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被带往了负五层，这座建筑最深的地方。

比起研究所地上的明亮光线，负五层就连灯光都特意调暗了三个度。

巨大的铁笼被放置在禁闭室的正中央。

这个空荡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怪物的低沉嘶哑的呼吸声。

“哐当——”

狰狞的牢笼在发出几声响亮的异响后瞬间坍塌，四面的铁栏杆向外侧倒去，将困在笼子里的异兽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丑陋的怪物像是消化完了麻醉的药物，背脊拱起扇动着骇人的骨翼腾空而起。

他狠狠地撞向了那高铸的铜墙铁壁。

随后无力跌落在落了灰的地面上。

而这一切都被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

一大群身着白大褂的人站在监控之后观察着异兽的一举一动。

有人分析着那兽族奇异但万分合理的精妙构造，有人拿着笔在厚厚的纸本上无比详尽地记录着。

但无论这群人正在做什么，都对那异兽的挣扎无动于衷。

粘稠的蓝色液体沾染到惨白的墙壁上，异色的血液却并不腥臭，而是散发着一种绮丽的芳香。

实验室内的气味监测仪器在检测到这突兀的香味后立马响起了高亢的警报声。

研究人员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将视线移至那气味仪器的分析屏幕上。

这奇怪的香味无法被正确地分析，部分缺失的元素组成似乎为AS24星球独有。它的芳香也无法用具体的词语来形容，不像是地球上现存的任何一种味道。

为首的负责人对着的助理示意。助理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对着身后的人小声说了些什么。

在监控范围之内，马上就有身着里三层外三层防护服的科研人员现身进入那关押怪物的空间。

躺倒在地的怪物没有动弹，似乎正因为身上的伤口以及长时间的失血而陷入虚弱中。

“中了那么多CYN-023，还能有这种程度的挣扎……不愧是外星生物么？”有人轻声感慨了两句。

“嗤。”他身旁的人闻声而笑，“身体素质再强悍又怎样，还不是被关在了这里。”

两人的目光落在正在收集血液的人身上。

笑的人指了指站在取血人身后手持武器的人，哼道：“已经够尊……”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就看见那手持武器的人被巨大的兽扑倒，瞬间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怪物的动作是那样的迅速，即使被扑倒的人手持救命武器也没能虎口逃生。

监控室的不少人却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可能，对眼前发生的惨案无动于衷，只是冷静地下达着指令。

“ASO1浓度8%。”

怪物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直到趋近于无。

另一群人蜂拥而至，将昏迷的兽拖到另一个空间。

一开始取血的那人被担架抬走，而被扑倒的人则是盖上了一层白布。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麻醉……”

“哼哼，还能为什么，故意的呗。”

在这个极度精密冷冰冰的研究所地下层里，不管是什么生物的生命都不值一提。

……

霁原待着的房间中规中矩，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休息室。

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还有半面装满书的书柜。

聊天框的页面依然停留在霁原发出去的那条消息上。

江知柏不知道遇上什么事了，迟迟没有回消息。

霁原只好暂时放下手机，将视线移向那半面书柜上。

他随机翻开了几本。

半满的书籍中，十之七八是探险类传记，剩下三分一半是脑洞大开的科幻故事，另一半是深奥的学术文献。

也还算符合研究所的背景。

霁原无事可做，只能耐着性子一本一本看起了书柜中的书籍。

这些书被摆到他的面前绝对不是偶然。

但是这些书，是想让他知道什么消息呢？

霁原坐下，支着脑袋翻开了手上厚厚的书籍。

晦涩的语句，怪异的表象以及莫名其妙的隐喻都使他阅读的速度变缓。

霁原读的很吃力，精神高度集中在泛黄的书页上。

也正是这样的聚精会神，让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白墙上的异样。

惨白的白炽灯光与阴影对半开，在明明灭灭的暗面中，霁原的影子旁似乎有轻盈的蝶翼在缓慢扇动着，那蝶翼重他的肩胛处向外舒展。

一段字迹诡异地模糊着，霁原努力辨认：“遗落——”

“遗落的石头是沉重的……路标……”

“被照亮的不是——不是几光年外的美丽星球。”

“而是我的母亲……”

