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玫瑰

在两人进行过亲密身体接触这件事上,邱小成显然比靳戌文要淡然的多,于他而言,自己能帮助靳戌文度过易感期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也或许正因为眼瞎,他看不见遍布整个身体的暧昧痕迹,所以更加坦然。

夜里,他敲响了靳戌文的门。

Alpha打开门后看见邱小成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门口,戴着靳戌文送给他的围巾,穿了个和米其林轮胎人一样的长棉袄,他挑了下眉,问:“你是要去什么极地探险吗?“

邱小成皱着眉,他板着张脸解释:“我对那个房间不熟悉…不敢随便放衣服,不然找不到呢。”

“哦,有什么事情吗?”靳戌文绷着张脸,语气不善。

Beta歪了下头,问:“谁惹你不开心了吗?”他很少听见靳戌文说话这么重,但是可以很明显听出生气的语境,邱小成还有些高兴。

“我。“靳戌文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念着清心咒,不能置气,不能置气,他是个小瞎子,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他说:“我昨天是第一次。“

邱小成抿着唇,他脸颊绯红,道:“不用谢谢我,你易感期过了就好。”

“不是,你不明白吗?”靳戌文语塞住。

“昨晚我接吻是第一次,啃人也是第一次,和人睡一夜也是第一次,被人啃了个草莓印,也是第一次。”

邱小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点点头:“我能感受的到。”

靳戌文的技巧生涩又有些鲁莽,力度也不懂得把控,更不懂节制,易感期的他和平日里那副淡淡然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他觉得……

“挺可爱的。”邱小成想着想着忽然说出了口,他捂住嘴,慌乱的向下乱瞟。

“能感受的到,所以呢?只觉得我可爱?”

不对我负责吗?

半晌,邱小成忽然凑近一步,beta踮起脚吻上靳戌文的唇,月光映射在邱小成的脸上,坦然自若的神情,找不出一点私心,一点私情,纯粹的将自己工具化,哪怕利用完丢掉他也不会埋怨一句,邱小成从未想过拥有靳戌文。

他问:“今天还需要我吗?”

被狂风包裹着的屋子冰冷彻骨,靳戌文穿着居家服受了风,他咳嗽了几下,beta立马慌乱的问:“你没事吧?是不是昨天着凉了?需不需要吃…”

“没有想过吗?”靳戌文打断了他的话。

“啊?“

“和我在一起,没有想过吗?”

“没有。”

他回应的太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靳戌文扶着门的手忽然一僵,骨节泛白。

啪嗒——一滴温热的水珠擦过邱小成的手边落在地上,他看不到的,只是无奈的笑笑,说:“一样的玩笑,你怎么还说两次呢。”

Beta揉了下眼眶,罕见的抱怨起来:“每次都把我吓一跳。”

他能听见靳戌文微吸了下鼻子的声音,关切的问道:“你的感冒是不是有点严重啊?”

“不用你管。”靳戌文说着想把门关住,邱小成忽然捏住门把手,他把手边的薄毯子递给了靳戌文。

“那个管家叔叔给了我些毛绒毯子。“

“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吧。“

Beta走之后靳戌文躺上床用毛毯把自己裹起来,毛毯很厚,也很松软,还留有一点点邱小成身上独有的清香,看来他还挺关心自己的......alpha心想,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窗外寒风呼啸,住在二楼的靳戌文大半夜披着毛茸茸的厚毯子到一楼客厅转悠,在路过陈默行去冰箱里拿水第三次时,alpha注意到了他。

“你在和我玩角色扮演?“陈默行放下游戏机,他微挑了下眉,又道:”扮演鬼?”

靳戌文抿了口冰水,说:“你扮演什么?”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啊?”

陈默行支楞起身,懒洋洋的背后面拿出了已经成一团的毛毯,嘴上哼着小调。

他轻描淡写:“还是同款。“

靳戌文收敛起笑,问:“你哪儿来的?”

“邱小成啊,他还给了我这个。”陈默行和炫耀似的又拿出一沓暖宝宝贴,他说:“还说我一个人睡客厅,可能有些冷,让我别感冒了…”

“真是个好人啊。”陈默行翘着二郎腿又倒了下去。

靳戌文水也不喝了,路过alpha时他眼疾手快,把暖宝宝提溜在手上。

“冻不死你。”

“靳戌文你缺德玩意儿!”

