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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
纪怀雾接到要相亲的通知时,手里正拿着罐苏打气泡水。
他刚唱完一场LIVE,嗓子干得厉害。
青年俯身将就坐在吧台附近,他拉开拉环抿了口饮料,漠然地看着屏幕上跃然浮动的文字。
[周五晚六点江城路52号明桂景餐厅,自己去买身得体的衣服,以及:别迟到]
——
这是纪父发来的。
没有任何商量的意味,甚至带着点冷冰冰的嘲讽。
……
灰羽头发的青年支着下巴轻嗤一声,引得旁边收拾架子鼓的同伴好奇地张望了眼。
“雾哥,谁给你发消息呢?”
而纪怀雾又喝了口苏打水,他毫不在意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回复道。
“我爹。”
瘫倒在琴盒上用谱盖着脸小憩的吉他手苏越听到这个词忍不住坐起来,头上的绿色呆毛都一颤,像只愤怒的小鸟。
“不是,他又逼你去相亲?!”
而此言一出。
乐队全体成员都如临大敌。
——
原本背对着众人的纪怀雾慢慢悠悠坐着高脚凳转过来。
他身材很好,黑拼灰色的开衫外套衬得青年肩窄腰细,下身的铆钉马丁靴更是箍得小腿笔直劲瘦。
但还来不及告诉同伴更多细节。
唱了一整晚,纪怀雾有点累了。
他漂亮的玫粉眼瞳困得升腾起雾气:“唔,是的…”
困得找不到支力点,手中的罐装苏打水被其捏得轻轻嘎吱作响。
而看着周围明显还想知道更多的同伴,貌美omega桃霞粉晕的脸庞露出虚脱微笑。
“但不管是我爹的葬礼还是我的婚礼,都等我醒了再说吧。”
一整晚都在抱着麦克风唱硬核摇滚。
不管是他的嗓子还是脑子都已经完全达到极限了,纪怀雾摇摇头——
空瓶子在空中划过漂亮弧度,然后被从身后径自扔到垃圾桶里。
身形颀长的乐队主唱困得东倒西歪推开酒吧二楼的卧室门,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
“砰。”
楼上的门关上了,在此之前纪怀雾的最后一句话是“周五相亲再叫醒我”。
而今天才周三——
看得出,他真的很想睡觉。
.
乐队成员们都不知所措地收回视线,只有无奈的苏越给自己点了根烟。
“…都回去睡觉吧,等他睡醒了再说。”
纪怀雾就是有这样的性格,往好了讲称得上是我行我素,往坏了讲:那就是独断专行,恣睢随意。
别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身为主唱的纪怀雾不在,苏越很明显就是这个小团体里的话事人。
……
唱了一晚上大家的确也都累了。
几个年轻人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演出的乐器,打着哈欠离开了酒吧。
临走前。
背着琴盒的苏越低头习惯性掏出钥匙帮他把门锁上,又把门口的“ Open”反了过来,露出红色的“ Close”。
——
他正准备往家的方向走。
结果刚从酒吧出来没两步路,绿毛的贝斯手就看见个穿墨绿色西装的高个子男性毫无自觉地走到酒吧门口,似乎正准备推门而入。
“……”
苏越皱了皱眉。
这大清早的,谁会来酒吧吃早餐。
看起来也没有醉意的样子。
…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联想到自家主唱糟糕到足以四处树敌的性格,苏越露出一个近乎想寻死的微笑——
好像,还很可能是这样的。
……
男人在原地伫立了5分钟。
他背对着风,深绿色的西装裁剪合宜,很容易看得出这是一件高档的定制西装。
——
苏越带着警惕观察对方。
他像一尊沉默的青铜雕像。
既不按下门把手,也不敲门。
只是静静地站着,高挑瘦削的身影几乎快与酒吧的深色大门融为一体,或许就连鼻尖都几乎贴着门。
……
怪人。
苏越有点不耐烦地挠了挠自己的绿毛头发:“…啧。”
他真的很困。
被纪怀雾拉着折磨了一晚上,弹贝斯弹得六神无主了,他此刻真的很想回到家扑向柔软大床。
但面对omega楼下出现的这位可疑人物,苏越还是深吸了口气——
再三确认了空气里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也就是说:
对方不具有alpha这种他根本打不过或者omega这种打了要赔钱的身份后。
苏越折而复返。
他看着面前宛如一尊沉默雕像的黑发男人毫不客气地说了句:“酒吧已经打烊了。”
——
而像被这句话惊扰,对方微微侧过身,朝他习惯性淡漠抬眸;像是乌黑的海撞上克莱因蓝,黑色碎发下遽然露出一张疏离冷淡的脸。
……
黑发蓝眸,气质很像雾凇。
男士的修长手指还放在门把手上。
明明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动作,只是被注视着。
但身为beta的苏越却莫名感受到一股不受控制的压迫感。
“嘶——”
他几乎是瞬间就感到不妙。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被那双绀青眼眸注视时,苏越总有种恨不得赶紧拉开距离跑到两里地外的冲动。
——
虽然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但毫无疑问,这是位成年男性alpha。
还能隐藏自己的信息素,说明具有极强的精神控制力,绝对能碾压自己这种常年不锻炼的弱鸡beta。
苏越手动微笑。
原本只是想让对方离开。
…但现在。
他有点后悔这么草率就趟这趟浑水了。
——
尤其想到自己还是为了性格糟糕的自家死党纪怀雾,这份后悔就更加深了一层。
“……”
不过好在预料的争执并没有发生。
简单沉默几秒过后。
“谢谢你告诉我。”
黑发的alpha很客气地向他道了谢,修长挺直的手指松开门把手。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文尔雅,低沉而有磁性。
像个医生,老师,或者其他的什么公职人员,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淡漠气质。
