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采薇扶着墙走出干洗店的大门。还有没有捂热的道具就被打劫了,她心口隐隐作痛。
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马路对面,秘书打扮的女孩小跑进到对面高档的咖啡厅。楚采薇顺着开了一个小口的车窗望进去,正是权家大少爷权争。
他撑着额角,冰冷的眼神几乎要穿透手机屏幕,从紧绷的下颌能看出来,手机里的内容已经让他的耐心到达了极限。
权争将手机扔在座椅上,转过头来。
“楚道长,要不要上来坐坐?”
楚采薇向后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好啊。”说着自顾自地打开车门,将小黑放到脚下,一屁股坐到权争旁边的座椅上。
“……”
“老板,您的无糖冰美式,哎?你是?”秘书诧异地看向后座的白衣女孩,“这咋整,我没多买,”说着她犹豫地看了看手里的生椰拿铁,想着要不要把自己这杯给突然出现的女孩。
“不用了,您喝就好。”这可爱的举动让楚采薇有些疑惑,权争的助手似乎并不像他本人那样阴暗。
“好的,等下次见面,姐姐再请你喝。”
“唉。”权争无奈地叹了口气,“楚道长,你去哪,我送你。”
“X大西门。”
窗外的风景缓缓向后退去,车速不超过45迈。
“楚道长,您这是琴盒吗?古筝,古琴?”
“嗯。”
说完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气氛诡异的沉默了起来。
“权少爷,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楚采薇打破了冰层。
“楚道长请问。”
“你相信鬼神之说吗?”她试探地开口。
“不信,”权争平静地回答,然后顿了顿,表情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愤怒,“不是我不认可楚道长的工作。如果真的存在神,那神为什么要让他的孩子们生而痛苦。”
他侧过头回应女孩的直视,“我更相信金钱、权力、地位。这些实在的。”
楚采薇不置可否,看着那张与权美珩有些相似的脸,“权少爷你,和权女士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哈哈哈,我和母亲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之间的羁绊比血肉融合还要紧密。”
正值X大下晚课时间,黑色的豪车停在校门口,引得学生们频频回头。
“谢谢权少爷。”楚采薇扛起剑匣跳下车。
权争笑了笑,那张邪气十足的脸突然柔和起来,“楚道长,母亲从不拿星河的事开玩笑。所以我很好奇你的实力。有空也帮我算算命呗,我也能给你想要的。”
“想要的,什么……”楚采薇用筷子捅捅盘子里那颗饱满晶莹的白豆腐,脆弱的豆腐被扎开一个小洞,丰沛的汤汁顺着筷子流淌出来。
“薇薇,你还在想权家的事吗?”赵凌霄一脸担忧地看着出神的女朋友,自从她说自己接了一单很难的生意之后,一直有些郁郁寡欢。
楚采薇叹了口气,指尖绕起垂落在锁骨的一丝卷发,慢慢旋转着。
“我是在想。凌霄,十多年,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师父,”女孩的语气有些落寞,“她有朋友,而且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朋友。她离开的突然,可是漆雕礼好像知道些什么。唯独我……我不是她最爱的好大徒吗?”
她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表露,她看起来总是那么强大,是可以依附的存在。可此时她眼底透露出的脆弱,令赵凌霄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不过才19岁,跟他一样,是个没有太多社会经历的学生。
赵凌霄放下手里的筷子,“采薇,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嗯。”
“我不了解你的师父。但是你说过,福利院着火时,是师父救了你,她不顾自己的性命,将你从火海里抱了出来。她是爱你的。”
“其实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危险,毕竟她道法那么高深,别说是普通的火焰,就算是地狱之火,也烧不死她。”楚采薇夹起那颗豆腐塞进嘴里。
赵凌霄轻咳了一声,“好的,不说这个。那她将你从小抚养长大,这十年的付出,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确实。但从能够到灶台,我就要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她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不说,回家吐了一地要我打扫。身为开门且年幼的大弟子,被她得罪的人掳走是常事。”
“这确实是有点离谱。但,但她教了你安身立命的本事呀。”
“也没少坑我。比如将八岁的我丢在悬崖底下,什么时候爬上来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比如让十二岁的我独自面对一只十年寄生期的穷奇,我被揍得奄奄一息,还能看到她在数钱。”
赵凌霄心疼地看着女孩,这是正经的师父吗?他怎么听起来像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她潇洒惯了,可能只是出于一时的兴致才领养我,时间长了也就烦我这只跟屁虫了。可我不理解为什么她一句招呼都不打,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两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是死了,她也要让我知道啊!”楚采薇情绪莫名得有些激动,她一拳砸在餐桌的大理石面板上,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嘈杂的环境安静下来,餐客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关节传来的疼痛让她冷静下来,她深呼一口气。像是想开了一般,“祸害遗千年,那可是黎金玉,对,她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她侧过脸,将眼睛中温热的液体快速拭去。
赵凌霄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掉女孩下眼睑晕开的眼线,“采薇,不要担心,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找师父她老人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楚采薇沉默地回握住那宽厚的手掌,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期望却带来了更多的失望。如果一切注定要失去,她只能祈祷那一天慢一点到来。
“什么!采薇,你见到星权了!”林小棠兴奋到变形的声音通过走廊穿透了整栋寝室楼。
“对,就是他。”楚采薇指了指直播画面上的男孩。
林小棠咻地站起身,在寝室里来回踱步,她咬住指尖,犹疑地开口:“你确定是他,是星权,而不是酷似星权的其他选手?要知道,打游戏的人长相都有一些相像。虽然他长得比别人要好看不少。”
“是他,权星河。”
“Holy s***t!没错!拥有钻石左手的星权!年仅19岁,已经带领队伍获得了5次世界冠军!”林小棠滑跪着溜到楚采薇身前,抱住她的膝盖,“采薇,我就知道你是有个本事的,之前给校长算命不说,现在连大明星都见过了!”
