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很是煎熬,徐熠一开始还能忍受。陆博装作是叙旧,时不时凑过来和他说话。
可惜在饭桌上,众人其乐融融,徐熠又不能不理睬,也只好干巴巴地回几句。
陆博又是给他夹菜,又是给他倒酒,俨然没有公司老总的气派,反倒像徐熠的下属。
有人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和他开玩笑,陆博却邪邪地笑着回应,“咱们上学那会,都是这样的。”
“你们的同学情谊可真深呐。”方临轩不冷不淡地阴阳怪气。
徐熠看着碗里推起来的菜,微皱一下眉头,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对大家点头致意之后,便称有事离开。
“……”陆博还想反驳些什么,见到徐熠起身,他下意识的就站起去追。
方临轩伸手拦他将人扯回,神情冰冷,“恐怕是小徐身体不舒服了,我去看一下。你们慢慢吃着,下次有机会再约。”
他对面面相觑的众人微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陆博也紧随其后,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脑海里只有那对他满脸厌恶的徐熠。
有人连忙上前拉住他,拼命挤眉弄眼说,“陆哥你疯了,那可是方总,立方集团的方总!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老同学,你还要和方总对着干不成。”
“……”陆博反应过来,只好顿住脚步。
其他人都是不置一词,只是继续吃饭唠嗑,心里有了些猜测,唏嘘不已。
方临轩大步出去,见到空无一人的走廊,连忙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走。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问:“你去哪了?”
徐熠就在这个拐角处,巨大的绿植旁边,他正拿着手机接通,而后放在耳边。
正准备说话,就看到了追赶过来的方临轩,他的神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千言万语在嘴边,不知作何反应。
徐熠把不需要的电话挂了放在兜里,看着走到面前的方临轩说,“抱歉,是我毁了你精心筹备的饭局。”
方临轩摇头,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两人如一阵风般,在道路上穿梭着,路旁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徐熠能观察到那眼神中的神色,有些纠结的,最后还是挣脱开了方临轩的手。
方临轩不解的回头问:“怎么了?”
徐熠摇摇头,走到他身边说道,“那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被松开手的方临轩忽然心中一股子气,语气不由得重一些,“你说去哪?”
突然被吼的徐熠有些懵了,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方临轩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继续走到车子前,掏出钥匙解锁,车发出悦耳的叮叮解锁声。
而后他猛得打开主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关门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追赶过来的徐熠一时都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离开,现在的方临轩显然在气头上,虽然他不知道这人生什么气怎么回事。
在脑内挣扎了半晌,最终徐熠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只是在思考方临轩的异状,脸色有些沉闷。
车还停在停车位上不开动。
两人也没有说话,气氛一瞬间似乎降到了冰点。
终于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却是停车场的提示计费声,那冰冷的机械声毫无感情。
徐熠借势问道,“还不走吗?”
方临轩虚靠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他,语气有些闷闷的,“抱歉,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要离席?”
徐熠一时间有些犹豫,他并不想将有关于陆博的事情说出来。——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
方临轩见他犹豫的样子,便体贴地说,“行,你不想说就算了吧,毕竟这是你的私事。……我们先去吃饭吧。”
徐熠点点头,见方临轩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无奈解释说,“他只是我的大学同学,室友,一开始算得上是朋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方临轩嗤笑了一声问,“你们这就是大学同学,室友,朋友吗?”
徐熠诚实地摇摇头,“非要说的话,就是他,对我有,想法。”他斟酌了一下词句。
听到徐熠肯定的回答,方临轩默不作声地拉手刹、调档、松刹车、踩发动机和转方向盘等动作一气呵成,将车飞快地驶离了停车场,在宽阔的道路上驰骋。
徐熠看着方临轩这一系列动作,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
便也默不作声,只是时不时地侧头观察他的神情。
车子停在了纵情酒店面前,一下车便直入房间。
徐熠不理解,他这样做意欲何为?
难不成别人喜欢他,他就要吃醋吗?……算吃醋吧,不然也没有别的理由解释了。
这样急切又沉默的方临轩他从未见过,门还没关上就迫不可待地覆上他的嘴唇。
徐熠心中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喜悦,那这样想的话,他是不是也已经对自己有点特殊的情感呢?
他这样的想法没有多久,等待他的是霸道专横的床事,可以称得上是折磨,度日如年。
徐熠咬着嘴巴,唇间有些血珠渗出。
方临轩见状,便把手指伸在他的嘴里,制止他的同时低低地说,“痛就咬我。”
徐熠神情恍惚,迷离着看着身前的男人,却没能下得去口。
终于结束之后,徐熠吃痛地坐起身来,只看见方临轩站着,他的脸逆着灯光,一片朦胧中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还好吗?如果不可以的话,我就让我助理来送你回去。”
徐熠的表情一瞬间停止了,如遭雷击。
这样冷漠的他。
徐熠忽然回忆起之前,忘记带作业的他飞快折返回家,却看见对面季方的房门开着。
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穿着性感的紧身衣服,懒懒散散倚靠在门框上,叼着烟调笑着朝里面说,“小季方呀,临走前不给我亲一个嘛?”
