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宫砚天都塌了。

难以置信,惶恐,悔恨,怔然……在他脸上交织成复杂难言的神色。

姿音这是给他判死刑了。

宫砚下意识伸手去碰一碰小崽。姿音怕他离得太近,对鱼崽不好,下意识就将胳膊往后撤了一下。

小小的动作,大大的伤害。

宫砚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发颤,因为心惊到极点,反而冷静了,沉沉问:“为什么?”

姿音总不能说因为人鱼崽崽吸你的信息素吸晕了,他不善于撒谎,一个劲眼神飘移,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嗯……反正不怪你……不是,我真的没有生气。唉,你别管了就好了嘛。”

宫砚把他这幅情态看在眼里,心里透亮:姿音动气了,这次非常严重。只不过这人性情善良,不愿意直说,闹得难堪。

即使只见过姿音一面的人,都能轻易判断出来,这绝不是个心狠的人,吃软不吃硬。

宫砚攥了下拳,稍退后一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可以吗?”面对如此礼貌坦诚,姿音根本拒绝不了。

“昨天晚上是我粗心,”坐在桌前,宫砚略低着头,转折锐利的眉峰耸起,“我想着到厨房拿个餐具就一转眼的功夫,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忽然一愣:鱼缸有一米多高,小崽怎么掉进去的?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再纠结这些也没有用,宫砚在心底轻轻摇头。

“我知道说得再多也弥补不了你心里的惊吓,……这种事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会尽全力照顾崽崽。”

本来坐下来时,姿音就受之有愧,宫砚这一番诚挚道歉,几乎让他忐忑不安,抓耳挠腮了。

他明镜似的,这事不是宫砚的错。

从前宫砚不肯认回崽崽,他骂过宫砚是渣男。但这么多天的相处,姿音能看到宫砚对鱼崽细心周全的照料。

别的事情姿音不了解,但当父亲,宫砚无疑是很合格的。

“不、不用……”姿音还是只能推辞,不过声音放得很缓,仿佛飘荡在湖面涟漪上的一只小船儿,“我没有吓到,你没有犯错,你不需要别人原谅。”

宫砚心想,唉,他说反话。态度更加诚恳,探问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今晚我们一起陪崽崽睡觉?”

姿音小幅度但坚定摇头,尽管对宫砚愧疚,但为了崽崽,他是一步不退的。

宫砚一瞧,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如果姿音对自己没有怨气,怎么会一直拒绝,明明从前就一直放心让他带崽崽的。

于是愈加低声下气,把挺直的脊背弯下去,高傲脑袋垂下祈求原谅。

姿音也很不好意思,薄薄的肩膀渐渐缩起来,脑袋也理亏地矮下去。

两个人,脑袋一个比一个低,面上都一副无比心虚愧疚的模样。

宫砚低头:“对不起。”

姿音低头,“不用……”嘴笨,在心里抓耳挠腮辩白:不是你的错,这有可能……怪我。

宫砚头更低:“真的对不起。”

姿音在心里:呜呜,对不起,真不是你的错。

因为双方都太过投入,不知不觉两颗脑袋就嗑在了一起,宫砚忙扶住姿音:“嗑疼了吗?”

姿音实在是受不了了,羞愧得满面通红,抱起鱼崽一股脑冲回房间。

他在屋里踱步,长吁短叹,照宫砚的执着程度,明天给他跪下都有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想了许多不让宫砚带崽崽的理由,但细究之下,都很勉强,只会让宫砚误会更深。

姿音长吁短叹,鱼崽有样学样,小老头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唉,唉~”

鱼崽现在身体里不缺宫砚的信息素,即使只有姿音陪伴,一样乖乖入睡。姿音哄睡了小崽,手掌还在柔柔拍着崽崽后背,想象着明天要如何面对宫砚,愁得眉头轻锁。

突然,耳畔响起一道义气的声音。

“有事你找我。”

他的人类好朋友!姿音上岸伪人,对人类只能说一知半解,但他的好朋友可是资深人类。

姿音打给了江溪,半遮半掩,简陋地讲述了目前自己的困境。

姿音:“有没有办法让他不要再继续给我道歉了。”

江溪惊奇:“他又犯错了?”

姿音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江溪:啧,你再维护他?上次他说什么来着,男人犯错只有0次和亿次!瞧瞧吧,瞧瞧吧,这才多久!