平安夜,台风平息,只是淅淅沥沥下了些小雨,首都那边接二连三来了电话,靳连山连哄带骗的想把他哄回首都举办成人礼,一通被挂就打第二通,最后用沈月舒的电话拨过来他才接。

“靳连山,你鬼缠身是吧,我说了我不回去,谁稀罕你那应酬?”

“啧,开着外放呢,给点面子。”靳连山轻咳了几声,他问:“对了,那个邱小成和你什么关系?”

“靳从玉给你说什么了?”

一阵沉默后,靳连山的语气罕见低沉:“少接触他,一个瞎子没有任何价值。”

Alpha嗤笑出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靳连山一直都是这样的,表面看着亲和幽默没架子,骨子里对于极大多数人都是睥睨轻蔑的,上位者的傲慢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不是想学医吗?北美那边给你安排人了,毕了业立马就能出发。”

“你也用不着对我这私生子这么上心,而且我要走也是要带着她一起走的。”

靳连山长叹一口气,道:“你知道的,你哥不会轻易放手,哪怕你把我搬出来都没用。”

“没事我挂了。”

哔——

靳戌文才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一天都没看见邱小成,发语音消息没已读也不回,他到处转悠忽然发现门口的雨伞少了一把。

“他出去了。”陈默行瞥了眼门口的水渍,外面的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靳戌文看了眼表和窗外,问:“什么时候?”

“走了好几个小时了吧,许远铮问他去干嘛,他也不说。”

客厅播放着的新闻忽然亮起红色预警信号:受热带气旋影响,代号“isthmus”将在六个小时之后登陆秦皇岛,预测等级十五级及以上并可能持续,请政府及其相关部门按照职责做好防台风应急和抢救工作.......

“靳戌文!你看到通知了吗!”许远铮从二楼急匆匆的跑下。

“小瞎子怎么办?他那个向导压根打不通。”omega红着眼眶,他吸了下鼻子又说:“都怪我,他走的时候我没拦住。”

alpha没有回应他的话,他拿出房间里的背包将杂物全部倒出,靳戌文在房间里找到了急救箱,他又砸开门外的消防箱拿出仅有的安全绳。

“十五级台风,秦皇岛危房那么多,你想死啊?”陈默行把背包抢了过去。

“把包给我。”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的alpha抬起头,他眼神狠戾,信息素瞬间将整个房间席卷。

“不可能。”

陈默行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秦皇岛发展落后,房屋建筑经年失修,十四五级的飓风将危房吹垮简直轻而易举,再不说还有那些被连根拔起的巨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而降,外面电闪雷鸣,屋内的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陈默行,把包给他吧。”俞千帆走过去,他往包里面塞了个强力手电和几块压缩饼干。

陈默行把包随手甩地上:“想死就去。”

靳戌文拉开门时,他往回看了一眼,笑着说:“明天见昂。”

岛上狂风渐起,环岛一圈的椰子树被吹的左□□斜,靳戌文往背包里装填了不少石子来增加重量,距离台风登陆还有四十分钟,所有的通讯设备全部失灵,他盲无目的,路上没有可打探的行人,他甚至都不知道邱小成跑出去的目的是什么?

远处的海浪正席卷而来,掀起数十米高进一步吞噬海边的树木拍打在海岸线上,靳戌文露出的皮肤被飞来的碎石头划伤了许多道口子,他已经想过了,如果找到邱小成,他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

秦皇岛并不小,他走到了一片商业街区,临海有一片沙滩被淹没,这是他们来秦皇岛落地的地方,数百米远的台风眼正在靠近岸边,乌云压顶,台风要登陆了——忽然,靳戌文看见了个身影,那人紧紧扒拉着环岛路上的栏杆不松手,两只脚都站不住地。

“邱小成!!!”靳戌文快步走过去,他顺着狂风的方向步履不稳,要不有负重很有可能被卷上天。

靳戌文稳步前行,他走到beta身旁,将装满负重物的包挂在了邱小成身上。

“不要说话!保持体力!”alpha拿出仅有的安全绳绑在邱小成和自己的腰上,随后另一端他绑在了扎根很深的椰子树上。

靳戌文几乎用自身重力将邱小成步履稳住,在走近白色教堂时,安全绳忽然不够用了,离那扇门仅有一米之隔,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alpha拿出老虎钳绞断安全绳,他用尽全力把邱小成推了进去。

“不要怕。”

砰——厚重的门关上了,寂静偌大的教堂只有邱小成一个人错乱的呼吸。

“靳戌文....”

