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启这辈子还没抱过别人，前后已经抱了苏小蛮好几次。

他是真没想到，苏小蛮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被吓破了胆子。

他是真厌烦娇娇气气又毫无作为的人类，关键时刻总是能搞出点笨蛋行为，让人气得要死。

比如现在，被苏小蛮双-腿抱住的启，错失了一刀砍死萧一鸣的机会。萧一鸣目光深深，丢弃掉一切，躲进磅礴的大雨里去了。

这会儿突然开始下雨了。

雨点大颗大颗的，笨拙往地面滴。

苏小蛮头顶被砸了好两颗雨，头都震得痛了。

雨水里混合着令人难受的气味，苏小蛮捂着头顶发呕。

启把人拎开，眉头紧锁：“变异指数。”

队员盯着手里的指针，语调一次比一次尖锐：“变异B级！这里怎么会有B级变异？”

另一个队员说：“封圈了！有东西过来了！”

他们说的这些，苏小蛮都不太懂。他只知道那些不常见的变异，此时一窝蜂的涌过来。

苏小蛮被启塞进车里，启强调道：“小菜，你保护他离开，往保护站开，中途无论遇到谁，都不要停下。”

苏小蛮被带着走了，他常年晕车，在光线里看到猪头人。

那是一头戴着血淋淋猪头面具的生物，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

它的头几乎有身体两倍大，一走动，面具底下就渗出粘稠腥臭的液体。

这些液体一触碰到地面，瞬间腐化。

“……这到底是什么啊？”

苏小蛮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幕。

藏在记忆层的某些东西骤然松动，苏小蛮逐渐意识到世界的真实构成。变异原来真实存在，且就在自己身边。

猪头人手持斧头，豆子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兰花街是我罩的！劳资养了这么久的口粮，你们就给我带走了？”

启和队员倒是反应过来了——猪头人，B级变异物，擅长把人当畜牲养。本来算是没什么用的变异物，早几年已经淡出上层视野里了，没想到藏在这种地方，还玩起了“畜牧业”。

等到苏小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趴在车窗上吐了，他胃里已经没东西了，胃里的酸水沿着喉管倒流，苦涩的胃酸让他口腔难受至极。

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谁带给他震撼更大，他被小哥紧急拉了进来。

“坐稳了，我们要从这里撞出去！”

苏小蛮天旋地转，车子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撞碎了某种透明薄膜，紧接着人间炼狱的景象展现开来。

外围全是密密麻麻的猪头人，他们手里或是拿着屠刀，或是提着奄奄一息的人。

兰花街本来是一条生活商业街，十字路口往下一点，有条小型菜市场。平时苏小蛮会在这里买菜买肉，有时候也会去捡点破烂菜叶。

作为他土生土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个角落他都走过无数遍。谈不上跟街坊邻居有多热切，但至少是脸熟的叔叔阿姨。

而现在，那些或多或少说过话、讥讽过他、夸过他马屁的人，正以售价猪肉的方式，被挂在大铁钩上。

这群数量堪比蚂蚁的猪头人，仿佛正在菜市场买菜，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直接发现闯入其中的苏小蛮和的小哥。

“质量太差了，根本卖不出去好价钱。”

“精品是留给老大的，哪里轮得到我们啊？”

“这群喽喽养了几年了，好坏也都该收笼了，不然养着也是浪费空气。”

……

七嘴八舌的讨论更加明确了苏小蛮心里的猜测：“它们”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圈养基地。

熟悉的地方逐渐变得陌生。

好像他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个世界。

现在世界暴露出来的影子，是冰冷且残酷的，苏小蛮从中感受到的，不是对变强的渴望，而是静止的慌乱。

就像那些试图逃跑的人，还是会被抓回来，论斤称两，最后被残忍挂上售卖的钩子。

“别看了！脑子接受过多的东西，是会爆炸的！”

小哥连着倒退，从兰花街十字路口往回退，努力让自己不被发现。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他单枪匹马，想要搞掉这里的一二十头猪，可能性有多大。

仔细想了想，那大概是不可能。

好在他素来有向上级汇报的习惯，现在B级变异体出现，护卫队已经出动，他只需要坚持到两个人被发现：活着或者死的。

但大概率活不下来了，毕竟在他们两个面前的是，一群堪比B级或者已经到达B级怪物。

他一抬头，一只灰色猪头人扛着半米人高的斧头冲了过来。

“哇哦，这里有不错的货色！”

