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率情弯腰将辛琪树搀扶起来,惊恐地发现辛琪树的眼睛失去了聚焦。
他颤抖着紧紧握住辛琪树的手,一缕灵力顺着经脉而上,即将到达识海时却遇到了一层阻碍。
贺率情眼底一沉,加大力度想要强行冲破。
一道男声幽幽响起。深夜树林里蝉鸣不停,这道声音却异常清晰,是从辛琪树身上传来的:“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你是谁?!”贺率情又惊又怕,这个关头谁会对辛琪树下手?方才他注意力集中在辩解上,没有察觉到危险。
那声音笑了,带着点沙哑:“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李木?
贺率情之前取李木鬼气,根本没有和李木进行交流,李木怎么会知道他们?他一直在注视着李宅!
贺率情:“你……”
李木不耐烦了,“好了,你不是说一切都由他谈吗?”说完就匿了,任凭贺率情如何呼喊都不再出现。
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贺率情抱着辛琪树毫无反应的身体,眼球干涩,心神恍如割裂。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将耳侧贴到心脏位置,噗通——噗通——
还有心脏跳动声。
贺率情泄了口气,瘫在他身上。
欲裂的头痛后,辛琪树再睁眼看到的是大片蔚蓝的海,这里是他的识海。
排排海浪扑在硬黑礁石上,雪白的浪花被拍地细碎,咸盐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饱和度极低的蓝色空中飘着朵朵浓白色的云絮。
辛琪树站在大海中央的一小块沙滩上,凉凉的海水拍到他的脚背上,再缓缓褪去。
“你这里真够压抑的。”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辛琪树警惕地转过身,一个青年在海里朝他游了过来,他的脑袋在海浪起伏中若隐若现,长着一张刚见过不久的脸,是李木。
辛琪树没有忘记今夜他的任务,但刚才贺率情的举动还是动摇了他的决心。
一袭海浪把李木拍打下去,摇摆的海面上不再见人。
贺率情的欺骗暴露出来的问题,是信任的崩塌,可再细想,是爱情根基的动摇。辛琪树相信吊桥效应,他在吊桥效应下对贺率情一见钟情,所以他对于贺率情突然爆发的爱并不深深质疑。可现在……难道贺率情的爱就是这样?
辛琪树被疑惑包围。他身边好像一直有一团雾气,位于中心的他看不到雾气,却每次呼吸都好像不畅。
辛琪树陷入沉思,他心里有丝绝望,好不容易看到幸福的曙光……
“噗……小兄弟,我伤害不了你,你别想让我死了。”李木艰难地探出半个脑袋。这里是辛琪树的识海,一切事物都被辛琪树的主观想法影响。
辛琪树收回神思,抿唇看向在水里扑腾的李木:“你为什么要进入我的识海?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把我的尸体火化,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取得冥界树的灵力。”
摩西分海般,海水间出现一条路,李木抹了把脸顺着这条路走上沙滩。
李木冷笑一声,“说起来还多亏了你们,否则我恐怕永远都找不到我的尸身。那个死道士竟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想来是存放尸体的那间屋子被道士画下了阵法,法术会随着道士死亡而消失,有些阵法却不会。辛琪树垂下眼,“我可以帮你火化尸体,但我要先拿到灵力。”
“不行,你将我的尸身火化后,我才会去投胎。”
辛琪树与他保持三步远的距离,“你没有去投胎,难道不是因为要杀那三个人吗?”
“哈,谁是为了他们。”李木冷笑一声,“他们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去投胎,只是怕我的尸体最后还要与他们同葬!我嫌他们恶心!”
辛琪树:“所以他们不是你杀的吗?”
李木扭曲地笑了,“是,当然是。他们做法邀请我去要他们的命,我当然不会拒绝。”说着他激动起来,“早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他们…!”
“不过,你现在真的还想要树灵力吗?”李木抬头凝视辛琪树,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你躲不过贺率情的眼,只要你拿到树灵力,他就一定会发现。接下来么……你真的决定要加深婚契吗?”
“加深了婚契,你们就永远绑在了一起。我这种凡人纠缠一世也就算了,下一世我们再无纠葛。你们修士呢?”
“加深婚契后,你们生生世世都会是道侣。你们的缘分砍都砍不开了。”
“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李木眼里闪过诡谲的光。
淡蓝天边高高挂着一条红线,正一闪一闪亮着惊心动魄的红光。
经李木这几天的观察,辛琪树是个容易被影响、心软的人,但李木等了很久,辛琪树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他只淡淡看了李木一眼,然后侧过身,线条流畅的侧脸上表情忧郁,低声道:“我帮你火化尸体,你给我树灵力,之后我们会不会加深婚契与你无关。”
李木长叹一声,“你不要糊涂啊!”
他的身影渐渐变透明,“我不能在这里久待,马上要离开了。你火化尸体后,我会想办法给你树灵力。”
“别的就算了,但有一点我一定要提醒你,不要原谅一个出轨的男人。不管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变心。”
尾音落下,李木的身影彻底消失。
识海里唯余海浪的拍打声,辛琪树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一点,他什么都没做,贺率情为什么突然想测他有没有杀人?还有孽海镜,怎么会在贺率情手上?
辛琪树玩了一会儿水,然后闭眼回到了现实。
浓浓夜色里,他坐着背靠粗糙树干,贺率情的身影挡在他前面。叶猗悲痛欲绝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什么叫当做是你偷的?你何必为了包庇他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揽?”
