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厨艺很好，几乎什么菜都是手到擒来，麻辣水煮鱼，这是东水县从业多年的老厨子才会的一道拿手菜，宋氏只是去那家酒楼吃过一次，回来自己试着做了两次，就给琢磨出来了。

鱼片切好之后稍微腌制片刻，趁这个时候炒锅底和酱料，宋氏自己研究出来的锅底做法也可以算作宋家秘诀，炒出来的锅底又香又辣，花椒辣椒在其中的霸道滋味全被激发出来，放切好的白菜、豆皮、豆芽、莴笋块垫底，最后汤烧开就可以涮鱼片，新鲜的鱼片熟的很快，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锅，最后，烧一勺热油，在表面撒上干椒段、花椒、蒜末、芝麻，趁热，泼一勺油上去——

滋啦，香味瞬间就会被激发出来，刺激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同时，口中生津，馋虫也被勾了出来。

江清澈都馋疯了：“我要吃，我要吃娘！”

“等下！客人还没来呢！”宋氏道。

这会儿已经快到下午，江清舟走到门口一看，说曹操曹操到，杜含聿和李秀才正结伴过来，江清舟回头就扯了一嗓子：“来了娘！”

“好好好，你爹估计也快了，我那会儿让人去养猪场给他带话了，估计一会儿就到，舟舟快让客人进来坐。”

不用宋氏嘱咐，江清舟也知道待客之道，立马就将人请了进来，宋家小米铺还有个后门，将人请进来之后江清舟就关了前门，暂时不做生意了。

“官爷，快进来坐。”宋氏笑呵呵地和杜含聿到招呼，同时也看到了李秀才，惊喜道：“哟，这不是准姑爷吗，也快进来。”

“三婶，要提前打扰了。”李秀才做了个揖，这提前改口，倒是让宋氏都不会了，只好连声笑着将人请进来，端上茶水。

“上次都亏了官爷给我们家这个小混球说话，早就想请您吃个便饭了，一直也没什么机会，江清澈，还不过来给官爷道谢！”

宋氏把江清澈拽了过来，江清澈乖巧喊人，杜含聿点头道：“您不必如此客气，上次本来就是分内之事。”

“是分内事，但也应该感谢您，您稍坐，饭菜马上就好。”

宋氏转身去厨房了，江清舟也跟了过来：“真奇怪，咱们请这位官爷，不知道李秀才过来干什么，我那会儿只是跟他客套客套。”

宋氏：“什么李秀才，人家是你姐夫。”

“这不是还没办喜事嘛！”

宋氏也奇怪：“是啊，按理说不对啊，他来做什么呢？不过有他在也好，至少现在没有那么尴尬，还能陪着人家说说话，舟舟啊，你去街口看看，你爹到底过来了没有。”

“诶，好。”

后院里，李秀才当然正在陪着杜含聿说话，宋氏让江清澈跟人道谢，李秀才自然也因为今天白天的事情跟人道谢，杜含聿今天推辞的话都说得口干，却也依旧无济于事。

总算，李秀才客套的差不多了，终于进入了正题。

“这位官爷，我听说最近衙门里面正在选轮新捕快，不知道您是否知晓此事？”

杜含聿眯起眼睛，懂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知道，怎么，秀才老爷竟然也对这样的小差事关心吗？”

李秀才连忙笑道：“您可别抬举我，我哪里是什么老爷……是这样，家中有个弟弟，年岁相当，不知道是否有机会……”

杜含聿看他一眼，这李秀才看起来左不过也才二十出头……

“令弟年岁？”

“十八！”

杜含聿垂眸：“倒是可以参选，但是这报名的流程和规矩都在县衙内公示，您自行前去报名即可，我也只是个当差的。”

李秀才连忙笑道：“是是是，这是自然，只是……这县衙里规矩颇多，我这从来没有和官差打过交道，不知道官爷是不是可以引荐一下……？”

杜含聿心下总算是弄清了这个李秀才的目的，他脸色逐渐严肃，开始和对方打太极，原来道谢只是个幌子，接着机会拉拢人脉走关系才是真的。

杜含聿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农民汉，县衙里面混了几年，套路也学会了一些，两人正在周旋时，宋氏忽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道：“先吃点儿凉菜喝点儿酒吧，慢慢吃慢慢聊。”

李秀才的话题戛然而止，立马笑道：“谢谢三婶！”

宋氏也笑了笑：“客气了。”

小米铺的巷子口，江清舟等啊等，总算是等到了老爹的身影。

“爹！你可算来了！”她话音未落，便又看到了紧跟其后的杜长云。

江清舟挑眉：“你怎么又来了？”

杜长云刚要说话，江永博啧了一声道：“你这孩子怎么和客人说话的，三郎今天辛苦的很，我请他过来吃饭的！”

杜长云：“打扰了……”

江清舟：“那你今天有口福啦！我娘做了水煮鱼，走吧！”

杜长云直直的看着她，他细心的发现，小石榴早上的耳坠去掉了。

三人很快到了小米铺的后院，刚进院门，宋氏就迎了过来赶忙介绍，而杜长云看见老爹后登时一愣，江清舟奇怪道：“进去呀。”

杜含聿自然也看见了小儿子，他淡定许多，若无其事地和江永博打了个招呼。

江永博：“太好了！我最近正说等年猪杀了给您送过去尝尝，没想到今天机会就来了！”

