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青一袭靛蓝锦衣,突兀地从素色的街道中闯出,他衣摆翻飞地勒马停于门前,动作迅敏,额前束着的青绿抹额为本就俊美的面颊更添一份迤逦。与脑后长发交缠的铃铛在他翻身下马时终于获得了自由,在空中旋转相撞,声音灵动清脆,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言祺祀目光骤然一暗,他转头朝许羚看去,见她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的模样,眼中的暗芒默默褪去,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起身上前,一把将冲到许羚面前的人拦下。
眉头轻挑,说出口的话也是极其地不中听。
“哟,这是哪位大忙人呀,今儿个怎么愿意离开你那温柔乡啦?”
他的眼中充斥着危险,在对上耶律青那恼怒的目光时,丝毫不见怯色。
耶律青面色一沉,他先是瞪了言祺祀一眼,而后想越过面前人的肩膀去看许羚的表情,但是许羚被挡的死死的,他只能看到一点衣角,其余的再也不能了。
“言祺祀,你给我让开。”
耶律青咬着后槽牙,愤愤地看着面前人。
但对方根本就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一脸悠闲地揉了揉耳朵,转身直接背对着人,誓要将无视这一态度进行到底。
耶律青拳头攥紧了一瞬,背部因用力而变得僵直,就在他忍不住要动手时,耳边突然浮现出府前耶律鸿对他说的话。
他让自己不要冲动,就算想动手也不能在北夷境内,尤其是现在还是和谈的关键时期。
耶律青垂下眼帘,看着言祺祀背影的眼中慕然流露出不怀好意的情绪。
许羚注意到了,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她抬眼朝言祺祀看去,见他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心中不悦,她用眼神示意他小心背后的人,但只得到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答复。
她呼出一口气,既然言祺祀自有安排,那她就不必为他操心这些事了。
周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断有好奇的目光向这边投来,言祺祀依旧背对着人,而耶律青依旧一言不发地盯着言祺祀的背。
许羚虽是坐着的,但在旁人的围观下,心中渐渐升起一阵如坐针毡的感觉。
言祺祀挡在自己面前,打的主意她很清楚,为的便是不让耶律青接触到自己,可是他现在不走,自己也不好直接离开言祺祀的遮挡范围,已经僵持一段时间了,眼看人越来越多,还是早些解决为好。
想毕,许羚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言祺祀稍显不悦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手而后站在了他的身边。
言祺祀脸上有那么一瞬的停滞,但还是下意识地回握住她的手。
耶律青在看到许羚的第一眼,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个度,但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显现出来,他便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无措之下伸出的手在空中很明显地抖了抖。
“羚儿……”
他的声音充满着委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很大的伤害。
许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压下满腹的无奈,开口道:“耶律青,你不该这么叫我的。”
“我……”
再一次从许羚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耶律青心中的苦涩愈发的浓烈,与许羚有关的,能喊许羚一声“羚儿”的是毕木容,不是他耶律青。可是,他不甘心啊——
之前的他是想要放手的,但在得知许羚可能死去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地后悔了,他怨自己放手的过于轻易,也恨言祺祀明明已经得到了她的心却保护不好她。在失去她的日日夜夜里,他放任自己沉醉来避免残酷的现实,他想若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放弃了。
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真的有了重来的机会。在耶律府中,耶律鸿将烂醉的他叫醒告诉了他许羚还活着的消息,他不敢迟疑,收拾完自己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寻她了。他想让她看到完美的自己,可是,他还是比她心上的人来晚了一步。
从前,他便晚了一步,现在,他还是晚了一步。
耶律青眼中的光慢慢地暗了下去,失意、无措的模样让人看了揪心。
许羚抿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手上突然一紧,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对上言祺祀的眼睛,也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这是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耶律青,你答应过的。”
耶律青的眼角溢出一抹湿润,他看着许羚,终是露出了一抹浅淡到极致的笑容。他慌乱地点着头,也不转身就这样往后退去,在被门槛抵住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但还是挥退了那些想来扶他的手,转身上马,扬尘而去。
人走了,她心底的不忍也在慢慢消逝。怎能不动容呢?这样真挚而热烈的情感,虽然她并不记得两人小时候的渊源,但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应是很美好的吧。可惜的是,他们终是有缘无份了。
肩上一沉,将她所有涣散的思绪都吸了回来。许羚微微歪头,避开了那洒在脖间滚烫的热气。
不用看,她都知道某人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许羚无声地偷笑了几下,按捺住玩味的心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位大爷,您这是怎么了呀?”