而苏越见好就收,赶紧打圆场:“不不不,没什么。”
对方衣着用料考究,手腕上还佩戴着劳力士腕表,却有点风尘仆仆的疲态,仿佛刚从一场长途跋涉的旅行中脱身。
“…您应该才来z市没多久吧。”
绿毛青年友善地笑了笑。
这谁都很容易能看得出。
毕竟除了纪怀雾,他们这儿小城市可没有穿得这么怪讲究的人。
alpha礼貌点点头:“我刚下飞机。”
那就不奇怪了。
苏越松了口气:“噢怪不得。怎么说呢,和那些大酒吧不一样,咱家酒吧的话,不是24小时营业的。”
beta用手指了指,然后和他一起抬头看着招牌上写的“蓝梦酒吧”,以及门口告示牌上标的“晚上营业 21:00-6:00”。
——
这是他们乐队主唱纪怀雾开的酒吧。
纪怀雾也是个风云人物。
他原本是个a市富二代。
但有点不幸的是,他老被他爹逼婚联姻。
于是纪少爷从17岁就开始离家出走,中间读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
毕竟没事干他就写歌,然后唱歌,他在这方面确实是很有天赋,很快就红遍大江南北。
再然后他还在大学里谈了个初恋,谈了三年本来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又分手了。
……
分手以后他爹就出现了,揪着纪怀雾回家。
古板的老头子一边说,“omega怎么能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一边又在他没了工作后给他疯狂安排相亲。
他爹似乎搞不清这两者根本没有差别。
又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
最后,纪怀雾摆烂了。
他拿着最后的积蓄买下这座小酒吧,和他们这些狐朋狗友组了个乐队,每天唱着玩玩;然后又去他爹那里以相亲的名义爆他爹金币,不亦乐乎。
——
“如果你想来喝酒的话,”苏越笑了笑,“每天晚上的9:00都可以来。”
毕竟z市酒吧挺多,但爱听摇滚乐的客人很少,他们乐队的生意也一直不好。
能拉一个客人是一个客人,苏越想。
“我们这边晚上一般会有一个小型的LIVE,唱一些重金属硬核摇滚之类的,点杯酒就能听一晚上。”
他再三热情安利。
而alpha若有所思:“…我会抽时间来的。”
他礼貌颔首,然后离去。
绿毛青年看着他的背影,也长舒一口气。
他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却不想alpha折而复返:“你是酒吧的老板?”
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
甚至——有一丝奇怪的审视感。
苏越摇摇头,道:“不,我不是老板。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
而alpha看了眼他手里的那串钥匙,没有说话。
……
他离开了。
苏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还以为刚才要发生冲突了。
虽然这只alpha似乎并不在意。
但beta未经允许地就踏进alpha的领地通常会被认为是一种挑衅。
——
可话又说回来。
苏越懊恼挠头。
刚才那只alpha连一点信息素都不放出来,他走近了都闻不到,又怎么能认得出对方的身份。
……
这事有点奇怪。
而心里正犯嘀咕。
苏越又看了一眼楼上紧闭的窗户,纪怀雾现在肯定已经睡死了。
假如现在给对方打电话预警。
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只被吵醒的暴躁omega一脸微笑着和那只alpha一起刀掉。
……
可怕。
绿毛男从善如流地收起了手机。
他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从酒吧门口的地毯里抽出张“内有恶犬请勿入内”提示语贴在门上。
他可不是骗人的。
毕竟要是敢吵醒纪怀雾睡觉,他都不敢想对方会被纪少爷用多高的音量骂得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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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纪怀雾一觉睡到夕阳西下才睁开眼睛。
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更没有人打扰,这一觉睡得很满足。
他顶着睡乱的灰羽头发起身,然后漂亮眼瞳就开始倒映出光影——他打开手机。
锁屏时间显示周四。
果不其然,他睡了一整天。
…虽然还想继续睡下去。
但明天还要相亲,得起了。
omega眼睛里水雾迷蒙,他打着哈欠开始处理邮箱和微信的消息。
一一回复了乐队成员的关心后,纪怀雾看到了死党苏越昨天发来的信息。
[出酒吧的时候发现你们家楼下有alpha徘徊,报警或者洗干净沟子等着,自己2选1吧]
纪怀雾:?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毕竟身为omega,有alpha追求是常有的事,更别提追求者中还有一些极端的爱蹲点他,他都习惯了,一般报警处理。
……
不过死党还算聪明,没在睡觉的时候吵醒他,是直接语音转邮箱的。
于是睡饱了的他还难得有心情跟对方开玩笑,他躺在床上懒懒回了一行字:
[帅吗?帅的话就自己拎回家,不帅的话直接报警吧]
而家里的苏越看着这行字不由得嘴角一抽。
随后他开始收拾准备到酒吧演出,懒得再跟对方贫嘴。
……
仿佛黑发alpha只不过是他们生活中偶然遇到的一个小插曲。
只是他们没想到,相遇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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