这短短几行字仿佛有着超出纸页能承受的力量，让霁原的双眸瞬间感到刺痛。

霁原头一撇，闭紧的眼落下几滴泪珠。

泪珠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仅仅几秒就消失不见，全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好在这刺痛只是一闪而过，霁原很快就缓了过来重新睁开了眼。

他想继续阅读，可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奇异的力量阻止他继续看下去，聚焦在纸页上的精神始终无法集中。

于是霁原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被困在房间里，准点有人来送饭，时不时再和江知柏发发消息。

其他的空闲时间都被霁原花在了那半柜子书籍上了。

至于那个似乎和他有点关系的异兽？霁原更是无从获得半点消息。

如此过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时候，霁原无法再通过手机联系到江知柏。

霁原有些焦躁不安，但还是耐着性子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看着他的书。

直到房间里的充电宝电量耗尽，霁原终于忍不住了。

又一次饭点，霁原拉着给他送饭小姐姐小声问道：“小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呀？”

口罩遮住了给他送饭的女生红彤彤的脸，霁原只能听见她同样小声的回答。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那可以再给我一个充电宝吗？”

女生面露为难之色。

霁原拉着她外套的手缩回来，垂眸道：“不用了，不用充电宝……对不起。”

他明明是最无辜的那个受害者，此刻却在为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而道歉。

女生似是不忍，声音又低了几分：“我试试。”

霁原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欣喜地看向她。

女生被他的情绪感染，不由地同他一起笑了出来。

可霁原的笑容没能持续多久。

“还是算了吧。”霁原怕她被牵连，小幅度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放心，要是真拿不进来我也没办法！”

女生手握成拳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笑容轻松又明媚。

第二天中午，女生果然给他带进来一个满电的充电宝。

霁原刚把手机重新打开，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他以为是那个女生还有什么事，结果门外是个陌生男子。

霁原有些茫然，开口：“你好？”

男子什么也没说，径直往他手里递来什么东西，随后迅速离去。

是个充电宝——

霁原低头看着手上的充电宝发愣。

他摸不着头脑，迷茫地拿着充电宝回到室内。

霁原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前的两个同款充电宝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我多忍一天就好了。”

他心中隐约对这个充电宝的来历有几分猜测。

可开机后，和江知柏的聊天框中依旧没有弹出任何新的消息。

霁原抿着唇按灭了手机屏。

他被困住了。

……

突破口的到来比他想象的要早上不少。

在三声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后，房门被人从外部打开，以江知柏为首的一众科研人员出现在霁原面前。

霁原不见任何慌乱，心里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安稳感。

这么多天，他已经等的足够久了。

他不怕研究所的人想要对他做什么。就怕他们什么都不做，硬生生把他的任务耗到彻底失败。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原原。”江知柏领先几步，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霁原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心，“吱吱！”

江知柏脸上浅浅的笑意更加柔和几分。

“原原，闭上眼，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

霁原的眼前瞬间一片黑。

——江知柏的手掌挡在了他的眼前。

旋即他的小臂被人拉起，一阵刺痛袭来。

也许是眼前的黑暗放大了手臂的感知能力，霁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细长的针管插进血管中，血液从身体里缓缓流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的功夫。

霁原感受到眼前手掌的细微动弹，紧接着着手臂一痛，插在他血管中的针头就被拔了出来。

他的视线重返光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群人手脚利索地处理着属于他的新鲜血液。

江知柏捏了捏他的手，站在他身前对那些科研人员说：“你们先走。”

打头的男人起先没动，犹疑地张了张口，可顶着江知柏那冷凝的目光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悻悻地扭头走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好。

房间里便只剩下江知柏和霁原二人。

与关门声同时来到的还有江知柏的拥抱。

霁原被他按在怀里。

他被箍的很紧，甚至有点发痛，可更多的是安心。

霁原想他大概是有一些皮肤饥渴症的。这个时候不论是谁给他一个紧密无间的拥抱，他都会感到无法抑制的愉悦。

这样仿佛被嵌入另一个人身体里的拥抱就像是在告诉他：你还活着。

从另一个鲜活磅礴的生命中，获取关于生的勇气。

霁原同样紧紧回抱着江知柏。

江知柏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手指却在他的背脊轻划。

“原原，我们会如期举行婚礼的。”

那手指来回的弧度分明在写着什么。

“嗯！我相信吱吱。”

——是“逃”。

诶嘿，我又复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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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他是蝶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