不过江溪不会对朋友太多苛责,姿音一看就是那种会被渣男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天真纯情小白花。

而且姿音这次进步了,连那男人的道歉也不想接受,岂不是个要拒绝,要分手,要让那人放弃死缠烂打的意思?

这题他会。

江溪笃定道:“你听我的就行了,保准管用!”

第二天周日,宫砚带姿音和小崽出去玩。

面对商场生意,他玲珑心思,一锤定音,但面对姿音,宫砚无计可施。昨晚绞尽脑汁,辗转反侧,想出的办法无非就是带姿音出门玩,不论姿音说什么,他都点头,姿音想要什么,他都买拿下,让姿音心情慢慢转晴,解开双方这个芥蒂。

宫砚拉开车门,手掌护在姿音头顶,把他迎下车,进入预定的餐厅。

双方落座,身着熨帖领带马甲的服务生把菜单交给宫砚,宫砚绅士地递给姿音:“看看想吃什么。”

姿音有点小紧张,闻言一掀浓密眼睫:“……你点吧,我都可以。”

从他平时的饮食,宫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姿音吃什么东西都仿若发现金子似的,一双乌眸精光闪闪,一点也不挑食。

宫砚唇角勾了勾,点了些店里的经典菜品。

服务员走后,气氛有点冷清,宫砚轻咳一声,找话题道:“没有小崽在,就我们两个,有点不适应。”

他早晨把鱼崽送回爷爷奶奶家了。

“你不用担心,”宫砚说,“老人家把崽崽看成眼珠子一样,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反复叮嘱过了。”

“嗯。”姿音在桌底搓了搓手指。他不担忧这个,自己都没发现,对于宫砚,有种下意识的信赖。

一道酒渍罗氏虾,一道葱烧小肋条,一道红酒牛肉塔,一道焦烧鱼排先送了上来。

刀叉轻碰,宫砚携一块酥香鱼排放到姿音面前的白瓷盘上。

姿音没拿餐具,只顾把漂亮的唇微微抿起,忍耐似的,双手搁在腿上,略低着头,细眉轻蹙。

宫砚疑惑,正要去问,就见姿音嘴角似动非动,而后猛地抬起一张敷粉的小脸。

“鱼、鱼鱼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鱼鱼!”

宫砚:“?”

宫砚懵。

双方对视五秒,姿音的脸更红了,像承受不住这份羞赧,山茶花似的首先把脑袋垂了下去。

宫砚:“噗。”好可爱。

姿音抬起头:“?”宫砚是不是笑话自己了?

宫砚连忙绷起脸皮,面上严肃。

他怎么忘了,小崽和姿音都这么喜欢小鱼,让他吃鱼,确实是一种残忍。

唉,怪他不细心。

宫砚轻声道:“好,我知道了,别生气。”叫来服务生,让把鱼排撤了,看了看姿音的脸色,感觉不太保险,顺带把虾也撤了。

这下桌上没有任何水产,可以放心吃了。宫砚将小肋条上的贴骨肉卸了,送到姿音的盘子里。

姿音手指抓在膝盖上,继续进攻:“你知不知道,小猪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多么不容易?猪妈妈付出多少努力,才把小猪养大。”

手指往大腿上轻轻拧了一把,羞耻得手指绞紧。

昨晚,江溪振振有词地教:“想摆脱男人很简单,你就故意作,众所周知男人根本没耐心,多作几次他一准受不了。”

宫砚愣了愣。

盯着盘里裹着酱汁的肋条肉,眼前仿佛出现猪妈妈带着小猪在青草间散步,自由地呼吸着暖融融的空气。

他居然觉得姿音说得很有道理!

宫砚又叫来服务生,把小肋条撤了。

唉,牛妈妈一定也很不容易。

把牛肉塔也撤了。

桌面上空空如也的同时,蔬菜沙拉,蜜枣莲藕,奶油蘑菇汤依次端了上来。

宫砚小心翼翼瞥看姿音的脸色,这次没有肉,应该保险了。

姿音望着那盘沙拉说:“你不觉得它们长在地里好好的,突然被拔了出来,很无辜,很可怜吗?”

宫砚眼前吹来一阵春天的微风,那么柔和,身边的土壤,那么湿润,可是突然脑袋一痛,人类将他拔了出来,他像失去襁褓的婴儿,失去所有庇佑和温暖……

宫砚沉沉:“嗯……的确很可怜。”

宫砚夹一片莲藕。

姿音:“人类每吃一片莲藕,就有一个哪吒失去身体。呜呜,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宫砚:?

