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赌场很冷清,可见祸事虽然平息,但留下的恶劣影响短期内难以消弭。

老板让吴小卷一个人去他办公室,吴小卷却带上了个男的。

吴小卷挽着那男人的小臂,全须全尾,手脚便利,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老板盘佛串盘了半天,偷瞄一眼穿着质朴寒酸、和往常其他客人都不一样的白窦桦,再看向这段日子被养得白嫩似萝卜的吴小卷,说:“坐吧。”

吴小卷坐在办公室里唯一的单人椅上,拍拍梆硬的扶手,示意白窦桦坐上去:“快来。”

闺蜜。

白窦桦当没听见,抱臂靠在门框边。

老板单手捏着佛珠,另一只手握着自己定做的人体工学沙发扶手,暗叹老实人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任人摆布。

吴小卷觉得好奇:“老板你摇头是有什么指示?”

老板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摇头了,抬起下巴,说没什么指示,并就势开始跟她谈话:“你也看到了——”

吴小卷很有眼力见:“嗯嗯,我不在的日子里,老板你的伙食确实不错,胖了很多,下巴抬起来的时候竟然都是双的。”

老板摸摸下巴:“——赌场最近的生意不好,所以管理层决定做出一些改变,比如——”

吴小卷惊喜溢于言表:“真的吗,管理层怎么知道其他场子在市场萧条的时候会让员工食堂每天安排十菜十汤,还会分天气、时令准备8种不同的水果零食小蛋糕?寓意着十全十美,意气风发。”

老板手一哆嗦,在自己下巴上捏出了个红印子。

吴小卷这人老板是知道的,盘正条顺青春靓丽,是管理层当初面试几个月千挑万选出来的镇场吉祥物,为的是让客人看到她这么个美人站在那儿,就不舍得走出赌场。

如今吴小卷褪去了刚入职时的清纯稚嫩,五官越发精致妩媚,气质也变得奔放热烈,再加上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也多少知道什么时候该欲擒故纵拿捏进退,什么时候该直白出击撒娇挑逗,活像是一朵怒放的红玫瑰成了精。

但和花期很长玫瑰精十年如一日稳定发挥的美貌值相反,吴小卷的精神状态随着时间推移,倒是越来越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在职场上没几个激情昂扬力争上游的时候就算了,更可怕的是她还把东家当成空气,所作所为无一不违背管理层当初选她入场的初衷。

——上班期间以丢垃圾为由出门购买茶叶蛋、发疯般游走到牌桌旁,用桌沿磕碎蛋壳库库一顿炫、趴到客人背后,抽走客人嘴里叼着的烟踩灭,企图把赌瘾上头正玩到一半的客人勾走拐带到自己家,那是常有的事。

出门应酬聚餐,十次有八次找理由说家里着火不能去,剩下两次去是去了,但借着醉意把酒局搅成了一锅乱粥,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此类总总,数不胜数。

哼,也只有上次送礼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个正经样子,很有可能是她自己也预感到一些不妙的苗头,突然开了窍。

老板早已经对吴小卷这张俏脸免疫,但像是看在假人参的面子上,又一次宽容了吴小卷的放肆。

他稳了稳心态,尽量不受影响地继续说:“比如对现有员工和部门配置进行一些优化,清退一些并不吉祥的吉祥物。小卷,其他单位我不知道,但你来场子这几年,我自认从没亏待过你,相信在某个瞬间,你也是能感受到我们之间存在的温情的。”

吴小卷抠脸:“哪个瞬间?”

她试探:“意思是咱们真的打算要建自己的员工食堂,对吗?”

吴小卷满心憧憬这个温情瞬间:“客人剩下的食物和酒水,都可以清退出去,直接丢掉不用囤着做储备粮了,是吧?”

“我也再不需要自费去买门口齁咸的茶叶蛋吃了,相信食堂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能够提供稳定产量的下蛋鸡,来作为单位新的吉祥物。”

老板:“……”

宽容不了一点。

早知道这么快就要把吴小卷裁掉,他就该拒绝收下眼前这个笨蛋送的那些烂桔梗子。

桔梗子真让人心梗。

他重重靠向沙发椅背,没接话茬,换了个聊天方式,试图开门见山:“那天来砸场子的人,你知道是受谁指使的吗?”

吴小卷不知道啊。

她思考良久,真心实意,撇清责任:“不是我哦。”

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都还没就这件事邀功,吴小卷清了清嗓子,委婉道:“老板,我的临危不惧奖、团结友爱奖、见义勇为奖、工伤补助金呢,优化后的财务部门应该很快就能发放到位吧?”

