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才刚打开福利院小班的大门，一堆小豆丁便都蜂拥着把他们围住，听取‘哇’声一片。

一个小女孩跑得速度最快，一下子抱住虞悄的小腿，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漂亮姐姐！”

另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皱起眉头，他反驳道：“不对，应该是哥哥！”

“姐姐！”

“哥哥！”

两个小孩子的争吵就像一个导火索，将同伴们的情绪轰地一下点燃起来，他们纷纷开始辩论，有些说是姐姐，有些说是哥哥，谁也不让着谁。

“他的头发长长的，应该是姐姐！”

“他穿着裤子，应该是哥哥！”

“姐姐也可以穿裤子！”

周院长把纠缠着的小豆丁们分开，对他们说：“应该叫哥哥，哥哥是男生。”

虞悄看到靠近自己的小女孩嘴巴一扁，还以为她因为猜错了哥哥姐姐，马上就要生气地哭起来，正准备安慰她。

却没想到她还是仰着脸，黑亮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虞悄的脸，脆生生地说：“哥哥好漂亮，就像公主！”

虞悄哑然失笑，被她的童言童语开心到了。

毕竟谁不喜欢被夸奖长得漂亮呢。

尤其是这种赞美还是出于小孩子之口，更显得真诚无邪。

她才五岁，她能说谎嘛？

那个小胖子却似乎偏要和她作对，握紧了肉乎乎的拳头，对她喊道：“你说的不对！公主都是女孩子，男的不能当公主！”

小女孩甩着两条乱糟糟的辫子，不服气地说：“不对！他和画册里面的悄悄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他就是公主！”

听到自己的名字，虞悄原本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悄悄公主？

那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想明白，季温俞先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软糖放在小女孩的手心里面，笑眯眯地问：“小妹妹，悄悄公主是谁呀？可以给我们讲一讲吗？”

季温俞长得太高，从小孩子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颌角，又穿着一身正装和皮鞋，乍看起来挺唬人，小女孩原本觉得有些怕。

但当他蹲下来，面带笑意，声音轻柔地对她讲话，还送出了一颗看起来bulingbuling闪光的水果软糖，小女孩一下子被他贿赂到了，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

她笑嘻嘻地答道：“悄悄公主就是悄悄公主呀，穿着白纱裙的悄悄公主，我们在画册里都看到啦！”

其它的小孩子看起来要更内向胆小，怯怯地挤在一起，他们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像是在地上滚过，很多小孩都有明显的身体残疾，甚至连囫囵个的四肢都没有长齐全，看着便叫人难过。

季温俞给他们挨个发了些随身带的零食，孩子们间的氛围变得活泛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其中一个年长的孩子解释说：“不是画册，是我们的相册。”

“啊我知道了”，周院长笑了起来：“园园说的画册应该是福利院的大相册，以前给悄悄拍过一些照片，他小时候长得水灵灵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男孩女孩，还穿过白纱裙呢。”

季温俞也跟着她笑，然后说：“我想看看。”

*

他们跟着周院长走进屋里，把福利院的集体相册拿出来，超级厚的一大本相册，随手翻开，里面照片的背景都是福利院破败的景象。

上面的小孩子都面朝镜头，服装与表情各异，盛满了属于这里的回忆。

福利院的孩子太多了，相册里面大多数都是合照，他们和志愿者的集体大合照，还有一些孩子的生活照。

但每个人基本上都只有两三张照片，拍照片洗照片对于福利院来说可能也算是一笔额外的开支，不宜过分浪费。

可等翻到虞悄的相片，却有整整二十多张，足足占了好几页册子。

那时的虞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眼睛比现在的形状还要更圆润，睫毛纤长浓密，皮肤白中透着淡粉，嫩得能掐出水来。

有他的照片可太多了，有几张是单人照片，更多的则是合照，可无论他站在哪里，总是处于那张照片的C位，当第一眼扫过去就当之无愧的主角。

在所有小孩子里面，最白最漂亮的那个就是虞悄。

不知是他本来就站在中心，还是镜头格外偏爱，让每张照片的角度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他的无敌可爱与漂亮，即使在最边缘的位置，也仿佛照亮了那个阴暗的角落。

小孩子指着相片下面的名字标注，他们不认识‘虞’字，但可以认出‘悄’，而且周阿姨也对他们讲过，上面穿纱裙的漂亮少年名叫悄悄。

“他好漂亮，他是公主！”

“他就是悄悄公主！是不是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小女孩看了看相片，又开始盯着虞悄看。

几乎是等比例长大的漂亮公主！

虞悄的童年相片固然美丽，但总是随机附赠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讨人嫌坏狗，看得季温俞闹眼睛。

他看到福利院的装饰墙上还贴着虞悄穿着白纱裙的相片，洗出来很大的尺寸，像是艺术照一样的装饰品，纯洁美丽，难怪小女孩会把它认成一幅画。

幼崽时期的虞悄穿着简单的白纱裙，他的头上顶着一圈五颜六色的野花环，闭着眼睛，乌黑浓密的婴儿直睫毛垂落在眼睑，投下深深的阴影。

如同天使在祝祷。

可惜边缘露出一撮黄毛，破坏了相片的美感。

季温俞站起身，语调柔和却不容置疑：“麻烦您再洗一份悄悄小时候的相片，我想拿回家收藏。”

