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十人都叫到帐篷内后,许羚将刚刚钟禄所交代的事完整的说了一遍。
她无声地观察着几人的表情,对于这件事,她不强求,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也可以不去,她不会自己找死还要拉着别人陪她一起死。
“大人,尧城有什么好吃的吗?”这是贪吃的赵唐堂。
“都尉,尧城内是不是有很多厉害的人?”这是武痴叶三见。
“我从来没来过这儿,尧城内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吧。”这是不正经的吴斯一和胡越。
剩下的几人没有开口,但他们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一起去。
“你们可知此行危险重重,很有可能回不来。”许羚再一次强调。
这次,不是老大哥刘栗开口也不是话多的高汉出声,而是那个一直就很沉默的纪逾。
他的话很简短,但表达出来的力量却很强大。
他说:“虽死,不悔。”
许羚心头好似有一块巨石被移了开,浑身轻松,眼睛清明。她环视着几人,将他们的面貌一一记在心中。
她的声音带着点低哑,没了以往的清脆,冰冷的四肢此刻因他们产生了一丝暖意。她想,她真的很有幸能够与他们结识。
翌日清早,在天还未完全亮起之前,有十一人穿着普通百姓的粗麻布衣前后脚的离开军营,往西北方向的尧城而去。
午后,几人依次进入尧城,他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像火星一样,在城中四散开来。
许羚扮作一落难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地被人推搡着进了一家鱼龙混杂的赌坊。
她一袭素衣,即使面容憔悴也难掩周身的华贵,腰间挂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和若干看不出成色的玉佩,活脱脱地像个逃难出来的世家小公子。她能被盯上不足为奇,她就怕没人盯上她。
等她被人推搡着走进一家赌坊,她面上的笑容愈发的真诚。
这家赌坊便是她选定的目标,她怕自己主动进来会被上边的人怀疑,但现在她可是被拉进来的,这主动与被动其中可做的文章可太大了。
小小的赌坊内,鱼龙混杂,喊大喊小的声音震耳欲聋。
许羚被领到一桌正要开台的桌旁,在旁人的示意下,她随手摘下身上的一枚玉佩压在了“小”字上方。
随着三二一的倒数声结束,蛊钟开启,一三三,正是小数。
许羚毫不客气地将赢来的东西揽至身前,刚想走便被人给拦下了。
“小兄弟,才玩一局就走啊,多玩几句呗,我瞧你的手气正好呢。”
面对这毫不客气的声音,许羚颤抖着声音回道,“不,不了,我不会。”
“让你来你就来,今儿个爷要定你身上的东西了。”
许羚被蛮狠地摁回了台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赢来的东西往小的方向推去。
几轮下来,许羚几乎没有用到自己带来的任何一件东西,她玩的都是别人的。
有人气恼了,直接推了桌台,指着许羚骂道:“你是不是和庄家一起的,为什么每局你压哪中哪?”
许羚缩了缩脖子,想找个地方躲躲,但她的周围早就空出了很大的面积。
对此,许羚无奈,咋还玩不起呢?怀疑这儿怀疑那儿的,她不过就是前世时跟言祺祀学了点听声辨点的本事罢了。
“诸位,今日一事纯属意外,我们赌坊与这位小郎君绝无联手之嫌。请大家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再计较此事。”
从楼上走下一带着银质面具的锦衣玄服男子,三言两语间便将大家的怒气都给熄了。
看的出来,大家对此人的态度很是尊敬,也不知北疆这块地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人。
许羚注视着他出神,等她的眼睛重新聚焦时,她才发现那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与她的距离也仅有一指宽度。
透过面具,她看到了一双宝蓝色的像晶石一般靓丽的眼睛,又像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过,泛起淡淡波纹,将她的身影涣散。
许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了这湖中人。
她这模样倒惹得那人低头一笑。
面具下有些沉闷的笑声传来,许羚也察觉到自己到底干了多蠢的事,一时间脸上带上了红晕,连耳尖都开始微微泛红。
“你,很有趣。”等他止住了笑声,许羚的耳朵便传进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低沉又华丽,像情人间的呢喃,像友人间的亲近,一声声打在许羚心间的那面鼓上,只觉震耳欲聋。
她的心跳好像太快了些。
“你刚刚看到了我的眼睛,要跟我回家吗?小兔子。”
许羚一时愣神,但很神奇的是,因为这句话,她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逐渐恢复了正常。
“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眼睛的,虽不知你为何会得到这样的结论,但我的回答是不要,而且,我不是小兔子。”
“兔子受到惊吓的第一反应是往后缩,面对危险时便呲牙,你就像兔子一样,怎么就不是兔子了。”
许羚看不到面前人的表情,但从对方说话的语气中她能感受到他的认真。虽然她还是很不喜欢这人一副同她很是熟稔的样子。
“这位郎君,你的行为很冒昧,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这么自作主张了。好了,谢谢你刚刚帮我解释,现在,我要回去了,回我自己的家。”
许羚转身就走,但在她将要迈出门槛的那一步时,数十个手执粗棍的人围在了外边。
身后,那道声音又传了出来。
“我说了,兔子不乖是要被关起来的。”
许羚环顾着周边的人,她要是想跑他们根本拦不住她,但现在的关键是她并没有在这间赌坊内找到想找的信息,她还不能走,但身后那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就在她脚步微动的时候,那声音又来了。
“你若是走了,那你的那些伙伴们就遭殃了。”
他怎么知道?
