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身侧呆了好一会儿的青璇,回到了席间,看向正对面的卫阕和霜伶,随即笑道:“听闻姐姐为了皇祖母的寿诞,也早就在做精心的准备。”
说着,她的眉眼也瞥向了霜伶身侧的卫阕:“阙哥哥是皇祖母一手带大的,和亲孙子也就差了血脉上的这一层罢了。不知您这位新孙媳到底准备了什么寿礼,也好让我们大大开开眼界。”
也正是因为青璇这一句话,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卫阕和霜伶的身上。
随侍在太后身侧的商仁见状也对着卫阕笑道:“是啊是啊,以往阙兄你只身单着,寿礼也都是由自己准备的,今日也算是新媳妇见公家人了,我们大家都献了礼,想必嫂夫人定然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见韩昭仪、上官丞相、楚王等人都盯着自己,霜伶看了一眼身侧放着的木匣,便缓缓站起身。
可就在这时,卫阕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见他面色铁青,霜伶抬手轻抚他的手背,低声笑道:“太后还在等着呢,现在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
扫视了一圈席间正用各种心绪等待着的众人,卫阕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随即,霜伶与卫阕缓缓起身将其抱了起来移步宴场中央,并一步一步朝着太后的坐席走去。
与此同时,远在四公里外的长信宫墙外,禾岁正靠在红墙根下,正双手握着遥控手柄,并微笑着注视手柄中央的屏幕中,那俯拍着卫阕和霜伶的一举一动。
而高高悬在夜空之中的无人机,宴场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随着他们距离太后和皇帝的距离越来越近,禾岁左侧嘴角扬起的弧度也越来越高。
“十步、九步、八步...”
直到他数至五步时,禾岁的右手拇指在光滑的按钮上转动了几圈后,笑容也狡黠到了令人心寒畏惧的地步。
“这可是我送的贺礼,给你们所有人的...”
话落,他的拇指按下了按钮。
顷刻之间,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搅扰了整个长安夜间的宁静,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然而被火光映红脸庞的禾岁,却满眼尽是愕然。
爆炸声响传来的方向,并不是长信宫内的宴场,而是位于横门外的西市。
再看荧幕上的画面,霜伶和卫阕虽然也在看着升起的西市方向,同样很是惊讶,不过霜伶手中抱着的木匣安然无恙,没有任何的动静。
“它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短暂的惊讶后,禾岁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眼挺贼的嘛,这都能发现。”
脊背缓缓从墙根处移开,他一面转动着方向键,一面朝着云岫坊缓步走去。
“没关系,这场游戏还得继续玩下去,可别让我觉着太无聊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众人纷纷起身朝着火光方向看去。
皇帝对着在场的京兆尹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京兆尹急忙退场而去。
倒是楚王显得异常镇定,甚至都没有起身,只瞄了一眼火光之后便继续拎起酒壶往酒樽内倒酒:“入秋了,气候干燥,可能是哪个库房走水了吧。”
“可即便是走水,燃起大火也就是了,又怎会有那一声雷鸣一般的巨响呢?”
对于完全没有任何火药开采使用记录的‘这里’,夜安说出了在场许多人的疑惑。
楚王则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他在举樽的同时,与斜对面的霜伶视线打了一个短暂的照面。
不到半个时辰,京兆尹便大汗淋漓的赶了回来,对着皇帝和太后禀报说:“启奏太后、陛下,臣已查明,是西市商铺荒置的库房不慎失火,除了两人轻度烧伤之外,没有其他伤亡。没有至于为何会有巨响,还有待排查,现下火势已经得到控制。”
见没出什么大事,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
皇帝点了点头,随即对太后拱手道:“让母后受惊了。”
“无妨,这大喜的日子没有出人命就好。”
虽说上了年岁,太后也是饱经风雨之人,并未受到多大惊吓:“赶紧把失火原因查明,以免再度发生闹出大事来。”
随即,太后便招呼群臣落座:“没出什么大事,大家莫要慌乱,都坐下吧。”
与众人一道落座之余,青璇冷眼看着手捧木匣站在中央红毯之上,正扭头回望夜空的霜伶:“刚轮到她献寿礼,就出了这档子事,果然是个不祥之人。”
“住口。”
这话旁人没听见,坐在她旁边的夜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在此胡说八道,非要惹皇祖母不悦吗?”
