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早上好。”
杳娘上了高台,眼睛随意地在人群中扫过,眼睛与其对上的都忍不住浑身一颤,默默将自己藏起来。
此时的杳娘没有那天夜里的谄媚与烦躁,就像一个掌握了生杀大权的上位者,眉眼间满是漠然与冷淡。
别人不敢看她,但许羚敢。许羚借着人群的遮挡偷偷地观察着她,所以并没有错过她脖间被脂粉遮挡的青色。
那痕迹像是被掐之后留下的。
谁能如此对春暖阁的老板,显然,是她背后的人,也就是春暖阁在京城的那位依仗。
这是闹掰了吗?许羚有些兴奋地想到,但好像没有证据,也就只能想想了。
在许羚思考的同时,大家已经开始排队准备接受检查了。
许羚跟着人群往前走,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余光已经开始打量起那些站在四周的侍卫和周边的环境。
她昏迷前还是柜子里,她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发现她的,也不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她们收到哪里去了,要是随身带着的软剑和匕首还在,她或许有机会在暴露前逃走。
“等等。”
许羚抿唇,安安静静地停下前进的脚步。
队伍已经排到她了,如果没有被杳娘叫停的话,她现在已经可以进去春暖阁了。
杳娘从高台走下,一步一步走近许羚。
刚刚人多时她没有发觉,但现在只有她这一人站在前边倒是让她看到了她的样子。
“抬起头来。”
视野内已经出现了杳娘的裙摆,许羚咬牙,心里一横便抬起了头。
熟悉的眉眼唤起了杳娘的记忆,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眼许羚,启唇,“你叫什么名字?”
许羚对上杳娘的眼睛,下一秒便又将头垂下,“……娇娇。”
许羚没有看到杳娘眼中浮现的怀疑,她现在一颗心都放在如果被发现了她要怎么跑这一想法上。
她现在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也拿不准当初给杳娘留下印象是否是一件好事。
幸运的是,没等她内心产生更多的煎熬,她便被杳娘给放进去了。
躲开旁人的视线,许羚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惴惴不安的心脏。
她现在孤身一人,没有帮手,并不是很想把事情弄大,这样对她来讲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惹上一身腥。
她就想安安静静地苟着,弄清事情的原委后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虽然京城里等着她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娇娇。”
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许羚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身躲过来人的触碰。
“皎,皎皎,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看你一个人站在这儿想问问你。”皎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将悬停在空中的手收回,半点不见尴尬。
许羚见状,眉眼一弯,跨步向前挽住了她的手臂,带着人往前走。
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副姐妹情深,十分亲昵的样子。
但她没有错过皎皎在她碰到她时,眉间那转瞬即逝的排斥。
看来不只她一人身上藏着秘密。
“娇娇,你走错屋了。”
出神间,许羚跟着皎皎进了一间屋子,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耳边便传来了皎皎轻柔的声音。
许羚转头,正好看到了皎皎眼中明晃晃的疑惑。
“哦,我想和你聊聊天,一会儿再回去。”
“那,你想聊什么呢,娇娇?”
手臂突然贴上一抹柔软,一股热气喷洒在耳上,瞬间一片酥麻。低沉、婉转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缱绻与柔和,像只蚂蚁,在体内肆意攀爬,许羚只觉得半边身子在一瞬间失了气力,险些瘫坐在地。
不对。
许羚表情凝重,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媚眼如丝的模样。
只见皎皎抬手,宽大的袖子下垂露出白皙无暇的手臂,她随意转着纤细的手腕而后默默靠近许羚,落在许羚的脸上,缓缓下滑,直到脖间,她张开手一把掐住了许羚的脖子。
同一时间,许羚的手也握住了皎皎的手腕。
她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要是敢来真的,她就拧断这只手。
两人对视,皆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威胁意味。
“娇娇,你这是想做什么?游戏可不是这么玩的。”
看着皎皎楚楚可怜的模样,许羚冷冷一笑,“我只是在配合你呀,皎皎。”
话落,许羚眉眼一凛,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格挡住了对方袭来的攻击。
皎皎见此,眼中浮现玩味,她索性松开了掐着许羚脖子的手,双手化掌,朝许羚攻来。
许羚一个后仰躲开,脚尖一转直接同皎皎换了一个位置。
她灵活地躲避着皎皎的攻势,用着借力打力的方式让皎皎寻不到她的破绽。
在又一次贴身而过时,许羚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压在她的背上,逼着皎皎不得不弯下身,反抗不得。
因剧烈运动而零散的头发极不安分地随着动作的停止而停止,杂乱无章地落在许羚的背上,身前以及脸上。
火红的轻纱拢在臂弯,露出洁白的手臂,在光线下隐隐泛着光。红与粉的裙摆交相缠绕,像朵在暗色中盛开的花,绚丽而夺目,窗外有风过,薄纱扬起,如梦如幻。
“现在,我们来好好聊聊吧。”
许羚用力一推,将人推远后,转身扶起一把凳子坐下。
皎皎没有准备就被这么一推,险些摔倒,她站稳后没好气地扭头看人,却见许羚像没事人一样坐着,心头的火气更大了。
她面目狰狞一瞬,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恢复了柔柔弱弱、轻愁如雨的模样。
皎皎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和头发,迈着小步隔着一张桌子在许羚对面坐下。
许羚扫了眼已经看不出刚刚那狼狈模样的人,神色一滞,默默抬手收拾起自己。
她就说有什么东西忘了嘛。
皎皎用袖子掩盖住自己因对方举动而抽搐的嘴角,用着不太平稳的声音问道:“你进春暖阁是为了什么?”