许羚心中一震,强撑着自己的表情,不露出一点异样。
她本想离开这儿,然后找到他们其中一人与其交换任务。可是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还是在炸她的话?
像是回应她的心声,那声音这次出现在她的身边。
“自不是为了炸你。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军中可有我们的人。”
“你是北夷人!”
许羚转头,眼底猩红一片。
那人触及许羚的眼睛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抬手想去碰触许羚的脸,但被其毫不犹豫地避开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已经抓到你了。”
许羚皱眉,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
“我们以前见过?”许羚想了想,觉得这个解释或许说的通。
“是啊,见过。”那人浅笑着,抬手摘下面具,身边的人想出声阻止但来不及。
面具下的,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像是上天炫技用的作品,一笔一划都透露着满满的精细华贵。不同于景国人的模样,他的五官更为深邃、硬朗,粉白的唇微微上扬,嘴角的笑意极其明显。那双宝蓝色的眼瞳,此时满是她。
许羚不记得自己从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原因无他,这人生的极其好看,足以到达让人见之难忘的地步。
“我不记得你,也许你认错人了。”许羚从颜色震撼中回神,郑重且认真地开口道。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许羚的脸,“我叫毕木容,这次你可别再忘了。”
许羚握紧拳头,认真地考虑着带着那些人逃出去的可能性,发现微乎其微。军营中有细作,那就代表这是一次瓮中捉鳖的戏码,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你们安排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毫不犹豫的回答,掷地有声。
许羚先是一怔,再是复杂,最后满是好笑。
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只为她而安排了整个城镇的人。
许羚被带到了一处别院修养,说是修养,其实跟圈禁没什么两样。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第一天,她还能在房间内安生地思考自己到底何时见过这个毕木容,但即使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到了第二天,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个了,刘栗几个的情况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她并不觉得毕木容安排这么大的事只为抓她,他一定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所以她真的很担心毕木容会对他们几个下手。
晚膳前有人来通知她,说毕木容会来陪她一起用膳,请她先沐浴更衣。
婢女们这两天送来的衣物都是裙装,她是不想穿,但也不得不穿。
他送来的衣物都是精细的料子,剪裁很是得体好看,有景国的元素,也有北夷的元素。许羚很久没有像今日这么好好的打扮一次了。
新发型,新妆容,新衣裙,仿佛回到了她还在邺城的时候。
饭厅内,毕木容已经到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口,所以在许羚的身影出现的第一刻他便站了起来。
以整块祖母绿玉石为底打造的头面,配上金线,钩织成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盘旋在乌黑亮丽的发髻上,侧边垂下的流苏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同色系的衣裙缝着金线,在光的照耀下,到处流光。
这样异彩的服饰并没有掩盖住那张出尘的脸,虽不是绝色,但在毕木容的眼中已是天下第一。尤其是那额间的花钿,真的深得他心。
“你来了,羚羚。”
许羚脚步一顿,眼中迟疑着看向毕木容,他到底是谁?
心里是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她知道,毕木容会对她说真话的。
“我是北夷王族,耶律青。羚羚,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说到北夷王族时,他的声音郑重,但眼中流露出的分明是不屑,在唤她名字时,眼中又充盈着温柔与爱意。
爱意?
许羚被自己的认知给吓到了,明明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会对她产生爱意?太可怕了。又或者说,她想不起的那段经历真的对他影响至深吗?都过了这么久了。
“我们怎么认识的?”许羚想不起来,只能询问他,这也是她今晚的目的之一。
毕木容想握许羚的手,但许羚躲开了,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誓必不与对方产生什么肢体接触。
毕木容眼中光暗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亮了起来。
没关系,根据传来的消息来看,羚羚并没有喜欢的人,只要一日没有,他就一日不会放弃。
男主呢?男主呢?你老婆要被抢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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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北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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