这怎么不算有道理呢?

宫砚叫服务员来把桌上的菜撤了。

最后,桌面上只剩下两杯水,宫砚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姿音抬眼,宫砚心道,难道矿物质微生物也……?

吃顿饭,姿音把大腿拧得快肿了,眼周飞红,眼眸波光盈盈。事实上,你能指望一条九漏鱼想出多么合理的解释呢?

姿音咬了咬嘴唇,可怜巴巴:“你为什么要用嘴巴喝水?”

宫砚:?

嘶……有道理欸。其实他还没试过用鼻孔喝水。

一顿饭吃完,两人饥肠辘辘地离开餐厅。相比于来之前的焦躁,宫砚的心安定了许多,姿音居然一直在跟他撒娇!!这绝对是和好的信号。

宫砚心里美得冒泡,谁能想到矛盾不仅逐渐化解,还让姿音对他亲密了起来。

姿音偷偷睨宫砚,按照江溪的策略,他这么无理取闹,宫砚一定觉得他很作,从而对崽崽掉进鱼缸里的愧疚感大大降低,不再纠缠道歉。

好耶,大成功!

姿音再接再厉。

进到商场一楼,满目黄金店铺,珠光宝气。姿音刚一进店,导购习惯性打量一眼顾客,一个高大英俊,一个肤白貌美,着装十分贵气讲究,急急迎了过去介绍。

姿音手肘压在柜台上,视线溜在溜去。宫砚则像个合格的老公一样,弯着腰,饶有兴致地和他一起看。

江溪分手法则第二条:“幼稚的男人相信爱情,而这时候,你就要用金钱,狠狠打破他的幻想!”

姿音看到一只八千八百八的金表,超超超超贵!他小半月的工资。

“我要这个。”姿音对宫砚说。宫砚顺着他白生生的指尖看去,很普通的一只表,太过便宜,不搭姿音的气质。姿音手腕细长白皙,戴高净度的蓝宝石的手表不知多么漂亮。

宫砚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姿音一瞧,轮到自己发挥了。

“哼!你不想给我买吗?”姿音尖尖的下巴扭了过去,骄纵地说,“小溪就有一个,我就要。”看着宫砚的眼睛,戏瘾大发:“没错,我就是这么物质的人。”

从宫砚认识姿音起,这个人就无欲无求,好似这里根本没有他留恋的东西,就像前段时间那样,提包带崽就走人。

而现在,姿音想要这块表,而且想要自己买给他,尽管这块表太过廉价,太过普通,但意义非凡。

宫砚简直乐上天了。

今天怎么回事,惊喜一个接着一个,是要把他给活活开心死吗?

“好!”宫砚立刻让店员拿出来,调表带,包起来。殷勤地问姿音:“还有想要的吗?我都给你买。”

姿音眉心蹙起,怎么跟剧本里写的不一样?

不管了,指望一只人鱼灵活变通是不现实的。

逛了一下午,回到家里,宫砚煮了意大利面,姿音吃饱后,本来想像平时一样和宫砚一起收拾厨房,忽然想起江溪的教导,脚步顿住,转了个方向,躺到了沙发上。

江溪分手法则第三条:“懒惰是人类公敌,只要你在家里瘫着啥都不干,还不停指挥他这,指挥他那,男人很快就厌烦了。”

姿音用眼角斜睨厨房,宫砚正在擦盘子。

“宫砚,”姿音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里,懒懒地叫,还没说出要求,宫砚咻一下,仿佛一直大型犬般,窜出了厨房。

“怎么了?”宫砚耳朵可疑的飘上红色。

不知道为什么,姿音每次喊他名字,他脊背就像是电打了。

“你给我切水果。”姿音颐指气使地说,宫砚怔然片刻,脸上出现做美梦般的神情。

他美滋滋领命,打开茶几的抽屉,把电视机打开:“你先看电视。”

说完又走去卧室,找来一条小毛毯,给姿音盖上,转身调了调中央空调的温度。

不一会儿,端着果盘来了,没等姿音命令,已经半跪在地毯上:“别占手了,我喂你吧。”

姿音:干嘛抢我的台词?

姿音指挥:“你喂我。”

宫砚用“你对我可真好”的狗狗眼,感激地盯着姿音,心满意足地叉下一块苹果,送到姿音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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