许羚停下动作,面无表情,“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皎皎的面色一白,她起身开门伸头关门,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后,重新坐了回来,压低声音说道:“你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了,我敢保证我知道的比你多,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许羚见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便知事情不简单,所以在皎皎询问时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先说说看。”
皎皎虽有些不悦,但也说不出什么恼怒的话,她要做的事很危险,如果有人能够帮忙或许胜算会大一些。
“我,我叫柳玉,我来春暖阁是为了寻我姐姐,她叫柳冉。”柳玉顿了一下,她没在许羚脸上看出异色,便接着说道:“我想要你帮忙找到我的姐姐,作为交换,我告诉你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戴着面纱,许羚根本不怕柳玉会看到她上扬的嘴角,所以她故意冷着声音说道:“其实,我不只可以从你这儿知道一切吧?那这样,我为何还要帮你一个话只说一半的人呢?”
许羚起身,毫不留情地往外走,直到她的手碰上了门栓,身后才传来急切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敛去眼中的笑意,回身。
柳玉站立着,抬手将面纱取下,那是一张清秀、典雅的脸,一看便知出自江南。
“只要你答应,我会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
春暖阁明面上只是一间普通的风月场所,但其实背地里早与售卖清凉膏的天阁沆瀣一气。春暖阁为天阁提供原料,而天阁则为春暖阁炼制秘药。二者联手,已将沧州大部分的经济命脉牢牢捏在了手中。许羚昨夜去的那处庄子,便在春暖阁名下。除了那个地方还有数十处没被发现的。春暖阁每月十五都会派十名婢女分别前去庄子居住,目的为何暂不可知。但翌日回到春暖阁的,都已不是之前那人。
许羚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柳玉并不知道,她只是在上马车后被告知,里边红衣服的姑娘名字唤作娇娇。
听完柳玉的阐述,许羚内心已有了猜测,但真相如何,她还需要找到证据。但如果她想的是对的,那……
许羚只觉得后背有一股透骨的寒意攀了上来,即使屋内阳光充裕,她也没能得到半分缓解。
重新冷静下来后,她带着怀疑,看向柳玉,“你是自愿来的春暖阁,知道这么多后,你真的是来找姐姐的?”
柳玉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她目光灼热,涌动着一股悲凉与恨意。
“我当然是来带姐姐回家的,只不过,不是人,而是……她的遗骸。”
她来到窗前,倚着窗柩,沐浴在暖阳下,闭着眼,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整个人周围包裹着一层浓浓的孤寂与哀默,她给自己的心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冰墙,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她的声音极轻,透着满满的悲凉与疲惫,让人听着止不住心头发酸。
许羚静静地坐着,目光悉数落在柳玉的身上,不说话,没表情。
柳玉睁眼便看到了这样的许羚,她笑了笑,在得知姐姐出事后的心第一次出现了暖意,她感受到了许羚给与她的陪伴,还有安慰与鼓励。
“姐姐出事后,我重新翻阅了她给我写的信,从中得知了春暖阁做的事,也知道了我的仇人。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成功接触到换人的管事,加了钱才顺利进来。”
柳玉来到许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我?”许羚挑眉,“我是被迷晕的。”
“难怪,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柳玉若有所思地在原地徘徊,倏尔像记起来什么,激动地握住许羚的手,“那个女人是不是见过你?她看你的表情不对。”
“……你是说,杳娘?”许羚迟疑地回答道。
“是,就是她,原来她就是姐姐说的杳娘,你同她关系如何?”
许羚就看着柳玉的表情一变再变,直到最后质问自己时的冷厉。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内,她已经可以确定,柳玉的目标与这个杳娘脱不了关系。
“她几天前刚在春暖阁中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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