里面传来一声轻笑,而后季方便起身和她在门框拥吻。
直到一吻结束,季方抬头看见小小的徐熠就一言不发地站在楼梯上,眼神里是错愕惊讶,以及受伤。
为什么会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
女子双手还勾在季方脖子上,回头看着徐熠。
徐熠咬了咬嘴唇,没有再上楼拿作业,而是转身就跑,心里难受,像一道迅烈的风砸过,一片狼藉。
只记得季方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有什么反应他也看不见,因为他就像个败者,丢盔卸甲地逃跑了。
“他?就是我邻居家小孩——”
为什么会这样?……不如说,这样才是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吧。——像金主和包养的小情人之间的关系,他们是这样的吗?
就算是炮友的话,也似乎是做完便可以各奔东西了,这样才对。……他们之前在床上的相依相偎,全都是多余的,……这样才是正常情况。
徐熠脑海里思绪无助地飘摇。
方临轩靠坐在床上,视线停留在徐熠肌肤上那若有似无的红痕上。
徐熠摇摇头,却不是拒绝,而是说,“不用你助理来送,我可以自己回去。”
方林轩拿起床头的烟,自顾自的抽起来,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能看见徐熠略有些步履蹒跚地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而后一件件快速穿好。
最后徐熠飞快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方临轩现在的心情犹如是被小猫抓乱的毛线团一样,乱糟糟的理不清头尾,回不到原本那随性的状态。
他这样的心情是为什么?难道说他真的越来越在意这个名为徐熠的人了吗?
也对他动情了吗?
或者说不喜欢徐熠才是不应该的,这个人的一切,似乎只是围绕着自己。
在依靠着他的时候,平素波澜不惊的眼神里荡漾着因为自己而起的激动。
那他应该怎么办呢?也要陷入这种被忠诚和专一所束缚的无聊的爱情中了吗?
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一时不察,被呛到了,咳了好几声,烟从鼻尖里吐出来。
方临轩忽然想到徐熠那关切担忧的眼睛,是如此的真诚不含杂质。
他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动作,想着徐熠的一颦一笑,似乎可以就这样干坐了一晚上。
如果说要和这个人共度一生的话,似乎也还不错。可是当徐熠青春不在,容颜老去,还会对他有这样的吸引力吗?
爱情不会永恒。
方临轩抽完了这一支烟,却没有及时的将它拿走,而是仍旧把只有烟头的烟叼在嘴里,颓然的靠在床头。
眼神里散发的是空洞,没有波澜。
还是不再想了,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方临轩猛然坐起来,一手用力按着脑袋,起身翻箱倒柜,拿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直接吞下。
这是针对他病情的医疗团队研制的专用药,总算有点用处,他的头疼稍有缓解。
窗外的月光淡淡的,方临轩拉开窗帘,似乎还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找寻徐熠的身影。
可哪能寻得到,恐怕人早就到家了。
方临轩简单洗漱完,准备睡觉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公司人员又是一通电话将他叫到了公司,去处理重要紧急事务。
这一忙便是忙到不知天昏地暗。
在无休无止的工作中,头疼伴随着他,隐隐约约,折磨着他的心。
当方临轩看到手机上显示将近十二点的时间,想着干脆在公司里睡下得了。
一开门,只有一片漆黑,当他打开那盏小氛围灯,入目便是一片狼藉的房间,似乎每个地方都有徐熠下午残存的痕迹。
他揉了揉暴跳的太阳穴,关掉了灯,房间里回归黑暗。
方临轩迈入一片黑暗,缓缓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只看见城市里是一如既往的灯红酒绿。
天空黑得一望无际,那一轮清淡的明月孤独地悬挂空中。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到很远,随后心情也宁静下来。
方临轩重新打开大灯,将徐熠落在这里的一件一件的衣服捡起来整理好。
叠放的时候,一个在月光下微微闪烁着光芒的东西甩出去了,发出叮咚叮咚清脆的声音,最后落在地板上。
方林轩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将手中的外套松开,走到声源处蹲下身来,细细地寻找着。
终于寻到目标,他捏起墙角里,一枚在月光下闪烁的戒指。
钻石不大,却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方临轩惊讶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戒指。
他为什么要买钻戒?
方临轩透着月光观察这枚戒指,款式很普通。
坐在桌前,借着台灯细细端详,本想着探究一下,却看到内圈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母“F”。
方林轩的呼吸一时间停滞了。
为什么是F?意思是方吗?为什么不是FLX?
他用F代表自己,也代表了在几年前和他相遇的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叫季方。
方临轩的眼神一时间变得很暗很暗,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让他确确实实的妒火中烧。
这么多些天的相处下来,徐熠眼神里对他的热切,是因为季方还是因为自己呢?
至少已过了六年了,在车祸之前两人相遇。
这么长的时间,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变了多少,但是也肯定和从前判若两人了。
可徐熠却依旧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用眷恋的眼神望向他了。
或许从始至终自己都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只是所谓的季方的替代品而已。
方临轩笑了一声,只是在嘲笑自己。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这么在意,在意徐熠心中心心念念从前的自己。
更何况,他并没有这段记忆,相当于是别人,季方是别人。
季方爱着他,爱着从前的他。
……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敏感多疑,暗自神伤了。
方临轩将这枚戒指戴在了手上,是右手无名指。
他站起身来,拿起门边衣架上的外套,便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事到如今,他也得问个明白,徐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看待一个失忆的、变得焕然一新的男人,还依旧不把他当作另一个人。
或者是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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