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公子,你又输了。”

两日之后,难得雪停了。

晨起时分,叶柏鹤推开窗榭,稍微活动了一番酸软的肩膀。他借着头疼受风的理由已经在屋里躺了两日,避而不见赢沉依,今日已经是第三日,难得天气放了晴,叶柏鹤打算出去走一走。

叶老爷给叶柏鹤下了禁足令,他不能离开叶府,幸而暖春院的风景也算一等一得赏心悦目。叶柏鹤漫步到花园里晒了晒太阳,目光百无聊赖地瞧着墙边开出的一朵朵红梅,那梅树的枝丫长得旺盛,已经快要越过高墙大院。

一如叶柏鹤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情。

“大公子,您在这儿呢。”

叶柏鹤一回头,正见春桃寻了过来。

“何事?”

“我听说您受了风寒,可觉得好些了?要不要传家里的大夫来瞧瞧。”春桃关切道。

“不必了。”

风寒本就是叶柏鹤随口说得借口,他只是在书房里呆得烦闷,想寻个理由休息罢了……虽然,他在书房也没怎么用过功。

“你听谁说我受了风寒?”

“自是阿嬴说的。”春桃见叶柏鹤气色不错,不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的模样,随即放心地笑了笑道:“阿嬴说您头疼脑热,生病难受,已经两日未去书房温书,我方才知道便着急来寻您了。”

“大公子,真的不要传一个大夫瞧瞧吗?”

“已经没事了。”

叶柏鹤的声音冷了两分。他不相信嬴沉依没有看出自己在装病,所以嬴沉依是想用这种办法逼他早点现身?

“那您今日要去书房温书吗?若是您现在准备过去,我先准备好茶水。”

“不去。”叶柏鹤干脆利落道。整个暖春院都是他的人,他没有必要伪装自己不想温书的事,而且他相信赢沉依更没有胆量向叶老爷告他的状。

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嬴沉依,叶柏鹤眸光微敛,询问道:“阿嬴在做什么?”

“阿嬴在书房呆着呢。”春桃如实回答道。

叶柏鹤微微挑眉,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嬴沉依瞧着乖巧,实则藏着不少小心思,这一次他装病整整两日都没有去书房温书,嬴沉依居然没有来烦他?只是嘱咐春桃给他找大夫?

叶柏鹤感到有一些惊奇。

随即,他放弃了回房继续躺着的想法,抬脚走向了书房。冬日的天光正好,书房的门大开着,暖洋洋地光线照亮了里间的场景,然而书桌前却没有赢沉依的身影。

难道嬴沉依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懒去了?

叶柏鹤刚刚准备唤春桃去找人,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动。那声音叶柏鹤十分熟悉,正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动静。

叶柏鹤循着声音走到窗边,绕过翠岭苏绣的屏风之后,便看见了嬴沉依的身影。

小书童正盘腿坐在叶伯鹤休息时最喜欢躺的美人塌上,面前的矮几上还放着一个棋盘,此刻,嬴沉依正手执着黑子,专心致志地下着棋。

“阿嬴。”

叶柏鹤的脚步声很轻,又似是因为嬴沉依太过投入,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叶柏鹤的到来,直到叶柏鹤在她身后开口,嬴沉依方才转过身。

“大公子?”

嬴沉依奇道:“你怎么来了?你的风寒好了吗。”

叶柏鹤没有回答嬴沉依的话,反而微微蹙起眉看着面前的棋盘。叶柏鹤自小就喜欢下围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而且叶柏鹤特意向围棋大家学习过棋艺,所以他算是一个实打实得围棋高手。

叶柏鹤不过扫了一眼面前的棋盘,便发现嬴沉依设下的棋局非常有意思,竟是他以前完全没有见过的棋艺,令他颇为技痒。

“你会下围棋?”叶柏鹤不动声色地扫了嬴沉依一眼。他突然觉得赢沉依身上还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为一个普通穷困人家出身的孩子,嬴沉依能够识字已经非常了得,但她不仅能识字,还会算数、下棋,平常她帮叶柏鹤完成的功课,叶柏鹤也看过,内容写得相当不错,便是书院先生来了都挑不出错处。

“会一点。”

嬴沉依谦逊的回答道。她本就不想暴露自己的太多实力,免得日后引得叶柏鹤怀疑。不过,为了打破叶柏鹤对她的防备,嬴沉依不得不兵行险招了。

“围棋的技艺复杂,可不是单单凭着看书便能掌握。你是如何学会的?”叶柏鹤一边与嬴沉依说着话,一边坐到了嬴沉依对面的位置。他的目光还黏在棋局上不肯放,显然已经完全被嬴沉依设下的棋局吸引了。