白窦桦侧过脸,垂头弯眼鼓了鼓腮帮。

老板放下单手在盘的核桃,使劲闭眼,整个眼眶周围的肌肉皱成一团。

直接略过吴小卷臆想性编造的这奖那奖,他放弃转移话题,说:“工伤赔偿得等你工伤认定书下来。”

吴小卷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她还送礼了呢,就非要按流程规规矩矩地来吗。

这憨批老板怎么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难怪事业一直搞不上去哈,有这眼力见,换啥吉祥物也不顶用啊,前途只会和他的视线一样,极度渺茫。

下次给他送个老花镜吧,瞧那挤出来的鱼尾纹,都能夹苍蝇了。

“我就直说吧。”半晌,老板终于放松肌肉,睁开疲惫的双眼,“我找大师算过,这个场子风水相比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能不能再把生意做下去,取决于是否尽快剔除扰乱因素。”

他挺起腰,朝前倾,手肘搁在膝盖上:“今天我找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提点你,亲情、友情、爱情、同事情,说到底都是一种缘分,良缘还是孽缘,都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改变的,那么就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在感情道路和职业道路上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时候听天由命不是摆烂,而是你自信的状态,毕竟缘,妙不可言。”

吴小卷哦哦,没听懂,也毫不在意,思维跳跃,打回旋镖:“扰乱因素,是指砸场子的人吧,那么他们背后的人到底——”

老板发现自己已经被吴小卷传染了语言功能障碍,满嘴胡言乱语,自己也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赶紧捧着脆弱的心口打断还要添乱的她:“你先别说话。”

他盯着吴小卷,这个可以说是他看着成熟长大变态发育的孩子,似是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组织失败,只是再次闭眼,嘴里喃喃一句阿弥陀佛,道:“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吧。”

太含蓄了,吴小卷依旧没听明白,脑袋空空地跟老板道谢,被人事领去拿完这个月工资转给房东,还了信用卡。

走出赌场的门,就和白窦桦一起,被人迷晕拖麻袋扛走了。

……

等清醒过来,吴小卷已经身处大海之上。

天空在下雨,滴答滴答砸到甲板上,也砸到人的肉/体上。

她抹一把脸上的水珠,迷迷瞪瞪爬坐起来,抬手去扯身上的衣服。

被人阻止了。

吴小卷这才发现白窦桦就在自己身边,他拢着她的衣襟,低声说:“别动,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救生衣穿在你外套里了。”

吴小卷反应几秒,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是一件军大衣,已经被淋湿了,海上风大,温度也低,穿着不闷人。

潮人。

她没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感受了一下,只道:“这外套不是我的,而且外套里只有一件内衣。”

白窦桦纠正:“外套里还有救生衣。”

他说:“其余的我都给脱了,多穿一件就多一些臃肿,容易引人注意。”

吴小卷非常熟练:“你爱我吗?”

白窦桦亦然:“我是——”

吴小卷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gay,你不会爱我,也不会对我负责。”

一阵推拉扯皮之后,吴小卷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艘渡轮,甲板上不仅有她和白窦桦,还有大约十几个人,长相各式各样,服装春夏秋冬,有的趴地上面色发青地呕吐,有的扯着嗓子大声嚎哭,有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脸上是统一的恐惧与惊慌。

“怎么回事?”吴小卷终于想起来问一问自己的处境。

白窦桦脸色苍白,捂着额头,看上去不怎么舒服。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

“五分钟前,渡轮撞上不明物体。”他说,“大家跑到甲板上,发现船长和船员已经坐救生艇逃生,这里的人都被丢下了。”

吴小卷:“船撞破了吗?”

白窦桦:“破了。”

吴小卷:“要死。”

白窦桦:“不一定。”

吴小卷心想没看出来你还挺乐观。

她把白窦桦扯得离她更近一点,隔着他被雨水淋透的衬衣摸了摸他精壮的身体,问:“你的救生衣呢?”

白窦桦:“我没有。”

“那如果沉船你打算怎么办?”

“跳海,拽着你。”

吴小卷又挣扎着要扒拉自己的衣服。

白窦桦按住她的手:“干什么?”

吴小卷:“你不能拽着我,你比我沉,我怕你把我拽翻了。”

她目光灼灼:“我把救生衣脱下来给你穿。”

白窦桦静默两秒,问:“然后你拽着我?”

吴小卷不认可:“你抱着我。”

她做手臂环绕抱圈动作,边示范边道:“这样,抱紧点,我就不用动了,节省体力,咱们一起漂海上等待救援。”

“……”

“……”

好。

好好好。

好一个节省体力。

遇事总做出一副风平浪静模样的白窦桦,这下也忍不住表情扭曲。

他太阳穴直突突,不清楚此时的头疼脑胀是因为之前被砸了几闷棍放倒引起的还是被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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