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沈加揉着眼睛抬手压住盖在身上的被子。
他还没彻底清醒,看着陌生的环境,脑子有些混沌。
等反应过来这是哪,他捧着被子把脑袋埋进去,闷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他真的被贺雲亦带回家了,还让他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
言外之意是让他暂时住这里吗?在那之后呢?会怎么安排他?
沈加昨天吃完晚餐就想问,但是不敢。
贺雲亦浑身上下都是冷的,目光里尽是令人不敢直视的凉。
沈加怕一句话说得不妥当会连夜被他踹出门,只好糊里糊涂回了房间。
本以为在陌生的环境里会睡不着,可他低估了孕夫的嗜睡体质,昨晚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香甜无比。
沈加抬手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自己的手机被张楚扔掉了,贺雲亦大概率没帮他捡回来。
沈加心疼地吸了口气。
他不回沈家别墅,沈钟楼就不给他钱,试图以此控制他,平时依靠兼职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被扔掉的手机是他用了两年的旧款,换一个新手机的话大概要花费他大半个月的收入。
沈加在心里把张楚和沈钟楼狠狠骂了一顿。
骂完了,他想起房间里有挂钟,连忙看了一眼,已经上午九点了。
他很少这么晚还赖在床上,因为周末总要出去兼职,是给高中生当家教,轻松也不麻烦。
国庆他也约了家教,不过明天才开始,他今天可以休息。
麻烦的是手机丢了,联系不上学生会很麻烦。
沈加苦恼地揪着被子趴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沈先生,你醒了吗?该起来吃早餐了,贺先生为您挑选的衣服也送到了。”是一道温和的女声。
沈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应了一声,拉好身上的浴袍起床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女性Beta,年龄大概在四十出头,头发盘在脑后,神色温和,还穿着围裙。
她身旁有一整架子的新衣服,每套都放在防尘袋中,既有睡衣也有休闲服,粗略看去不下二十套,是偏可爱风和运动风的休闲款式。
沈加向她问了句好。
女人道:“沈先生,我是贺先生的家政阿姨,你可以叫我苏姐。贺先生出差去了,他让我告诉你,这些衣服是给你的,你的手机摔坏了,他给你新买了一台,在桌子上。”
“贺先生出差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早餐我给你做了营养粥,正在锅里热着,现在吃吗?”
“噢噢。”沈加应了两声。
出差?国庆放假也需要工作吗?
他心不在焉道:“麻烦你了,我先去换个衣服。”
沈加拿了套衣服回房间,发现标签已经被剪掉了,衣服上散发着清新的洗衣液味,显然洗过。
尺码非常合适,贴身舒适。
苏姐已经把粥端出来了,粥里加了鸡蛋、瘦肉、青菜,还有少许胡萝卜,营养均衡。
沈加不喜欢吃胡萝卜,尝试一口后,发现搭配在这碗粥里意外的好吃,一碗之后又要了一碗。
吃完早餐后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思来想去,发现在贺雲亦下最后通牒之前,只能维持现状。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也不知道张楚还会不会前来纠缠,沈钟楼又是什么态度。
沈加猛然想起沈钟楼的威胁,到客厅拿起手机,的确坏得不能开机了。
他的手机是两年前的老款,一千块左右,用到现在已经很卡了,经不起一顿摔。
沈加微微抿唇,拿起贺雲亦替他准备的新手机,是甄臻几天前和他讨论过的某个昂贵品牌的最新款。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卡换到新手机里。
刚开机,沈钟楼的电话就来了。
叮叮当当的铃声不绝于耳。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在沈加脑中浮现。
沈钟楼冷漠的眼神,张楚令人作呕的笑容,还有头皮被拽起的疼痛……
他额前冒出了冷汗,浮于表面的安逸消失。
沈钟楼的威胁犹言在耳,他面色一白,强忍胃里泛起的恶心感接起电话。
“沈加,你真是长本事了!把张楚打进医院不说,还一个晚上不接我电话?你|他|妈是想死吗?”沈钟楼愤怒吼道。
沈钟楼擅长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总用虚假的嘴脸示人,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上一次歇斯底里大吼,还是被沈加戳穿了真面目恼羞成怒。
沈加沉默着等沈钟楼吼完,心头多了几分畅快。
从前,他感谢沈钟楼的出现,因为中风的奶奶得到了救治的机会。
也曾认命地想过按照沈钟楼的意愿联姻,不在乎未来的另一半喜不喜欢自己。
可奶奶的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却被沈钟楼气得急转之下,两个月前去世了。
想到奶奶临终前的叮嘱,沈加攥紧衣摆。
掌心握住光滑舒适的面料,他压抑许久的情绪露了个口子,眉宇之间染上几分轻狂。
沈加带了点仗势欺人的恶意道:“沈钟楼,你猜猜我现在在哪?”
