靳明问。

杨柯有点觉得他这反复确认的样子很怪，把他的手推开，不住的点头，说:

“我骗你干什么，再说了，赵总压根也不像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虽然对待工作严苛了点，但做人上我觉得他还是挺和气的。”

和气？

赵沨？

靳明可能这辈子都没想到赵沨这个人能和“和气”俩字沾边，有种如遭雷劈的感觉。

那边杨柯已经放弃叫服务员过来，选择了扫码点单，刚下了两盘五花肉，就听到靳明在对面喃喃。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或许真的是我刻板印象了，赵沨他其实……”

靳明觉得有些难以开口，但依然继续下去。

“其实……是挺不错的。”

杨柯点头同意，给了靳明穿心一击。

“你能这么想最好。”

靳明没说话，杨柯一边点手机屏幕一边问:

“那你还辞职吗？我可提醒你，重新找工作可不容易。”

靳明:“辞吧……”

杨柯:“……？”

合着我白跟你说了这么多。

杨柯正打算再接再厉劝一把，就听靳明继续说道:

“毕竟辞职信我都交了，不辞，也说不过去啊……”

杨柯:“……”

这下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