“哼。”
许羚愣住了,看着在她耳边哼了一声就转身上楼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倒是傲娇起来了。
言祺祀坐在屋子正中的桌前,一手支肘顶住下巴,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他漫不经心地垂眼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纹路,也不知脑中在想着什么。
他今日仍是一袭白衫,与往日不同的便是他不用发冠束发而只用一支看不出来历的素色银簪。要说耶律青今天如日曦般夺目,那他则似婵娟般温柔小意。
他就是光坐在那里,也能吸引无数人的注意。
这是许羚踏进屋子,看到他第一眼时,心中便升腾起的想法。
眼瞧着自己要等的人来了却一动不动像出神般地愣站在原地,言祺祀眉头一颦,不悦地收手坐直了身体。
他这么一动便将原先营造好的出尘氛围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许羚回神,按捺住脸上的笑意,朝他走去。
心中因刚刚那画面而产生的悸动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近而慢慢平息。
言祺祀现在的表现像极了想讨父母注意但又放不下矜持的小孩,矛盾而执拗。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深深植根于她的心里,以至于她现在看到他就想笑。
言祺祀并不知许羚心里在想什么,他看着面前人的笑颜,忍着有些酸涩的心,嘴硬道:“你怎么来我房里了,不回去收拾东西吗?”
许羚闻言,原本正朝他邻座位置走去的脚瞬间转了一个方向,最后在与他隔了一整张桌子的凳子上坐下。
她双手支着下巴,对着言祺祀的方向,眼睛在眼眶中转了又转,满是笑意。
“我没有东西要收拾。”
这是实话,她前日是直接被言祺祀带回来的,就睡了两个晚上能有什么东西要收。
言祺祀闻言,眉头拧的更深了。也顾不得别扭,直接转身看着许羚。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去回春堂时更换的。
眼中闪过一抹暗色,他起身,伸出手臂隔着桌子直接握住许羚的手腕,拉着她就要往外边走。
没走上几步,手上便传来一道后拉的力。他停下,回头,眼中满是不解。
“你要带我去哪啊?”
许羚对上他的视线,无奈地笑了笑,叹出一口气后,摇了摇头。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的性子是一阵一阵的呢?刚刚还在生气,现在就又像忘了一般拉着自己就走。
“我带你去买些换洗的衣物,之前是我疏忽了,抱歉。”
许羚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言祺祀会说这个,一时心尖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挠。
她将自己的手腕从言祺祀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在他表情将要变化之际主动握上了他还张开的手掌之中,自然熟稔地十指相扣。
握住时还调皮地用力收了一下。
言祺祀看向她时,她脸上的笑容明媚而灿烂,神采奕奕的眼睛很是耀眼,让他不想移开视线。
她的眼睛很清澈,像水面一般能够照映世间一切,但现在,那个地方只有他的身影。
两人携手逛了整一上午,说是买些换洗的衣物,但最后在许羚强硬的要求下也只是买了一两套适合她的男装。
毕竟马上就要回军营了,她在人前的身份可是一营都尉啊,怎么可能穿女装呢。
午后,在日头缓和了不少之后,几人便一人骑着一匹马离开了闵城。
越接近北疆地界,队伍中的氛围便越来的沉重。
具体表现在某位脸色不好的男人周边。
原因很简单,以许羚现在的身份不好与某人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起初两人还能并肩,后来中间便隔着燕伍,再到现在,许羚已经退至后边,与其他士兵共排。
在后边的许羚能看到的只是言祺祀挺直腰背、一马当先的背影,根本察觉不到此时看起来无事的背后深深埋藏着的暗流。
而就跟在言祺祀两侧的燕伍、燕路可不好受,这一路上饱受自家主子低气压的影响,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了。
眼瞧着天色暗了,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泪差点没掉下来。
“主子,看进程我们明日便可到北疆军营,今日暮色已至,我们就在前方修整一晚吧。”
言祺祀看了燕路一眼,又放眼看向不远处的湖泊,沉吟道:“好。”
一匹匹马被拉到湖泊处喝水,本就不大的湖瞬间被围的看不出原样。人群中,燕路四处张望着,终于在湖边找到了正抚摸着马脖子的许羚,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
“许都尉——”
许羚闻声回头,便看到燕路朝着自己挥手。
看到人,许羚便明白应该是言祺祀找自己,她也没多想,将马交给身边的人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了上去。
“有事?”
燕路没有回答,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许羚一眼便注意到了站在大树下只露出半边身子的言祺祀。
此时,周边的环境已经没了之前的光亮,隐隐约约地令人看不清。不远处的平地,篝火已经生起,照亮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言祺祀站的地方照不到光,也不知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是要干些什么。
许羚的眸光闪了闪,没有继续跟燕路搭话,而是脚步坚定地朝着树下的人走去。
耶律青的戏份差不多就到这了,不过后边还会出现在一些人的对话之中。有人想看他的番外吗?评论区可以说说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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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北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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