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檐文心头一震,意识到现在还不能让他发现。
他强装镇定,任由他检查,“之前的磕坏了,换了新的。”
这不算撒谎,在那次混乱的绑架,他的表确实坏了,坏了一条缝。
邵明堂不知道信没信,一动不动,看样子在思考这话的真假。
陈檐文转移话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药片:“该吃药了。”
白色药片躺在掌心。
他喂邵明堂吃了药,二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落地了,司机早早就在机场等候。
车子驶入一条僻静的林荫道,两旁梧桐树的阴影像无数双手拍打在车窗上。
陈檐文注意到司机在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严加看管的货物。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自从知道邵明堂在他手表里装监听器后,这成了他新的习惯。
别墅大门缓缓开启时,陈檐文闭上了眼睛,上一次来,他还是满怀感激和迷茫,这一次,却是来找邵明堂对付他的证据。
灰白色建筑像头蛰伏的野兽,每一扇窗户后都仿佛藏着窥视的眼睛。门廊两侧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两人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始终隔着半米距离。
别墅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邵明堂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肩部的绷带在衬衫下若隐若现,“我去洗个澡,你先休息。”
陈檐文点头,在邵明堂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喉咙发紧,走向客厅。
落地窗外,树影在月光下摇晃,像无数窥探的眼睛。
耳畔传来水声,邵明堂的身影在磨砂玻璃上若隐若现,似乎在检查绷带。
陈檐文心提了起来,观察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立即轻手轻脚摸上三楼。
书房门把手上方有个崭新的指纹识别器,红灯规律地闪烁。他试着按下门把手,纹丝不动。
陈檐文蹙起了眉头。这是指纹锁,他需要提取邵明堂的指纹。
这是邵明堂的家,指纹还不好提?
趁着邵明堂还在洗澡,得快点了……
“宝贝,需要帮忙吗?”
声音贴着后颈响起时,陈檐文像被符纸定住的僵尸,一动不动,险些忘了呼吸。
他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的回头,只见邵明堂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发梢一滴水都没有,但浴袍领口大敞,露出包扎伤口的纱布。
邵明堂没去洗澡,是骗他的,又是在耍他?
火气直冲脑门,陈檐文几乎想笑了,他再也不想虚与委蛇下去,“我要看你的书房。”
邵明堂瞳孔微微扩大,随即漾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怎么啦宝宝。”
陈檐文强行压下心痛,重复道:“开门,邵明堂。”
邵明堂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拉扯,直接将拇指按在识别器上。“滴”的一声,绿灯亮起。
“怎么对我这么凶。”他推开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陈檐文没有回应,马不停蹄的往里走,迈入门槛的瞬间,全身血液仿佛凝固。
整面西墙被改装成巨大的照片展示板,数百张照片用红绳相连,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最中央是他医学院时期的证件照,周围辐射出各个时期的影像。
陈檐文穿着白衬衫,在咖啡厅看书,阳光洒在脸上,清冷温柔,漂亮的惊人。
那是他大学的时候,邵明堂已经出国了。
陈檐文在诊室接诊,满脸青涩,带着副厚眼镜,脸上毫无笑意,对面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文质彬彬,气质很好。
他认出了,那是他刚毕业实习的时候,也是那时候,他和赵柏舟认识。
陈檐文慌忙的向后看,差点五雷轰顶,直接崩溃。
他满面通红,双目紧闭,难耐的躺着床上,脸上是一个男人的手。
“喜欢我的收藏吗?”邵明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病态的愉悦,“这张是去年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你在顾涟笙的宴会上犯了胃病……”
别说了,别说了!
陈檐文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桌上的台灯。灯光闪烁间,他注意到东侧墙面贴满他与赵柏舟的合影。
有赵柏舟揽着他肩膀的聚会抓拍,最触目惊心的是赵柏舟亲吻他的脸,赵柏舟的脸被红笔画了个巨大的叉。
“你疯了!”陈檐文声音嘶哑,像受惊的小兽。
他本来以为,邵明堂会和那些将他视作工具的人有所不同的,邵明堂对他是真心的……
赵柏舟的脸最先浮现在面前,然后是谢烬的脸,那几张脸扭曲在一起,变得格外狰狞,光怪陆离。
最后,是邵明堂的笑容。
他唇瓣开合,吐出的字眼那样恶毒,“我已经很努力的在瞒着你,挽救咱们的姻缘了,但是檐文,你怎么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陈檐文笑了。
凭什么啊邵明堂,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欺负我。
他眼里的心碎和绝望铺天盖地,邵明堂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两步。
可他一动,陈檐文也跟着后退,后背骤然撞上照片墙。相框哗啦啦坠落,露出墙后隐藏的监控屏幕。十六个画面实时显示着别墅各个角落,其中一个正对着他们此刻站立的位置。
邵明堂回过神来,拾起地上摔碎的照片框,小心取出里面陈檐文的照片,“你知道吗?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比现在乖多了。”
雷声轰然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陈檐文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们认识了八年,可是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邵明堂。
那些温柔耳语,深夜拥抱,甚至为他挡下的子弹,全是算计。
陈檐文麻木的站起来,思维有些迟缓了,他满脑子只是离开这,离开这……
在他转身往门口走的瞬间,却被一股蛮力拽住手腕向后拖。
邵明堂的手臂像铁箍般勒住他的腰。
陈檐文几近失声,却不忘肘击对方肋下,听到一声闷哼却没能挣脱。邵明堂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滚烫得不正常。
“嘘……”邵明堂用受伤的那只手扣住他下巴,强迫他看向墙上的监控。
陈樱秀坐在车上,准备出城,“你妹妹的安危可都系在你身上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呀。”
陈檐文望着监控,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在被监视,被算计,被羞辱的时候他都没掉眼泪,却在看到他妹妹时红了眼眶。
陈檐文转动着自己机械的脑子,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陈樱秀是陈市长的女儿,我死了不要紧,但是陈樱秀出了什么事,陈立国一定和你拼命。”
邵明堂低笑起来,“不要紧的檐文,我可以回镁国,带着你一起……”
胸膛震动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陈檐文的心脏猛地下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邵明堂拖着陈檐文往书房深处走,动作粗暴却小心避开了对方左手的旧伤。
陈檐文猛地抬膝撞向对方□□,趁邵明堂吃痛弯腰的瞬间冲向门口。
指尖刚碰到门把手,整个人就被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后背陷入柔软床垫,邵明堂压上来的重量让他肺里的空气被挤出一半。
“看来我方法用错了。”邵明堂单手解开真丝领带,眼底翻涌着黑雾。
陈檐文,你果然还是接受不了我这个样子,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装了。
他动作娴熟地捆住陈檐文手腕,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弄烂你的话,会不会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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