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他眼睛不方便,其他人也不敢来打扰,两人直到晚饭才出去,一个大圆桌坐的满满当当。
时晚扶着萧霖睿坐下,将碗筷放到他习惯的固定位置上。
“霖睿,你这眼睛要不要紧,我认识医院一个很有名的眼科医生,要不让他给你瞧瞧?”坐在斜对面的大姑父担忧地问道。
大姑母撞了他肩膀一下,嗔怪道:“你认识的还能有他们两口子认识的医生还厉害。”
时晚看着他们担忧的眼神,温和的笑了笑,安抚道:“谢谢姑父姑母的关心,阿睿的眼睛已经有专家在出治疗方案了,你们别担心。”
萧霖睿侧了侧头,抬手间已经被一只细腻的手牢牢握住。
他转回头,眸光微动,唇角忍不住上扬。
大姑母点点头:“那就好,快,快吃菜,一会儿该凉了。”
“对,小晚,你也别光顾着照顾霖睿,多吃点,看着比上次你们的婚礼上还瘦了。”萧妈妈替她舀了碗汤放到她面前。
“谢谢妈。”
桌面热闹了起来,伴随着欢声笑语。
握在掌心的手突然紧了紧,时晚看向一边的人:“怎么了?”
萧霖睿抿了抿唇,摇头:“没事。”
“嫌妈妈偏心啊?那这碗给你?”时晚将汤勺塞到他手中,悄声打趣道。
“没有,你。”他顿了顿,垂下眸,低声说道,“妈说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因为我,所以很辛苦。”
“阿睿。”时晚打断他,“没有,妈妈就是关心一下,再说了。”
她顿了顿,萧霖睿忍不住低头追寻她的声音,淡淡的气息突然拂过耳廓。
“我瘦没瘦,你不是该最清楚吗?”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时晚抬眸,看着男人的耳廓瞬间红的似要滴血,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怎么能这么可爱,还是这么不经逗。
萧霖睿僵硬地挺直脊背,没再作声。
“哎哎哎,那边那对小夫妻,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一侧的堂哥瞥见这边似乎冒着粉红泡泡,忍不住起哄,“霖睿,你们婚礼上那么忙,都没好好跟我们喝一杯,今天可得带着老婆一起和我们敬杯酒。”
“对,喝一个,我要看喝交杯酒!”萧灵珊凑出脑袋,跟着一起拱火。
“灵珊,你哪头的?”萧爸爸笑着敲了敲小女儿的脑袋。
萧灵珊捂住自己的脑袋:“不管,我要看,哥哥嫂嫂,交杯酒。”
“霖睿,看到了,小灵珊都这么说了,快,来一个。”
萧霖睿循着声音望过去:“你确定要看我们喝交杯酒?不怕我告诉嫂子,你上周。”
“哎,等等。”堂哥忙截住他的话头,“灵珊,你哥还是个病患,不能喝酒,别瞎凑热闹。”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他哎呦叫唤,一边的耳朵被揪住。
“上周什么?萧哲炎,说!”
“老婆老婆,轻点,霖睿瞎说的,你别理他。”
“我知道我知道!”萧灵珊忙举手想抢答。
“哎哟,我的好妹妹,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又知道啥了!”堂哥忍不住求饶,拼命给灵珊使眼色,周边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时晚看的热闹,也忍不住被勾起了好奇心,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抬头问:“是什么?”
萧霖睿勾了勾唇:“堂哥胃不好,除了过年过节,嫂子都不许他喝酒,上个月没忍住,偷偷喝了点,不小心喝多了还是打电话给我,我让人去接的。”
时晚转头望去,那边已笑闹作一团,看着堂嫂的神情,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不知情,只是配合着闹他罢了。
时晚看着那边有些怔愣,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了。
“来,小晚,这个是你的新年红包,这个是霖睿的,也交给你吧,希望你们新的一年和和美美,健健康康。”萧妈妈笑着将两个红包塞进她手中。
时晚回神,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包,张了张嘴。
萧妈妈已经起身去别处分发红包了。
“晚晚?”萧霖睿没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出声。
她拽进手中的红色信封,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疑惑。
“我好多年没有收过红包了。”她轻轻说道,视线再次落到手中。
萧霖睿笑了笑:“这是我们家的传统,不管多大都有,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以后还会有很多新年红包的。”
“嗯。”她应下,小心地将红包收好。
“放烟花了放烟花了。”萧灵珊蹦起身,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灵珊,外面冷,穿条外套再出去。”萧爸爸忙喊了句,拿着外套跟了出去,忍不住念叨,“这孩子,饭还没吃多少呢,就急着放烟花。”
“想去看吗?”