他的声音很轻,却贴着话筒,足够电话另一端的沈钟楼听清。
沈钟楼一时间没回答,呼息声却重了不少,显然是因为沈加的话惊疑不定。
沈加的注意力都在通话上,没发现玄关的门打开了。
他说:“昨晚,我被贺雲亦带回家了,他很喜欢我。”
话里的主角西装革履站在门外,听闻此言微微挑眉,没想到在他面前乖中带了点笨的Omaga还有这么一面。
从厨房出来的苏姐看到站在门外的贺雲亦,下意识道:“贺先生。”
沈加握着手机的手一抖,没拿稳。
新买的手机啪嗒摔在了地上。
但它显然比桌子上的旧手机更结实,明明摔得不轻,屏幕却光滑透亮没有丝毫损伤,还处在通话中。
贺雲亦走进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放到耳边,在沈加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说道:“沈总,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沈钟楼一下就听出来了,心底涌起几分难以置信。
沈钟楼年轻时救过贺雲亦的父亲一命,也由此发迹,娶了沈悠的母亲,成功踏足龙城的上流社会
他想过利用沈悠搭上贺雲亦,但沈悠分化成了Beta,贺雲亦不会娶一个Beta回家。
他十分不甘心,想起了被自己丢在乡下老家的小儿子,一定要查发现他分化成了Omega,立刻把他接到龙城。
可沈加从小生活在小地方,没见识没气度,还长了一身反骨,很不好控制。
再后来,有个Omaga想攀附贺雲亦,爬床不成反而连累家族的事情传开。
贺雲亦不是他那耳根子软,只会花天酒地的父亲,他冷漠无情、心狠手辣。
沈钟楼不敢拿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全副身家去赌,彻底死了让沈加攀附贺雲亦的心,转而把目标放在其他人身上。
张楚是他的备选。
沈钟楼的公司因为上一个项目亏损资金链断裂,这段时间他拆东墙补西墙才勉强维持住现状,再没有资金注入,将要面临破产。
张家有钱,乐意砸钱给张楚取个妻子,妄图他结婚后能改邪归正。
沈钟楼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双方达成共识,迫不及待定下婚约。
“贺总?”沈钟楼小心试探,克制的声音里却暗藏着难以掩饰的狂喜。
张家给贺雲亦提鞋都不配!
贺雲亦将手上的公文包递给沈加,在他忐忑的眼神中道:
“从今往后,沈加是我的人,他和张家的婚约作废,没问题吧?”
沈加紧张的抱着公文包,也不知道放下,目不转睛盯着他,直到通话结束。
苏姐已经进厨房了。
“贺先生。”沈加小声道。
他抿着唇,语气里满是局促,哪还有刚才和沈钟楼通讯时的狐假虎威?
“您不是出差去了吗?”
他的声音更小了,像只要缩进壳里的鹌鹑,心跳却快到让他喉咙发干。
“临时取消了。”贺雲亦道。
“哦。”沈加抱着公文包,垂着眼睛盯着脚下的一点。
“到书房来,我有事情和你说。”贺雲亦脱了西装外套,解开领带走在前面。
沈加抱紧公文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贺雲亦的书房比客房要大得多,一面墙镶嵌了内置书架,存放各类文件和书籍。
办公桌后则有个博古架,摆着许多古董,大大小小都有,沈加都不认识。
墙上挂了一副书法,只有八个字没有落款。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沈加小心翼翼在贺雲亦面前的沙发坐下,松开公文包放到一旁,再三犹豫后,主动开口:“贺先生,您想和我说什么?”
他把手心压向吃过早餐后有了微小弧度的腹部。
才一个月,当然什么都摸不出来。
贺雲亦注意到他的举动,眸色渐深,语气却是一贯的冷静,“这个孩子你想怎么办?”
终于来了。
沈加有种悬在脑袋上方的屠刀在缓慢下落的紧张感。
他屈起手指,磕巴道:“我……我听您的。”
贺雲亦没有说话,而是摊开手姿态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暗沉的视线滑过沈加白皙细腻的面颊,落在他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
他很清楚它的滋味,柔软、光滑,被迫承受时总颤微微地贴着他,还喜欢欲拒还迎地抿起,一吻过后会艳艳的红很久。
“二十周岁了吗?”贺雲亦突然询问。
沈加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速度,茫然抬起头,老实回答,“再过两个月就二十一周岁了。”
“有结婚的想法吗?”贺雲亦再问。
沈加顿时睁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坐在他对面的贺雲亦神色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贺雲亦目光下移至他的腹部,漆黑的瞳孔里波澜不惊。
“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也正好缺一个Omaga伴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假期结束我们可以去登记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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