杜含聿：“江掌柜太客气了。”

“都别站着说话了，坐吧坐吧！三郎也来了，快坐！”

在宋氏的招呼和张罗下，众人江家小后院开始吃晚饭。

这顿饭可谓是丰盛，一大盆红彤彤的水煮鱼看着就开胃下饭，再来三叠下酒凉菜，三道热炒时蔬，又临时从麻家买了烧鸡，有鸡有鱼，宋氏的厨艺好，李秀才也连连称赞，而本来就话少的杜长云一直在角落默默吃饭，一言不发。

江清舟察觉到他的奇怪之处，忽然伸脚在桌下踢了踢对方，杜长云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

[你咋了？]

江清舟无声的比了个口型，杜长云摇头，余光看了眼自己的老爹。

杜含聿正在和江永博喝酒，江永博问道：“还不知道官爷贵姓。”

“杜含聿。”

几人一愣，视线同时看向了杜长云。

“你们……”

杜长云正要说话，杜含聿道：“同村的，见过几面。”

原来如此。

本朝很多村落以姓氏群居，难怪。

几个来回下，杜含聿喝了不少酒，江永博在一杯杯酒里面也打开了话匣子，对方都聊到了自己家中的事，江清舟这会儿早已下桌，在前面帮着宋氏清点今天的账目，杜含聿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忽然道：“江掌柜好福气，令媛聪慧能干，不知指了人家没有？”

江永博和宋氏一愣，都笑道：“还没呢，这丫头还没有开窍，打算再留个一年半载。”

杜含聿点头：“我也有个小女，年岁还小，深能体会这种心情。”

宋氏心念一动，问道：“不知您膝下……”

“三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

“哦，那小儿子今年？”

“十九了，也是个不听话的，这人生大事，我看他也是没开窍。”

杜长云坐在一边，脸色忽然有些古怪。

宋氏笑道：“现在的孩子，不急不急，来，官爷再喝点儿！”

……

又过半个时辰，李秀才早早就喝趴下了，最后结束的时候都起不来，杜含聿起身告辞，临走时看了一眼杜长云，杜长云心领神会。

江永博夫妻送走杜含聿后回来看见李秀才都无奈了，江永博嘀咕：“这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也是这个德性……”

宋氏：“就是，这可咋整……”

杜长云此时道：“我送他回去吧。”

江清舟走了过来：“你顺路吗？”

杜长云：“不顺路，但是没事，我有牛车。”

江永博：“也行，三郎啊，真是辛苦你了，你今天真的是帮我不少忙，本来说特意招待你的，改天吧，改天再让你婶儿做一桌子请你来！”

杜长云摇头：“您太客气了，那我先走了。”他弯腰，将烂醉如泥的李秀才扶了起来，江永博送他们走出了院子。

等人都走后，江清舟才问：“爹，他今天帮您啥忙了？”

“别提了，今天杀猪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孙子没把绳子捆好，那头公猪又凶，一个后腿差点儿踹到我，多亏三郎眼疾手快，将我拉到一边。”

宋氏大惊，江清舟也睁大了眼，被公猪蹬一脚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啊！

宋氏自责：“你不早说！刚才都没招待好人家三郎！”

“所以我说改明儿再叫过来吃顿饭嘛！”

“应该的应该的。”

江清舟闻言，沉默着转身走了。

-

东水县城郊。

杜含聿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小儿子赶着牛车过来了。

“爹。”

杜含聿嗯了一声：“你把李秀才送回去了？”

“嗯。”

“那走吧，太晚了，你娘该着急了。”

杜含聿上了车，杜长云驾车，父子两朝着白云村驶去，杜长云忍不住问：“爹今天怎么去江家了？”

杜含聿看眼他，笑了：“咋了，就准你去，我就不能去了。”

杜长云抿唇不说话。

杜含聿又看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要不是你小子，今天那三娘请我去我肯定推辞了。”

“她请您的？”

杜含聿嗯了一声，将今天城隍庙的事说了，说完后，冷不丁地一问：“你喜欢人家？”

杜长云驾车的双手一僵，老爹的眼睛的确毒辣。

“喜欢人家还不主动点儿，我可告诉你，这江家的婚事，多少人都盯着呢！你小子，要是没我……”

杜长云眼中闪过一丝笑：“那您今天为啥不说我们……”

“说你是我儿子，你小子自己好意思吗？人家在县城，爹娘本事都不小，还有产业，你呢，你让人家嫁到村上，可能吗？”

杜长云：“我会赚钱！我会养着她！”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耳根微红，杜含聿笑了：“是，你赚钱的本事不小，但是在东水县，他们江家缺钱吗？”

杜长云明白了什么，“县衙那边……”

杜含聿等的就是这句话，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干完这几天，真的再别去了，好好表现，还有两轮考核。你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差事，很多人都盯着的，你知道李秀才今天去干嘛的。”

老爹这话意有所指，杜长云抿唇：“他也想去？”

“说是给自家弟弟问的，这李家，野心不小啊，江家二娘咋看上他们家了。”

别人家的事杜家向来不会多管，杜长云闻言也没说话，杜含聿缩了缩脖子：“快回去吧，再不回，你娘要发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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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水煮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