时晚看了眼外面:“不了,外面冷,别出去了。”
“可我想带你出去看。”
时晚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瞳眸盛满了温柔,她忍不住弯了眉眼,替他将外套拿过来,挽住他的手臂:“走吧,看烟花。”
漆黑的夜空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烟火闪烁,在明明灭灭的火花下,时晚缩在萧霖睿怀里,仰着头看着一朵又一朵盛放的烟花,这个冬日,真的很温暖。
年轻的一辈在外面玩闹了一阵,又缩回温暖的室内,继续吃第二轮。
回屋后,萧霖睿突然问道:“要不要陪你回趟时家?”
时晚沉默了许久,还是摇头拒绝:“不用了,时家今晚估计也没人在。”
时显荣最近的病情每况愈下,已经住进了医院,医生说也就这几天了,萧霖睿眼睛不方便,又是过节,她不想他来回折腾,只打算自己吃完饭去一趟医院。
相比外面的万家灯火,热热闹闹,医院就显得格外清冷。
时显荣昏昏沉沉,醒着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小姐,早点回去吧,姑爷还在家等着您吧,这里有我呢,您放心。”
时晚看着时显荣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像极了9年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生命真的快要走到尽头了。
“姑姑他们来过吗?”
“您来之前没多久,他们刚走。”
时晚点点头,在床边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我在这坐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老管家叹了口气,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早已病入膏肓的老主家,又看了看坐在一边冷冷清清的小姐,摇了摇头,独自去边上的陪床休息。
“小晚还没回来吗?”萧妈妈看了眼时间,坐到萧霖睿身边,问道。
“没有,她说要晚点。”
萧妈妈叹了口气,有些怜惜:“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她,安慰安慰,别跟她使性子。”
“我没有。”萧霖睿不由挺直脊背,神色尴尬。
“好好好,你没有,是我看错了。”萧妈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你啊,从小就老成,几乎没让我们操心过,偶尔闹个脾气妈妈看着挺新鲜。”
“妈。”萧霖睿无奈。
“说正事,小晚的爷爷,真的没有治疗的可能了?”
萧霖睿摇头:“癌细胞已经扩散。”
“我们要不要去医院探望一下?你们结婚也仓促,两家人就只在婚礼上见了一面,要是还不去探望一下,是不是太失礼了。”
“我问过她,晚晚说让我们不用过去了,她爷爷谢绝了所有访客,而且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
“好吧,小晚心里应该很难过,你多照顾她一些,她最近又要忙着顾你,她爷爷又是这样的情况,该很辛苦。”
萧霖睿垂下眸,敛下黯然的目光。
他也想替她分担,可她好像根本不需要他,她什么都不跟他说,什么都不需要他做。
一直昏睡的时显荣指尖动了动,时刻留意着的时晚立刻觉察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年迈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身边的心电检测仪规律地发出滴——滴——的声音。
他似乎废了很大的劲儿才认出站在床边的人是谁。
时晚俯下身,看着他苍老的面容,她明白任何的问候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所以她只是平静地说道:“云信已经申请破产清算了。”
老人睁大浑浊的眼睛,用力点点头,透过氧气面罩,隐约听到:“好,好……”
这桩沉怨旧事能了,C&Y又在时晚的手上发展迅猛,他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很快时显荣又睡了过去,时晚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印象里那个威严不可侵犯的爷爷,此刻孱弱地只能靠仪器留住一丝生机。
“咚咚”
时晚回过神,以为是查房的护士,退开了一步。
“晚晚?”
“阿睿?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人摸索着进来,时晚顾不得惊讶,忙疾步过去扶他,以免磕碰或者撞到。
“我想来陪你,正好灵珊要出门玩,顺路让她送我过来的。”
时晚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爷爷怎么样?”
时晚看了眼病床上的沉浊的人:“不太好,医生说大概就这几天了。”
他牢牢拽住她的手:“你别难过。”
时晚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难不难过,心情有种说不清的复杂。
“我没事,你手好凉,怎么就穿这么点出门。”灵珊顾着自己贪玩,也不记得帮哥哥多带件外套。
“不冷。”他看不到,便只是向她张开双臂。
时晚坐到他身边,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中。
萧霖睿收紧手臂,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温柔地说道:“我陪着你。”
“嗯。”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胸腔中发出来。
“春节时家有很多关系要走动,爷爷现在这样,明天我得回趟老宅,世家之间的关系还得维系,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没有这么多时间照顾你。”
萧霖睿垂下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他低低地问:“不能让我陪着你吗?”
他们新婚,是第一个一起过的春节,她却不需要他露面吗?
“你不是一项不喜欢那种场合吗?况且过几天就手术了,你这几天该在家好好休息。”
“嗯,听你的。”他木然道,无论他如何将心掏出来,得来的永远只是她的漠视,她说希望他永远只看着她,一直陪着她,是不是不过是如同习惯了身边的一个摆件,不想随意丢弃而已。
时晚似乎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僵硬,安抚道:“你眼睛的事外界都不知道,你是瑞智的技术核心,泄露出去一定会影响公司的股价,安心等待手术,不要多想。”
听到她的宽慰,他却没有多开心:“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担心瑞智的股价,影响C&Y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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