见夜安低声训斥自己,青璇也不再言语。
“都让这一场火给搅的。”
上官丞相对着卫阕和霜伶展臂笑道:“瞧瞧,连少府及夫人的寿礼还没送上呢。”
“是啊。”
楚王搁下了手中的酒樽,对着霜伶意味深长的笑道:“方才那么大一声响动,霜夫人怀里的木匣却还稳稳的抱着,足见其处变不惊、定力非凡呐。”
霜伶欠身回道:“楚王说笑了,妾身与夫君虽说无法如各位大人那般进献名贵之物,倒还是能够做到‘聊表寸心’四个字。”
话落,她与卫阕一道跪在地上,高举手中的木匣,两人齐声高呼:“恭祝太后万寿无期、福泽天下。”
“又是个木匣?”
韩昭仪看罢,抬眼轻声笑道:“该不会霜夫人您也有一手的好针线吧?”
“有六公主殿下珠玉在前,妾身又岂敢班门弄斧呢?”
侧目应了韩昭仪一声后,霜伶便回首正对太后。
“方才你说聊表寸心,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打开来看看吧。”
得太后应允,卫阕便起身将匣盖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支炮竹搁在了地上,用火折子点燃其末端引信,只待火星不断燃烧迸溅,而后卫阕稍稍后退了两步,伸手塞住了耳朵。
“请各位捂住耳朵,以免受惊。”
众人不明其意,只得学着卫阕伸手将双耳捂起。
当然,也包括了亲眼见到卫阕拿出炮竹时,一脸讶异的商仁。
“咚”!的一声巨响,吓得在场大多数人都紧闭双眼。
而连同楚王、太后在内的其余人,则见一小颗红色的火球笔直升上夜空,至最高点绽放出五彩火花,分外夺目。
未等大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见早就奉了卫阕之命在章云台四周待命的女侍们,纷纷依照先前霜伶所教的方法,以火折子点燃了地上的烟花引信。
顷刻之间,四周礼炮齐鸣,灿烂绽放的烟花形态各异,四散飞溅如颗颗烁星,点缀暗无边际的夜空,划破了所有的黑暗。
如此赏心悦目的场景,令在场所有人忘却了陌生感带来的惊惧,都看得目瞪口呆。
霜伶与卫阕再度一齐跪在地上,俯首高呼道:“愿太后仁德之辉,永照天际!”
“好!今晚我可算是长了眼了。”
仰头看着这缤纷夺目的烟花盛景,太后起身离席,缓缓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亲自躬身展臂将其搀扶了起来,握着他们二人的手:“方才那冲天的大火给了我惊吓,可现下你们小两口放的这场火,却给我了很大的惊喜。这是我今晚最高兴的时候,难得你们这些孩子如此懂事孝顺,这才是给我最好的寿礼。”
话落,她看着霜伶对卫阕说道:“阙儿,你找了个好夫人。”
短暂侧目对视之后,霜伶率先将目光移开,随即二人一齐躬身道:“多谢太后。”
太后又道:“稍后宴会散后,你们别急着走,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二人欣然应允:“谨遵太后之意。”
而太子见状也看向了皇帝,得其准允后起身对着他拱手道:“父皇,少府卫阕乃是我朝不可多得的才俊,累有功勋,甚至连新婚之夜都丢下夫人独守新房进宫救驾,致使其夫人受惊遇险。如今皆大欢喜,霜夫人又献上如此特别的寿礼讨皇祖母欢心,可谓是忠孝可嘉。儿臣特地向他们夫妇向父皇讨个恩典,恳请父皇封赏。”
“嗯,太子所言有理。”
皇帝微微颔首,随即看向霜伶:“霜氏近身上前。”
霜伶上前五步俯身叩拜,随即皇帝便道:“卫阕日前护驾有功,被封为颍川侯,汝南郡有一座城邻近颍川,叫召陵,即日起这座城就归你了,全作朕予你和卫阕的新婚贺礼,爵号召陵君。”
“叩谢陛下天恩,只是妾身无尺寸之功,实在不敢领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是陛下的一番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正当霜伶婉言推辞,太后却道:“光是陪在阙儿身边照顾他,就已经是解了我与陛下的一大心病,更何况你今晚费尽心力准备这些,理应封赏。”
“可是...”