苏小蛮看到猪头人那副恐怖的兴奋劲儿，脑袋差点直接开花。

最近这些时间，苏小蛮几乎是把脖子系在了裤腰带上的。比起未来、肮脏的过去，生死变成了第一要务。

他鼻腔里充满了猪头人难闻的气味，如果他养过猪，就能明白，这叫做猪-骚味。但他没养过猪，只是感觉那玩意儿逼近的时候，尤其难闻，口水味、血腥味、汗臭味、粪便味，统统混合在一起，向着苏小蛮逼近。

他心惊胆战、冷汗直冒，眼睛跟猪头那双发红的眼睛来了个对视。

猪头人瞳孔里露出贪婪的光芒，好像对苏小蛮志在必得，甚至于它眼睛里那层红色的光芒更鲜艳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和卑微。

好在旁边的小哥非常有经验，猛一踩油门，直接创飞了猪头人。

只是一个猪头人倒下，更多的猪头人却因此发现了他两的存在。

“哦，是老大喜欢的那个漂亮宝贝。”

“天啊，他长得真好看啊，白白-粉粉的，看上去就很好吃。”

“真希望能分我一口啊……”

无数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他，苏小蛮像是要被剥皮抽骨，浑身光-洁的挂在生锈的大铁钩上。

他浑身发毛，冷汗混着热汗，黏着湿透的t恤衫，让他虚弱的身体有点发热发潮，此处此刻全靠肾上腺激素，让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识。

他脑子里反复去思考过去、曾经，不知道这些怪物的眼睛，到底藏在怎么样阴私的角落，也是这样贪婪、算计，人类看着猪崽长大，猪头人看着兰花街的人成长，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眼神？

他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思考，所以像个累赘——他并没有任何对付变异物的经验，且现在在车里，只能跟着对方跑。

小哥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打着方向盘，骂了一句“妈的”。

苏小蛮从他的动作里，读懂了一件事情——这小子跟自己一样，同样没什么经验。

他两还是明白的，这车不能下，下去就是死。

可是猪头人哪里肯放过苏小蛮，那可是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时刻在暗处关注和盯着的“小人类”，没有感情，全是算计。

小哥看着苏小蛮，瞅着他那张娇气、苍白和脆弱的脸，心里头不自觉有些发软。

饶是他自己满脸是汗水，心跳也非常快，能不能活下去也不好说，但他还是下意识安抚苏小蛮的情绪。

“别担心，会没事儿的。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拿我们没办法的，这辆车还是很抗造的。”

可能是担心苏小蛮不信，他又补充道：“加固加强过的，一般工具砸不坏。”

他笑起来那劲儿很单纯，眉眼间干净热切，心肠特别热。

但是下一秒，车子剧烈摇动起来。

猪头人行为单纯，直接拎着斧头就开始砸。再坚固的车，也挡不住蜂拥而至猪头人的攻击。

苏小蛮吓得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猪头人贪婪的眼神同他只有一扇窗户的距离。

“……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隔着窗户的前后左右，小哥周围也是猪头人，这群低等级的猪头人虽然人的意识形态较少，可偏执得可怕。

他们想要把苏小蛮带回去，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去。

它们用斧头没办法砍断加固的车，所以干脆就一个个叠肉块，试图逼出躲在车子里的苏小蛮。

“咚！”

“咚咚！”

……

接着一声又一声砸在车子上，苏小蛮急得快要哭出来。

他属于悲观主义者，猪头人每次往车子上砸的时候，他脑海里的都在幻想着自己会变成一块鲜-嫩多汁的肉饼。

他不想死，可他又不敢出去。

两三个猪头人往上面砸了一会儿，看苏小蛮还是不出来，于是相互看了一眼，憋足了气腾空而起，借着下坠力往下狠狠一砸。

一砸就是一个坑，简直是威力十足，猪头人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咧嘴一笑，数十头猪拔地而起，收束了自己的胸腹，向着苏小蛮和小哥刚提的车疯狂砸下去。

那种威力无异于小型陨石砸下来，苏小蛮尖叫着抱住头。

也就是在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在变异物面前，人类，也就是自己，是渺小的，是被轻轻碾一碾就会死掉的。

生命伟大，但生命脆弱。

在这样的意识下，他抬头看向了天空，密密麻麻的猪头人遮盖了天空，导致天空黑压压的，可也就是这一眼，他看到被猪头人遮盖住的天空划过一道金丝银线。

刚才还无比嚣张跋扈的猪头人，顿时跟砧板上的肉块一般，直接被划拉成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