“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贺率情的声音低沉:“你既然不相信事实,非要主观臆断。那对你来讲罪名在谁头上有什么差别。”
辛琪树依靠着树干,头顶葱葱郁郁的树冠投出根根树枝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偶有空隙让月光得以射下。
少年乖巧地曲腿坐在树下,顺滑黑发及腰,半遮半掩住一半脸颊。夜色里他肤色雪白,陶瓷碎片般的一小块月光照在他脸上,晶红色眼眸看着虚空。
缓慢地眨眨眼,卷翘的睫毛一扇一扇,忽然开口道:“孽海镜是你给贺率情的吗?”
他声音微微沙哑,贺率情一愣。
顿了几秒,叶猗的声音传来:“是。”
紧接着叶猗问道:“琉璃盏是你偷的吗?”
辛琪树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土:“是。”
贺率情表情复杂地回头,眼睫不住地眨。说话声音很轻,似是没做好和辛琪树见面的准备:“小琪,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琉璃盏其实没碎,被我藏在了李府。”辛琪树有些瘆人地微微一笑,他心仍在一抽一抽地疼。他现在不想去细看贺率情的表情。
“什么?那天真品不是被摔碎了吗?”
辛琪树自贺率情背后走出,站到贺率情和叶猗之间的位置。他表情不明地扫视一眼两人表情,继而哈哈大笑:“真可笑啊,陈斐竟然连自己家的宝物都认不出。”
“如此不上心,丢失后却这么大阵仗的抓贼哈哈哈。”
叶猗皱眉。
月光洒在辛琪树的脸上,看起来竟有几分凄凉疯狂,他如同吸食月华般的精怪站在那里,说出了让两人惊讶的话:
“我将琉璃盏的地方告诉你,你能放我们走吗?”
叶猗眉头抽动几下,沉声道:“在哪里?”
“你先说能不能。”夜风吹鼓了辛琪树的衣袖,青丝也随风飘动。
他脸色苍白,深深地和叶猗对视,晶红的眼睛像是一方漩涡,里有千百种情绪待人探究。鼻子的阴影打在脸颊上,更增强了眼瞳对注视者的吸引力。
辛琪树面庞线条柔和,像是功力高深的画师一笔勾勒而成,成就了如此完美的曲线。嘴唇却很薄,他微微抿着,像一片刀刃。
唇的主人微舔一下唇瓣,红色软舌一闪而过,唇部恢复平常自然状态后,水红色唇瓣上多了一抹勾人的水光。
叶猗心底一块突然被羽毛拂过,勾起丝丝痒意,低声道:“好,我答应。琉璃盏在哪里?”
“你将李木的尸体焚烧后,随着线索找去,琉璃盏自然会现形。”辛琪树稍稍露齿一笑,“你能找得到李木尸体的,对吧?”
“当然,”他一直知道李木尸体在李府,只是他此行不是为李府恩怨而来,又有贺率情两人在前查事,害怕误了贺率情的事便没有插手。
今夜贺率情办事出了漏洞,叶猗才受贺率情委托出现。
刷啦一声,叶猗展开扇子,目光在两人间移动:“但你得跟我一起去。”他指向辛琪树。
“好。”辛琪树说。
“不行,我和你去。”这是贺率情的话。
叶猗摇摇扇子,笑道:“你和我去意义不大,啧啧啧。我们一走,你铁定会让辛琪树先离开,之后你就能打伤我离开。”
“带辛琪树走就不一样了。你害怕我要了辛琪树的命,肯定不会离开这里半步。而辛琪树也打不过我,我既不会受伤,又不会跟丢你们。”
叶猗痞笑着打了个响指,辛琪树后背忽吹过一阵风。抬眼看去叶猗的位置空空,一柄雪白刺眼的剑刃破风而刺,却落了个空,贺率情微蹙眉收剑转过身,浅青色的眼睛盈满了担忧。
温热呼吸打在他颈侧,调笑道:“师兄怎么还动手呢。”
“你就好好呆在这里等吧!”叶猗抓住了辛琪树垂在身侧的手,飞身离开。
夜风里,叶猗英俊的面容贴的极近,深邃的眼睛撩起眼皮看他。辛琪树平静地推了他一把,“慢一点,我心脏不舒服。”
叶猗缓下速度忽然侧身,一道剑光擦破了他的衣服,他笑了几声,眼睛黑得发亮:“你们真在一起了?”
辛琪树不答反问:“贺率情收下孽海镜的时候说什么?”
叶猗笑容不变,“我回答什么你会舒服一些?”
隐隐约约能听到李府的哀乐声,两人渐渐落地,几张未燃尽的纸钱飘到两人的头顶上,辛琪树静静看着他。
叶猗鼓起腮帮子吹落他头上的纸钱,漫不经心地眨眨眼,“你还记得你杀了多少人吗,小魔头?”
“孽海镜有没有让你回忆起来?”他尾音勾起,趣味盎然地盯着辛琪树。
他头突然一偏,面色微沉地扭正头,脸颊上赫赫然顶着一个红巴掌印。叶猗一把抓住辛琪树未来的及收回的手,长眉微挑,不悦道:“你也是这么对贺率情的?”
辛琪树盯着他,说:“我没杀过人。”
“我信了……”叶猗稍稍勾起嘴角,眼里闪着戏谑的光,“才怪。”
“啪!”响亮的一声,辛琪树用那只自由的手扇了上去,叶猗的脸再次一偏。辛琪树的手被死死捏住,叶猗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对我?真不怕我把你带回法雨廷的地牢?”
他冷笑一声,声音彻底冷下来,有层稀薄的玩味:“我问你,李木尸体焚烧后真的会出现琉璃盏?”
天气好热,给大家扇扇子[红心][红心]
(前面忘了)就喝王老吉!(后面也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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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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