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侧身专注地，脉脉含情般注视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本王上次在春猎时与沈二小姐一见如故，后来……”
他顿了顿，唇角的笑意加深，“也幸得沈二小姐几番相助，是以才生了倾慕之心，还望沈尚书体谅方才冒失。”
男人唇角是上扬的弧度，只是眼底深处却如一汪死水，那笑并不及眼底。
沈知意距他不过几步之遥，此刻终于后知后觉明白方才席间发生了何事。
一颗心刹那间如坠冰窟。
他要娶她？
沈知意一张小脸刹时便白了，强撑着行了礼，“殿下莫要玩笑了，小女何德何能，怎堪与您相配？”
说着，她目光望向沈尚书，目光盈盈，隐含求助之意。
“殿下，小女年纪还小，臣与夫人的确尚未细想过她的婚事，还想将她在家中多留几年，恐误了殿下……”
话没说完，便被萧泽截断，“无妨，沈尚书与沈夫人可回府后细细思量，本王愿意等。”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沈尚书只好应下，推说容后再议。
宣武帝从头到尾看戏一般望着台下，浓眉紧皱，却从未开口。
既不顺水推舟促成这桩婚事，却也未只字片语阻拦。
陛下的态度一贯便是百官的态度。
皇贵妃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也未再敢多言。
太子亦然。
这场闹剧自始至终，他都未发一言，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
沈府
房中。
沈尚书坐在桌旁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沈夫人在门前不停踱步，满脸不安，一贯保养得宜的脸上愁容惨淡。
沈知意趴在桌上，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小脸。
沈知薇望着自家妹妹这副模样，长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老爷，”沈夫人终是没了耐性，着急催促，“你倒是说句话啊，此事究竟要如何应对？”
沈尚书沉着脸，目光看向夫人，缓缓摇头。
“陛下今日态度难辨，六皇子在朝中宫中权势滔天，他若真是起了心思，此事……”
长叹一声，“确不好推拒啊。”
“可陛下也没同意啊。”
沈知薇反驳，“陛下既然没当场赐婚，便证明此事是六皇子突然提起，并非陛下本意。”
“薇儿所言不错。”
沈夫人坐在沈知意身侧，低头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认真地道，“我沈家如今已是跟东宫在一条船上，若是再与六皇子纠缠，怕是迟早会沦为这些皇子们争斗的牺牲品。”
“意儿绝不能嫁。”
一入宫门深似海。
沈家已是身不由己许了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也不愿小女儿再入皇家。
何况，萧泽夜夜流连烟花之地，为人轻狂傲慢，本不堪为配。
沈知意歪头看着母亲，鼻头微酸，豆大的眼泪便砸了下来。
沈夫人看的心都碎了，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声音坚定，“意儿，别怕。”
“莫说是陛下态度未明，纵是陛下再下旨，此次娘也不会再让你嫁。”
沈尚书从来都是心疼女儿的，此番知道她受了惊，不愿再让她心烦，温声安抚，“意儿，此事为父自会周旋，莫慌。”
告别爹娘，沈知意回了房间。
回房前，沈尚书叮嘱，让她近日不要再出门，莫再惹他人口舌。
房内，沈知意忧心忡忡靠在床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两颊上是未干的泪痕。
杨柳小心翼翼地蹲在她身前劝慰，“小姐，老爷不是说了会为您奔走吗，您现在不必太过忧虑，伤了身子。”
沈知意没搭腔。
很久，很久。
久到杨柳已经准备起身为她倒杯水时，沈知意蓦然开口了，嗓音沙哑，话音却十分笃定。
“他知道了。”
杨柳不明，睁着一双眼睛不解，“知道什么？”
沈知意睁开眼，斩钉截铁，“他知道了上次被贬一事，幕后是我在搞鬼。”
顿了顿，“也知道了，我在查他是否为太子春日宴中毒案的元凶。”
“他在报复我。”
若非为此，他不会明知向她求亲会引来陛下猜忌还执意如此。
更不会说出那所谓的“相助”二字。
呵。
杨柳大惊失色，怯怯地问，“小姐，那您是否查到，太子中毒一事究竟是否六皇子所为。”
她的言外之意，沈知意如何不懂。
若真有证据，毒杀当朝太子，就算六皇子之前再受陛下爱重，也必得登高跌重。至少，他不会再有心思纠缠她。
沈知意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还是摇了摇头，“上次欲暗箭伤我者的确是六皇子的手下，可下毒一事，应不是他。”
此前，她调查了许久，发现太子当日被下的毒是来自异域的珍稀药材，几种相斥的药材汁液混在一起才能制配出此药。
她刻意在萧泽面前提起其中的一味药材，却见他全无异样。
再加上谢临渊派给她的暗卫多番查探，均未发现六皇子手下与外邦人来往，她断定应非萧泽所为。
听完她的话，杨柳一张小脸跟着垮了下来。
“若是手中没把柄，六皇子怎肯轻易放过。”
沈知意蹙眉，思忖良久后起身来到书案前，几笔落定将纸折成小小的一角，递给杨柳，叮嘱道，“你现在就去谢临渊府上，务必要亲自将此信交于他，请他来见我。”
杨柳跟在送杂物的马车里，从沈府角门出去，偷偷去了谢府。
然而原本以为的谢临渊却没能见到，来的人是一名暗卫，杨柳着急不已，“谢大人呢？我家小姐说此信务必亲自交在谢大人手中。”
那暗卫面无表情，只说谢大人公务在身，几日前已经离京，当下不在府中。
杨柳闻言一慌。
小姐明明说谢大人近日病了，在府中养病才是，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谢大人何时能归京？”
暗卫仍是面无表情，“大人所做之事我等不知，自然也不得知他何时归来。”
见她的确着急，那暗卫想了想又道，“姑娘的事若是当真要紧，可将信留下，府中线人可为姑娘传信。大人见了信，自会有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