“好了好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若是再行推脱的话,可就显得虚伪了。”
这时楚王也接过话来:“还是说,你想要当众驳陛下的颜面?胆敢抗诏?”
眼看着楚王讲话堵死,霜伶一时之间无有应对之词。
“臣替拙荆叩领陛下天恩!吾皇万岁!”
偏偏这时卫阕率先叩首伏拜,代替自己领下了这封赏,更断了霜伶最后一丝余地。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跟着一起叩拜:“叩谢陛下!”
二人俯身贴地之际,霜伶扭过脸了暗暗瞪了卫阕一眼:“你干的好事。”
卫阕却面无表情的低声回道:“难不成你要继续僵在这里吗?”
不等他们继续打嘴仗,太子便上前将他们搀扶了起来:“快起来吧。”
直到二人重新回到席位,霜伶的脸上已然看不出任何的不悦,但也再没看卫阕一眼。
而卫阕也是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
烟花散尽之后,意犹未尽的众人离去时,仍免不了回味着方才的绚烂时刻。
因先前太后有所交代,使得卫阕与霜伶没有随众人一道离去,而是留在原地一一送别众人。
太子行至卫阕身前,只略略扫了一眼霜伶,抬手拍了拍卫阕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
随即韩昭仪也领着夜安和青璇经过他们面前打招呼。
“今日多亏了霜夫人,未曾想世上竟然如此神奇之景,真是开了眼界。”
韩昭仪始终保持着不失礼貌的笑容。
未等霜伶回应,一旁的青璇急忙纠正道:“母亲您说什么呢?人家现在可是受封爵位的召陵君呢,这种荣耀莫说是外姓女子,就连是宗室旁支也鲜有人能有资格领受。”
话落,青璇不忘瞥向了霜伶:“往后即便是不用靠阙哥哥的朝廷俸禄,光是召陵一地的税收进奉,就足以让您后半生不愁了,姐姐今晚可真是没白来啊。”
“舍妹也是为嫂夫人高兴。”
夜安则上前拱手道:“恭贺嫂夫人荣膺爵位。”
早已习惯了青璇这阴阳怪气的霜伶,则对着他们母子三人躬身行礼道:“这都要深谢陛下错爱,妾身不胜惶恐。”
原本就有卫阕夫人这样的瞩目身份,如今头上又顶着皇帝亲自封赏进爵的光环,加之就连太子和韩昭仪等人都对自己礼遇有加,其余的官员们哪敢怠慢,纷纷排着队向他们夫妇恭贺道喜。
眼前人过如流水,稍得空闲,霜伶长舒了一口气,对着他们的背影翻起了白眼:“搞得像明星见面会似的,我看干脆找个人在这发号儿算了。”
最后经过他们面前的,是五殿下商仁。
不过相较于旁人而言,他的脸色并不太好,只匆匆拜礼告辞便离去了。
这时卫阕方才淡淡笑道:“虽说五殿下是今晚寿诞夜宴的总领,可似乎并非什么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话落,他看向了霜伶:“就连对我而言,也有很多事都是后知后觉,被人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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