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转冷，何敏兮又能坐在春燕家做鞭炮。每一次转机，她都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世界从未抛弃过她。

到了寒假，她数了数抽屉里的钱，除了学费之外，只剩下2块钱。不过，这总比上一学期好得多。

对于她来说，最艰难的岁月其实已经过去了。父亲刚离开时，她一个湮没在漆黑的夜里，门外一点响动，她就惊悸不已，但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鞭炮厂刚叫停时，她随时可能面对饥寒交迫。但是如今，后山坡随时可以捡到穿的和盖的。除了冬天之外，漫山遍野是一个巨大的粮仓。

1999年的上学期，她再次辍学，重新走过了一年前的路。只是这一次，她走得更远，石桥镇，双溪镇。一路上见识了更多的风土人情。

闲暇时，她喜欢看墙上贴着的中国地图。很快，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清峦镇和县城中间，刚好是双溪镇。也就是说，双溪到清峦和县城两地的距离相等。

但是从清峦到双溪的大巴车是2元，而从双溪到县城却需要花4元，两者的时间也几乎是2倍。

一天，在汽车站捡瓶子时，她问了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大哥哥。

大哥哥告诉她，因为双溪去往县城的路，一边是崎岖蜿蜒的山脉，一边是曲折迂回的河流，不像清峦到双溪之间的路比较平直。

到了2000年，她再次回到南塘坳小学。

开学不久，张兴文老师要求每位学生交一元药费。过了两天，才有一半人上交。而交不上的那批人，则只能在站在教室后面的水坑里听课。

何敏兮的鞋底断裂了几处，不小心踏进过了那个水坑，顿时，她感受到了春天的寒意。

正当她在座位上瞅着自己的鞋子发愁时，站在水坑里的王翠举手道：“老师，我有点头晕。”

张老师道：“头晕也得站着，谁让你不交钱。”

众人齐刷刷地向后看去，只为看到王翠的表情。

又过了几分钟，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王翠一头栽在地上。

很快，何敏兮便见到了王翠的妈妈。听王翠说，她的妈妈是四十岁，但是入目所见的，仿佛是一个比五十岁的春燕还要苍老的女人。

王翠妈妈满脸堆笑，“老师，再给一次机会，明天我们一定交，下午我就去邻居家借。”

后来，王翠告诉何敏兮，她们家的米缸早就空了，现在每天都是吃桃树上的胶，听人说那个可以吃，她的邻居也在吃。

再后来，何敏兮也吃上了桃胶。

张兴文老师教完杨万里的《小池》，就请了假，临走前吩咐每位组长务必检测组员默写古诗《小池》的释义，默不出来的，每天打扫教室的卫生。

组长王飞拿着何敏兮的算术本，仔细比对着课文上的笔记，“你这错了9个字，再默写一遍。”

“但是意思是对的，差几个字有什么要紧？”

“那你找老师去。”王飞道。

接连一周，何敏兮都负责打扫教室的卫生。那一周的值日生都乐开了花。

《小池》的翻译多达120个字，当何敏兮默写到第20遍的时候，还是有四个“的”字的位置对不上。

王飞再次把作业本扔还给她，“下午你值日吧。”

终于，张兴文老师回来了，他一把抓过何敏兮的作业本，“不用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