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场内，谢临渊屏退众人，正牵着追风慢悠悠走着。
沈知意坐在马上，心绪繁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还是谢临渊先开口，嗓音平静。
“今日先从骑马练起吧。球场上纵马疾驰，你若策马不当，怕会出大乱子。”
沈知意嗯了一声。
而后又慢慢地道，“我以为，你会问刚才的事。”
谢临渊嗤笑一声，一个翻身跃上了马，从后拉着缰绳，声音轻慢，“问什么，萧泽今日来这一遭本就是为了试探我，你也不过是凑巧被他撞上了。”
试探？
“试探什么？”
沈知意心中慌神，听到他平淡无波的几个字。
“他前番被禁足一事。”
萧泽被禁足，表面是由于工部贪墨一案，可谁都明白，工部的钱大人是他的人，一朝反水，为的是那在春猎中惨死的钱永林。
当日，春猎场上，可不止有三皇子，他谢临渊也在场。
如今三皇子备受冷落，而萧泽重获陛下的宠信，他自然要把当日设计他的人一个一个拔掉。
没有动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出身世家，又是天子近臣，且明面上不涉党争，虽不为他所用，但也不至于要为敌。
谢临渊说这些话时嗓音是漫不经心的，仿佛从没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
可沈知意调查萧泽已有一段时日，知道他为人狠辣，难免紧张，“谢临渊！”
“萧泽已经盯上你了，你方才对他还那般不客气。”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男人嗓音仍是慵懒的，带着笑意，带着刻意的撩拨，“担心我吗？”
沈知意此刻的姿势本就几乎被他圈在怀中，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在她耳边，她耳朵红的仿佛滴血。
“我……我是担心我上次做的手脚被他发现”，她强作镇定，“才不是担心你。”
谢临渊也不在意，嗯了一声。
马儿突然跑起来的一瞬，沈知意吓得叫了出来，却听见身后谢临渊的坏笑声。
“好好练习，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
……
有话不能好好说嘛，非得故意吓她。
沈知意这一天过得仿佛在悬崖边策马奔腾一般，心魂都被吓得乱了又乱。
好在，六皇子这些日子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谢临渊每天都来这里教她。
有时候是骑马，有时候是挥杆，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教她搭弓引箭，教什么仿佛全凭心意一般。
沈知意也从不与他争辩，由着他肆意安排。
场中从来只有他们二人，侍奉的仆从们均在外面等候，时间久了，有时候沈知意会产生不真实的恍惚感。
仿佛……这三年没有存在过。
仿佛……他仍是当年那个一边嫌弃她身娇体弱，一边大放厥词要教好她的谢临渊。
可又是不一样的。
三年前，他从不吝惜夸赞她，哪怕是一点点的进步，他都会大声称赞，笑着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与她。
如今……他沉默了许多，虽然日日在一起，但他目光中，总有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晦涩，深沉，一眼望不到底。
第十日，陈挽晴终于被解了禁足，两姐妹欢喜地抱成一团，在马场上傻笑。
谢临渊和陈怀景站在不远处，笑意阑珊。
“明日起，让令妹可以带着其他几位小姐一同过来练习了，沈知意的基本功练得不错，应当不会拖后腿。”
谢临渊望着那边，话却是对陈怀景说的。
陈怀景点头，“再过几日便要入宫了，的确该让她们一起练习。不过，临渊你……”
谢临渊打断他，自然而然，“我最近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再过来了，你找其他人教她们吧。”
“要紧吗？”
谢临渊摇头，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自有分寸。”
交代清楚后，谢临渊离开。
陈怀景见那边抱成一团的两人终于分开，这才阔步走过去。
“好歹是世家贵女，能否矜持些？”
说着，陈怀景轻拍了拍自家妹妹的额头。
沈知意跟着笑，目光越过他看向身后，那是一大片空旷的地方，怔怔地问，“谢临……谢大人呢？”
方才他还在那里的。
陈怀景解释，“临渊今日有要事，先离开了。”
“明日起，你们便将其他几位小姐也一并请过来，一同在此处练习吧。”
一听此话，陈挽晴激动不已，“还是兄长疼我。”
沈知意这些日子日日用过早膳便出府，黄昏才归家，沈府的下人都见怪不怪。
却没曾想，第二日，陈府的马车来的更早，沈知意跟着陈挽晴一同去马球场。
几个交好的小姐妹一同叙话，谈得正欢时来了位中年妇人，正好奇是何人，便听那人自称是奉命前来帮小姐们练习打马球的。
沈知意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下意识看向入场的地方。
打马球是多人运动，都是年少的姑娘家，凑在一起时叽叽喳喳总说个不停，沈知意很快被带着进了场中。
无暇他顾。
马球会如期而至，此次给在京中的年轻官家小姐和公子们都递了帖子，正是极好的未婚男女相看之机。
沈夫人一早就提点了沈知意许多，什么打马球时不可争意气，安全为要。什么下场时要先更衣，注意着装。
什么京中哪位公子温文尔雅，进士之才，要她务必仔细看看。
沈知意为不起争执，均是点头应了下来。
沈知薇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妹妹明显不耐烦的神色，眼中闪过笑意。
好不容易熬着母亲出门，沈知意长呼一口气，坐在了沈知薇身旁，脑袋靠在她肩上，软着嗓子抱怨。
“还是阿姐好啊，母亲从不唠叨你。”
“每逢佳宴，母亲都要将方才的话说与我一遍，我真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沈知薇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眼神温柔，温声道，“你呀，母亲是自知我的婚事不由得沈家选，这才无奈作罢。”
“她总是希望我们二人是幸福的，我的婚事已成定局，她自然希望你能精心挑一挑。”
沈知意如何不明白，只是……
轻叹了一口气。
姐妹二人谁也没再提方才之事。
沈知薇的婚事很多时候是朝堂的禁忌，陛下不提，下面的人更不会提，日久年深，沈家也不愿提。
而她沈知意，虽无婚约拘束，却……也难觅得称心如意之人。
不提也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