他茫然起身,却因为体力不支又摔倒在地。

“靳戌文!!”

无人应答,邱小成想起刚刚的那一瞬间,alpha割断安全绳后失去了制衡...

beta爬向那扇门,试图将门拉开却使不上力气,他用力砸向自己的臂膀,下了死手。

“废物!废物!!”

邱小成试图在风里捕捉靳戌文的信息素,可他什么都闻不到,他崩溃的坐在地上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砰——玻璃飞溅四射,alpha从七彩的琉璃窗撞了进来,他从两米高窗台上跳了下去,一身几乎浸透了血。

他站起身,走的很吃力,看着beta那张不可置信的脸,邱小成忽然飞扑向他,埋在胸膛里放声哭泣。

“我,我以为,以为你...”

邱小成哭的一抽一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靳戌文紧紧回拥住他,以开玩笑的语气缓解气氛:“好了啊,哭的比台风声儿都大,吵死了。”

beta点点头,他捂住嘴,光哭,不出声。

汪!一声嘹亮的叫唤响彻整个教堂,靳戌文拉开拉链掏出了只毛茸茸的小狗,是一只小土狗,他哈着气似乎也不害怕,朝邱小成的衣服上舔了舔,又晃了晃脑袋把水渍甩干净。

“小狗?”

“是一只小白狗,要不是我看见了,把它的皮绳子解开,估计已经被勒死了。”alpha嘬嘬嘬了几声,他把小白放到地上,小白狗又汪了好几声,绕着他俩来回转圈圈。

靳戌文神色淡定,他的手却止不住的发颤,他看向教堂外的那根石柱,解开安全绳的一瞬间他被狂风推到了石柱上,如果没有那股阻力,他怕不是早就被卷进风里了...

他差点,再也见不到邱小成了。

“待在这不安全,往最里面走吧。”

这座教堂建立也有段时间了,归属于危房一类,四面都安装着琉璃窗,太阳照射下来,光折射后映照在教堂内会变成七彩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台白色钢琴和一排朽木椅子。

那些椅子看着岌岌可危,缺胳膊少腿的,靳戌文一手抱着小狗一手牵着邱小成,他架着beta,轻而易举的抱起来放到钢琴台上,坐在钢琴上的邱小成还是比他矮上一头,他垂下眼用包里的湿巾将灰头土脸的beta的脸擦干净。

他说:“这座教堂在维修,是座危房。”

“什么.......?”

“我们今天有可能会死在这。”

靳戌文将他耳边的碎发上的泥沙又细细清理干净,他声音沉沉:“如果这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几个小时,你会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alpha更正了自己的话。

教堂附近环绕着的石子被风卷起又落下,几乎每一面琉璃窗都被击碎,玻璃在风雨中崩裂四溅,像一束烟花。

少年坐在钢琴上,他仰头对望着靳戌文,什么都看不见呢。

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了盏完好无损的水晶球,黄绿色相间为主题的底座,水晶球内的雪花片渐渐落幕,露出了一个小王子,他围着一条围巾环膝而坐,身旁的小玫瑰花被笼罩在玻璃皿内,而小王子的王冠戴在了玫瑰花头上。

下面篆刻着一行字——Crown love.(为爱加冕)

邱小成听见那钟声渐起,古老的石英钟开始运作,午夜将至,他们迎来了明天。

“十八岁生日快乐,靳戌文。”

邱小成几乎走遍了秦皇岛的商业街区,开着的门店只有那么一两家,在老板不耐烦的描述中,他选择了这颗水晶球作为靳戌文的生日礼物。

alpha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盏水晶球,他将一直好奇打量着他们的小白扭过身。

“邱小成。”

“嗯?”

“血有些脏,可以吻你吗?”