这个要求不过分，周院长欣然应允，就算看在季温俞对他们的帮助份上，也绝对应该尽力满足他的愿望。

虞悄带着小班的孩子们在院子里面玩，他们叫他悄悄公主，就像在过家家一样，经常弄得虞悄很不好意思。

他试图解释自己不是公主。

但小女孩说：“公主是一种感觉，我们都觉得你就是公主。”

虞悄：…没想到小小年纪还挺哲学的，懂得唯心主义。

小女孩用野花做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把它戴到虞悄的头顶，把他打扮成相片中的造型。

她又折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拿在手里比划比划，严肃地对虞悄说：“你来当公主，我要当打败恶龙的骑士，把你从恶龙的山洞里救出来！”

很明显，小女孩是这群孩子中的老大，她指着其它孩子：“你们想当什么？”

“我要当国王！”

“我要当大树！”

“我要当骑士！”

“我也要当骑士！”

小女孩深沉地点头：“好吧，那就有很多个骑士，我们结伴去救公主。”

说完她转头看向季温俞，问他：“你想当什么？”

季温俞想了想，说：“我要当王子，最后和公主结婚的王子。”

“不行！”他的回答遭到了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全票反对。

小女孩皱起秀气的眉毛，小大人似的教育他说：“你怎么没听懂剧本呀！恶龙抓走了美丽的公主，因此国王很生气，派出很多骑士去恶龙的山洞救公主，谁救出来公主就可以和公主结婚，所以根本就没有王子！”

其它小孩子赞同的点点头，心里想这个哥哥长得那么大的个子，怎么脑袋这么不聪明呀。

“你不能当王子。”小女孩做出结论，她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们还差一个角色，你来当恶龙吧！”

“打败霸占公主的邪恶坏龙，冲呀！”

小女孩树枝一指，一大堆小豆丁就挂在了季温俞腿上。

季温俞：……

*

季温俞叫来的施工队又占据了福利院的几个房间，小孩子们被分配两个两个一起睡，房间都不够用了，有些年纪小的，甚至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我们晚上还是回市区吧。”

傍晚时分，季温俞牵着虞悄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一起看着院子里面的孩子疯跑大笑。

他们带来的新衣裳、书籍、玩具都已经分发下去，生活用品和米面粮油也存放在仓库里，福利院的成员们都很高兴。

“好。”虞悄靠在男朋友的肩膀处，轻轻应了一声。

落日的余晖散在这个破落的小院里，给嬉闹的孩子们蒙上一层温馨的滤镜。

晚夏的风没有白天那么炎热，只略略带着些温和气，柔柔地吹乱虞悄耳边的碎发，被细心的男朋友瞧见，伸出手耐心地帮他打理整齐。

这一刻起，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他在小时候就想象过的场景，未来和家人一起来福利院看周院长，亲口对她说‘不必担心，我过得很好。’

季温俞来的时候开了越野车，晚上他们也乘着这辆车往市区走。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街边的路灯很多都坏掉了，没有上城区的夜晚那么明亮，但他们的车灯很亮，足够照亮前行的路。

车内的灯光则略有些昏黄，时间已经很晚了，在车辆的颠簸中，虞悄开始犯困，一阵接着一阵地打瞌睡。

但虞悄仍撑着没有睡觉，他知道现在更辛苦的人是季温俞才对。

季温俞早上开了三个小时的车程来福利院，忙上忙下地安排了很多，等晚上又要连续开三个小时夜车回市区，现在已经算是疲劳驾驶了。

但比起虞悄的困顿不堪，他依旧精力旺盛，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驾驶着越野车，尽量平稳的行驶在不平整的路面上。

害怕季温俞开车的时候睡着，虞悄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天，可聊着聊着，反而自己先失去了清醒的意识，栽倒在后排的靠椅里面。

等到再醒过来，虞悄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在学校租住的房子楼下。

车内安安静静，男朋友坐在他旁边，一只手帮他托着脑袋，让他能睡得舒服一些。

季温俞神色温柔地注视着他，暖黄色的灯光将车内笼上一层光晕，如同烛光般陈旧温暖的氛围。

虞悄形容不出那种氛围具体是什么，如果非要说，就像是小时候他生病发烧，阿姨彻夜不眠地在床边照顾他，借着昏暗烛光做针线活，缝补其它孩子的破烂衣裳。

就想他的妈妈。

但阿姨不是他的，阿姨属于福利院每一个孩子，她善良又温柔，博爱又包容，却不能给虞悄唯一的依靠。

可男朋友能。

即使遭受了高中三年的欺负，那些人用很多方式、从各种角度试图磨灭虞悄对爱的期许，但他从来不曾放弃希望。

虞悄始终觉得他值得被爱，总能找到一个人永远爱他，愿意做他最忠诚可靠的伴侣，因为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伴侣，所以他们互为唯一。

他生来没有家人，但将来会有没有血缘的家人来爱他。

“你醒了？”

男朋友俯下身，低头吻了吻虞悄的额头，在细碎的胎毛边停顿了一下，那双充满温柔情思的明亮眼眸爱怜地望向他。

“我送你回家。”

他们一层层走上没有电梯的楼层，楼道里的声控灯也随着他们的经过，一层层点亮，都是些老式的昏黄光源，也如同蜡烛似的。

等到了目的地，虞悄掏出钥匙打开房子的大门，转头忽然扯住男朋友的手腕，那双水润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留下来吧。”

他对季温俞发出了留宿的邀请。

的确留宿了，但这次的确没有干什么，不过马上就要干了，再有几章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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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