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和柳淼说的每一句话，几乎全部被方予乔听见。

楼珣真的对她太容易心软，柳淼的几滴眼泪，随口捏造的谎话，就能让他轻易地忘掉了旁人的劝告，答应了那么荒唐的事情。

再不能给她一丝机会，方予乔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说完口不对心的恭喜，不愿再聊下去，问道：“在屋子里吃饭太热了，咱们去院子里吃？”

楼珣没有异议：“好，我去洗手，辛苦你了。”

“拿钱办事，”方予乔一动脚步，让他跨出门，闻言笑了下，“还是你想把钱拿回去？”

楼珣一听，连忙摇头：“别，你别这么说，我不是你的雇主，钱就是你的。”

“这样好了，以后你不说辛苦和麻烦，我绝对不会再提钱的事。去洗手吧。”

楼珣点头，一周不在家里，客厅的桌椅上不知有多少灰尘，他细致洗完手走到石桌前，这才发现方予乔已经将桌子和板凳擦干净了。

【细节决定成败，】楼珣扶着桌边慢慢坐下，随口道，【所以予乔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7458礼貌回复：【楼先生，我怀疑你在针对谁。】

楼珣一顿，打上补丁：【我的话并没有针对男二、炮灰和路人甲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或许因为系统大都是坏心眼。】

万万没想到7458给出这种回答，楼珣眨眨眼睛，想问问是不是玩笑话，但因为方予乔端着两盘菜走过来而作罢，他想要起身去接，方予乔见状立刻道：“有点烫，我来，坐着别动。”

多亏了林婶子送菜又送鸡蛋，两人不至于大晚上的饿肚子。

今天没有月光照明，方予乔来回两次，又找到蜡烛点亮才终于落座，面前搁着楼珣盛的一碗汤，他拾起筷子搅了搅：“对了楼珣，忘记说了，我刚刚在厨房里手滑没拿好，打碎了一个碗。”

楼珣咽下饭：“没事，家里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碗多。扎到手了吗？”

方予乔笑着摇摇头：“这么看来，家里不需要再添置碗筷了。”

说起这个，毕竟这个家里很快迎来第二个人，改造小院子可以提上日程了，楼珣看着他：“我明天想一想家里缺些什么。如果川哥这几天很忙抽不出时间的话，予乔，等我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我们顺便去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看看吧？”

方予乔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和楼川是要去黑市做投机倒把的事儿，他能够想到楼珣听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再过来劝自己放弃。

方予乔忍不住翘翘嘴角，他从楼川以及林婶子的话里，逐渐勾勒出了楼珣的过去。

楼珣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很少和村子里的同龄人调皮胡闹，长大后踏踏实实、平平稳稳地工作，但是本该前途灿烂的他却遇到了意外……

他不敏感反而有些迟钝，为人正直善良，待人真诚和煦，一颗心特别的软，也只有这样的脾性，才会轻易地受到柳淼的欺骗。

“好啊，”方予乔敛下百般心思，对他笑着，“我随时都有时间。”

晚饭是他做的，楼珣说什么不愿意让他再洗碗，方予乔拗不过他，又想帮他收拾下床铺，但楼珣拉住他无奈婉拒：“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予乔，你不要因为住院就这么照顾我，我又不是一碰就碎、什么也不会。”

方予乔在深沉的夜色里与他对视，一句“想让你轻松一点儿”的话就在嘴边，但是方予乔知道不能说出来。

他率先垂下眼帘，移开了视线，没有多说什么但坚持收拾碗筷放在井边，这才说：“楼珣，不要站得太久，半个小时后再吃药。”

每种药该吃多少量，楼珣已经听他说过了：“你要回去了吗？”

“嗯，有点晚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楼珣没有开口留他，方予乔找出自己的东西，又以有来有往四个字，拿走了那包衣服，楼珣看着他带上院门，家里只剩下了自己。

【我会在二十五分钟之后，提醒楼先生你吃药。现在，我建议可以先刷碗，之后收拾那袋子行李，楼先生，好消息是今晚不需要烧水了。】

楼珣慢慢坐下，舀水刷碗：“嗯，予乔烧了很多，喝的，用的……我应该让他把这个暖水壶带走的，上次去牛棚，只在那里看到了两个暖水壶。”

【等楼家村建好了学校，】7458落在桶边，【他会搬去那里住，条件会比在牛棚的时候好很多。】

青年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同意7458的话，但是，予乔要先解决搞事的炮灰。

.

方予乔拎着一包东西回到牛棚，时间还早，知青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宋陆军见到他，一个翻身坐起来：“这是拿来了什么好东西？”

“都是要洗的衣服，分你几件？”

“去去去，好事儿想不到我……”

“自己都知道人家想不到你，你还非得上赶着，”通铺里最大的床位在角落，王志躺在上面嗤笑宋陆军没脸没皮，“也不看看人家待不待见你。”

聊天声顿时停止，宋陆军的脸色沉下去，但他本就胆怂，又没有方予乔有胆量会说话，之前几次被王志嘲讽只能硬憋着。

方予乔对他摇摇头，找出自己的盆，将衣服一件件放进去，他知道矛头指向的是自己，不过跟踪自己上山是王志心虚，今天的火又是从哪儿烧起来的？

果不其然，王志坐起来，夜里无光，他竟然手里拿着一本书：“我看那小白脸是个抠门鬼，你上赶着伺候人都八天了，怎么，半点好处没捞到？”

“什么好处？”方予乔慢条斯理解着袖口，“不妨明说？”

宋陆军反应过来，咳咳几声：“这个……”

王志翻身下床，手里的书砸在床铺上，他走向一派自若的方予乔：“不就是想通过小白脸，绕过我去找村支书谈条件吗？我不答应，还不是为了你们？！哪像你啊方予乔……”

方予乔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亏你说出来脸不红，别总说我，你到底是为了谁压着不答应？”

“志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予乔？”

“予乔，别理志哥。”

“予乔，”宋陆军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连忙拦住好友，“刚回来累了吧？歇一晚再……啊！”

王志对方予乔积怨已深，自打这人来到楼家村，自己的日子是越过越差，原本王志还想着靠学校改善下条件，没想到方予乔竟有胆子跟自己抢。他瞅准方予乔被拉住的空挡，直接攥成拳冲着方予乔砸过去——

可惜王志天天夜里装文艺，不点蜡烛苦读书，两只眼睛看东西早已模糊不清，都快赶上宋陆军了，更别提前几天他还撞到了脑袋，此刻挥出一拳被方予乔轻松挡住，又是被踢中一脚，径直跪了下去。

被王志的拳头波及的宋陆军在一边哎哟叫着，方予乔神色平平，他看着龇牙咧嘴仍不服的王志：“你不止说过他是小白脸，还说他是瘸子……”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视线落在王志的腿上，方予乔说：“我都替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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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陆军和王志动手的消息不胫而走，为楼家村贡献了一则八卦，但深居简出的楼珣不知道。他是不识字的“文盲”，列单子还得装一下，譬如画鸡等于买小鸡崽，毛巾写成毛金等等。

最后由楼珣口述，方予乔写。他带着楼珣的口述以及几十块钱，一大早和楼川去了县里。

“挺长一段路怪无聊的，方予乔，聊聊呗。”

方予乔以为他在好奇牛棚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凑上来欠收拾……”

“哎，我不是说的这个。”

他转过脸，眼底的吊儿郎当不见了，眼神锐利，直直盯着方予乔：“我想聊的是，楼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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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年代文里的路人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