邱小成抬起头,他不躲闪。

他想,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死亡,应该是任由靳戌文吻他直到呼吸停止。

alpha将他压在身下,紧扣着的手腕按上了黑白键,古老的钢琴配合着狂风不歇进行了场盛大的交响乐。

暴烈、狂热、几近窒息,混杂着血腥味的舌尖与邱小成的口齿间碰撞,他皱着眉试图轻轻回应着靳戌文,他的吻技过于生涩,酥麻的感觉直冲头顶,alpha似乎对他的敏锐地带了如指掌。

瞎子在极度不安全的环境中,身体感官会被放大无数倍,他的胸腔大幅度起伏着。

靳戌文没有接着吻下去,他舔舐掉beta眼边的泪水。

笑着说:“怎么不会换气啊...”

他蹲下身,一只手死死将beta固定住,有些恶趣味狠狠捏了下。

“靳戌文!你在干什么。”

靳戌文抬起眼死死盯着邱小成无措绯红的一张脸,抬手拂去beta眼边的泪水。

“在做不太神圣的事情。”alpha扫视了圈被风雨蹉跎的建筑物。

“让我们来试试你能忍多久?”

字字句句如撒旦的低语撩拨过邱小成的耳边,他禁不住刺激,略锋利的尖牙剐蹭过时,邱小成捂住了嘴。

“快,快松开,我,我有点。”

alpha唇边湿润一片,他弯起唇,慢条斯理的擦拭干净,随后他捂住邱小成的嘴巴。

“嘘——”

“这里可是教堂,很神圣的地方。”

邱小成捂住脸,迅速捂住湿哒哒的地方,耳边连同着脖颈炸红一片儿。

“你,你,你......”beta有些羞恼,罕见的责怪起靳戌文。

“你死到临头就只想做这件事吗!”

“噗嗤——”alpha笑出了声,其实在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台风已经渐渐平息了,台风眼在远离海岸线,只是余风听着可怖,他在海边长大,当然知道这个理。

“嗯,对,死到临头也想做这件事。”

他擦掉嘴边的液体,把邱小成的衣服整理好,慢悠悠的又说:“不仅死前想,死后也想,下一辈子我还接着这么想。”

邱小成说不过他,干脆从钢琴上下来,他坐上钢琴椅和靳戌文保持上一段距离。

“坐那儿干嘛,弹钢琴啊?”

“不会。”

“试试呗,我可以教你。”

“不学。”邱小成气鼓鼓的,脸又红又涨,像只小河豚。

“啧,这不是情难自已吗?”

浅琥珀的眼眸忽然泛上层水雾,他小声吼:“你说了只是亲的!”

“算亲啊!怎么不算亲呢?我可全程没用手。”

“可,可是我,我说了不想......”邱小成扯着衣角,那种诡异的体感始终缠绕着他,他想这应该也是alpha易感期的后遗症,才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风太大了,没听见嘛...”靳戌文昏昏沉沉,他倚靠在beta的肩头,他有些矮,靠着很吃力,但是他不想离邱小成太远。

“你有听过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吗?”

“听过...”

“不是电影原曲,是他独奏的钢琴版本。”

“都听过。”

靳戌文望着那些破碎的琉璃窗,许多年前,每一年的圣诞节,沈月舒都会带着他来这座白色教堂,在没有人的时候独奏一曲,他那时候小,老觉得自己每一年是在和劳伦斯先生过生日,即使到了首都,沈月舒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十三岁那年,钢琴曲戛然而止,靳戌文才知道原来劳伦斯是电影里悲惨的主人公。

在听不到这首钢琴曲后的每一年,他都不快乐。

“我学了好多次,我都学不会,靳连山说我天生就不是弹钢琴的料,说我白瞎这么一双手了。”

“我不服,我就硬着头皮学...可是怎么弹,都弹不好。”

邱小成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低语,他抚摸上alpha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他用衣袖擦去黑白键上的雨水,双手在触碰上钢琴的那瞬间,邱小成浑身颤栗,明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都不要碰钢琴,可靳戌文似乎总是他的意料之外。

他做了许多一点都不“邱小成”的事情。

“靳戌文,许个愿吧。”他说。

靳戌文心觉连睁眼都有些吃力,他看了邱小成一眼。

“许好了。”

空灵冗长的琴声回荡在雨夜里的教堂中,靳戌文这一夜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个人鼓起勇气,即使双手颤栗,泪如雨下,也要为他演奏一曲。

——那尊名为勇气的皇冠是小玫瑰自己戴上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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