“以前住在乡下,隔壁有一位读过书的老先生,他最喜欢下围棋,我瞧着好玩,便跟着他学了一段时间。”嬴沉依觉得自己并不算完全说谎,本来她的棋艺便是跟着一个老先生学的,只是这个老先生曾经是全国围棋赛的冠军而已……

嬴沉依的话真假参半,倒是没有引起叶柏鹤太多怀疑。他已经在叶府关了一段时间,无聊的心里发慌,此刻见赢沉依也会下围棋,不由提议道:“那你陪我下两局,我来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鱼儿已经上钩了,嬴沉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轻轻笑道:“不如请大公子先解开我设下的棋局,如果大公子能解开,我便陪公子下两局,如何?”

“这有何难?”

叶柏鹤是爱棋之人,并未深想便一口答应了。他摩拳擦掌地拿起棋子,一边思考一边落子,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轻轻松松地解开了嬴沉依设下的棋局。

“如何?现在能陪我下棋了吧。”叶柏鹤微微勾唇,语气轻快,神色间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想着嬴沉依到底是半道出家,棋艺自然是比不过他。不过有一个人能陪他下下棋,解解闷也算是不错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嬴沉依设计的圈套,包括让叶柏鹤解开面前的棋局。

常言道,放长线钓大鱼。若是一开始嬴沉依便表现出自己高超的棋艺,哪怕不吓退叶柏鹤,也勾不起叶柏鹤的兴趣了。

嬴沉依要在刚开始的时候给叶柏鹤一点甜头,方才能让叶柏鹤意犹未尽,一点一点答应她提出的要求。

“请吧,大公子。”嬴沉依重新摆好了棋盘,正式与叶柏鹤开始博弈。

“你先下吧,让让你,免得你一会儿输了说大公子欺负你。”叶柏鹤笑道。

“那就多谢大公子了。”

嬴沉依并没有反驳叶柏鹤的狂妄。反正,她很快就能让叶柏鹤结结实实地打脸了。

两人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对坐半晌之后,面前的棋局渐渐胶着,叶柏鹤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本以为自己的棋艺比嬴沉依高超许多,因此下棋并没有全神贯注,反而还抽空逗趣嬴沉依两句。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的棋盘已经被嬴沉依逼得走投无路,漏洞百出,竟有节节败退之象。

这时,叶柏鹤不敢再掉以轻心了。他开始认真思索面前的棋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斟酌万分,只是先前的错误已经无可挽回,任凭他现在如何力挽狂澜,还是眼睁睁看着嬴沉依吃掉了他最后一颗棋子。

“承让了,大公子。”嬴沉依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叶柏鹤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棋局,显然不相信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小的书童。

“不,不算数。这一局是我大意了,我们再来一局!”叶柏鹤怎么甘心白白认输,他认定自己是低估了嬴沉依的棋艺,没有用尽全力才会输掉棋局,立刻提出再下一局的要求。

“好啊。”

嬴沉依似乎早已经料到了叶柏鹤的反应,她一口答应了叶柏鹤的要求,重新摆了一盘棋局。

这一次,叶柏鹤明显认真多了。他全神贯注地投入了棋局,每下一步棋都认真思索,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叶柏鹤逐渐发现他不仅是低估了嬴沉依的棋艺,甚至还看不懂嬴沉依的下棋套路。往往他以为自己已经稳占上风时,嬴沉依的棋又会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杀出来,逼得他走投无路,不知不觉之中,叶柏鹤手中能用的棋子已经越来越少,再一次出现了败退局势。

下了这么多年围棋,叶柏鹤第一次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双方僵持许久,随着嬴沉依手里的最后一颗棋子落下,胜负已经分明,嬴沉依赢得轻轻松松,而叶柏鹤神色凝重,显然还没有回过神。

“大公子,你又输了。”

接连两次失利,且这一次叶柏鹤还是用尽了心思,他再找不到任何借口,但又不甘心就此认输。

“再来……我们再来下一局。”

叶柏鹤沉声道:“先前我不了解你的下棋方式,这一次我已经看懂了,我一定能够赢你。”

先前那一场棋局僵持了许久,此刻,天色已经微微暗了。嬴沉依没有心思再陪叶柏鹤继续玩了……

“大公子,你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完成,我还要赶着去帮你写功课。”嬴沉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若是大公子还想下棋,不如先完成功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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