“如果,我也能见见星权,会是多么开心的小女孩呀。”林小棠眼冒星星,扑闪扑闪地看着楚采薇,配上头顶的小熊耳朵发箍,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楚采薇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好她翻阅了黎金玉留下的降妖笔迹,其中有些情况与权星河的问题有些相似,具体的还需要跟权家商量一下应对策略。
于是,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再次站到了权家别墅的门口。
“小棠,其实你不用穿成这样。”道长楚采薇开口。
“采薇,我不能拉低你的气势。”侍女林小棠回答。
“楚道长!你来啦!”三楼房间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权星河。
三人在书房落座,管家端来茶具和甜点,权星河手法熟练地泡起了茶,将两只盛着清茶的白玉茶杯推到两位女孩身前。
“楚道长,这位是?”
“权小少爷,我是楚道长的侍女林小棠。”林小棠抢先开口,楚采薇一脸黑线,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没有反驳。
“啊,你好小棠姐!没想到楚道长还有侍女,你的生活比权家还要……咳咳。”权星河止住了话头,不自然地松了松领带。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利落笔挺,像极了他的母亲和哥哥。
楚采薇清楚地看到,短短两天,那道黑雾居然从手掌扩散到了整个左半边的身体。暗淡的紫气似乎已经无力抵抗,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电竞事业,连带他本人的性命也会受到影响。
到底是谁要害权星河?手法居然如此残忍。
察觉到楚采薇的目光,他以为是自己的穿着打扮引起关注,解释道:“我刚从公司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现在不能打游戏,还是要做点别的事,老妈可不允许家里有吃白饭的。”
说着他想挠挠后脑勺,又想到头发上造型的发蜡和定型喷雾,放下了手,“唉,这样真不自在。”
耳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楚采薇转过头,看到林小棠正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表情,眼泪汪汪地看着权星河。
星权15岁出道,一战成名,继而连续拿下五个世界冠军。不论是比赛还是娱乐直播,他的表现都很出色。这样的天才,居然要退役继承家族产业了吗?
他的钻石左手再也不能拿起鼠标,林小棠只感觉自己的心快要碎成渣渣了。
“小棠,”楚采薇欲言又止,她不懂偶像的魅力,但是能让林小棠伤心成这样,说明对她来说,权星河是很重要的人。
“权小少爷,我上次说你的情况不乐观,但也并非完全没救。”
权星河暗淡的眼神亮了一下,林小棠也期待地看着她。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食者不蛊。如果你信任我,就需要跟我走一趟。”
传说九尾狐的肉可以抵御妖邪之祸,她跟随师父游历时,曾经遇到过不少狐族,可是拥有九尾的狐狸屈指可数。
狐族三尾可修炼,六尾可称王,九尾可成人。已经练成人形的鬼灵,想吃它的肉,难上加难。
“道长,你说的是九尾狐?那不是神话里的动物吗?”
“呵。”楚采薇从挎包里抽出一张空白的符纸,轻轻搓动纸张的一角。纸张被火焰笼罩,瞬间烧成了灰。
“这是,这是什么原理?”权星河震惊地看着一地的余烬。
林小棠也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但又想到自己是楚采薇的“侍女”,不应该如此大惊小怪,连忙调整自己的表情,假装习以为常。
楚采薇站起来,走到窗前,“信之者,吾当鼎力相助;疑之者,吾亦将竭力解惑。”
她转过身,看向茶桌前的两个人。
北半球夏末六点钟,橘黄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折射在复古华丽的落地窗帘上,那一层层手工雕花的纱帘,映在少女的道袍上,她逆光而来。
像极了已经升仙的高人,回家把猫犬一起带走的场景。林小棠暗暗地想着,随即又摇了摇脑袋,怎么把自己想成宠物了。
“然后,一步、两步、三步,停,转头。信之者,吾当鼎力相助;疑之者,吾亦将竭力解惑。说完就不要动了,给观众一点反应时间。这一套操作下来,就算对面是美国总统,也得信我道法。采薇,你记住,如果不能让客户相信鬼神的存在,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自导自演。”黎金玉的话回荡在耳边。
楚采薇从回忆中抽离,满意地看着两个人心悦诚服的样子。如何不引起骚动取得客户的信任。果然,师父教的这套说辞,百战百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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