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连接,各方结界纷纷崩塌,大块大块的结界碎片剥落。碎片跌落人间,成了大块的陨石从天而降,不知砸死了多少人。
世界笼罩着哭喊声,此刻的人间已成地狱。
唯有问天城,在轮回大阵的护卫下毫发无伤。地上的人们,像疯了似的,他们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知道自己要跑到那个城里去。
天灾已让人无暇挑起**,所有人只有一个目的——活下去。
真仙大阵摇摇欲坠,众仙者从大梦中醒来,尚不及气急败坏的面对他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便被陡然变化的仙界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苍穹的宫殿,这位执掌天界的神女,是此刻他们唯一、也是最后可以信任的人。
穆桢的轮回大阵四分五裂,从前,它像是一个圆壳的鸡蛋,将真仙界包裹的严严实实。现在,它变成了一张渔网,到处漏着巨大的孔洞。
居于孔洞处的仙家掉到人间,无数仙者降临,让凡人升起希望。
而下一刻,希望破灭。因为他们发现,这些仙家,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及。
由此生出了更大的恐慌。
不仅是凡人,掉落凡间的仙者和他们一起,蜂拥向问天城内。
凡人交出他们的信仰,仙人交出他们的灵力。以此为代价,进入城内。
苍穹醒来,看到的,便是这个混乱的世界。
举目所见,具是悲苦。耳中所闻,具是哀伤。
她手上金光涌现,笼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里头灵力暴虐。
只见苍穹一下砸到了她宫殿前的结界处,“啪”,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
穆桢这用来困住真仙界的大阵,彻底崩塌。
“穆桢,你给我出来!”
一声巨大的吼声响彻天际,振聋发聩,让大地都微微颤抖。金色的灵力横扫天际,带着主人铺天盖地的怒火。
此刻的穆桢,早已躲到了她府邸内。
她打开封印阿沅的地方,从她怀中取出了最后一方镇印。
四方镇印像是有感应似的,从穆桢的宝袋中浮现,它们悬在半空,互相之间灵力有着细微的波动。
穆桢举起了白骨鞭,挥舞向四方镇印。
白骨鞭本就是天道的筋骨所炼,和四方镇印同一根源,溶解白骨鞭,将它用作粘结四方镇印。
穆桢亦是雷修,她祭出了十分的力量,雷霆以摧枯拉朽之状扑向镇印与白骨鞭,将它们劈得粉碎,重新糅合。
英启早在最后一方镇印出现时,便早早躲开在一旁观看。
她自知掺和不进穆桢的事,一经大事,只求自保。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磅礴的雷霆之力。纵她亦是雷修,便是元神自曝也造不出如此雷霆。
举目所见具是雷霆,雷电笼罩了她们身边整个世界,雷霆之力中带着来自洪荒远古的气势,叫人见之颤抖。
蓝色、紫色、白色的雷电混杂在一起,叫人眼花缭乱。英启闭上了眼睛,雷光刺痛了双眼,刺的她脑袋突突的痛。
巨大的雷霆之后,便是大风。
好似还有彩色的光芒闪烁,英启试探地睁开了眼睛。
天边奏起了仙乐,一切不郁具被仙乐清扫,灵台瞬间空净,如清风拂面,大地春归。
远方的天撕开虚空,从里头现出一根法器。
穆桢毫不犹豫的上前,将法器取回。
这时英启发现,它是一截白骨棍,柔软可弯曲的鞭子消失了,它僵硬笔直地被穆桢握在手上,握手处有四块小小的印石,面向四方。
随着白骨棍取下,仙乐消失,无数痛苦的呻吟嘶喊声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惨叫声让人仿佛置身幻境,即是炼狱也听不到如此悲鸣。
但这便是此刻的人间,痛苦的声音令人心烦气躁,却叫人越来越躁狂。这种声音,纵使听的再多,也无法麻木以对。
四方镇印和白骨鞭都已完整,穆桢成了真正的天道传承者,拥有了完整的天道之力。
抬头,见到无数金光。对面,穆桢笼罩在一片彩色的光晕里,叫人看不清模样。
苍穹上仙就在这时,乘着万丈光芒而来。
随她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道凌厉的杀意,刺的人头皮发麻。
巨大的光柱打向穆桢,将穆桢的府邸刹时化作齑粉。她周身一切以化作虚无,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而立于正中央的她,依旧完好无损。
站在远处的英启运起一身灵力拼命抵御,依旧被残存的力量打的吐出一大口血。
此地不宜久留!
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身随心动,即刻就启程冲向问天城。
穆桢说过,那里将是三界唯一的净土。
只剩下穆桢和苍穹了。
穆桢看着苍穹,嘴角弯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她的身体渐渐飞起,飞到了苍穹的面前。
二人一经碰面,便是天雷地火,暴虐的灵力互相冲击,将天地打的摇摇欲坠。
无数光芒闪烁,金光与紫光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出上下。
那些想前来观战亦或是想要偷袭穆桢的仙家,在二人灵力的碰撞下当场毙命。至此众仙纷纷逃离,担心再被波及。
这一战,三界不分,没有结界庇护凡人、庇护整个天地,问天城外的所有一切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攻击。
两个天道传承者力量的对抗足以毁天灭地。砂石乱走、山峦崩塌、山河倒流、海水倒灌,这个天地竟是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只见天崩地裂,大地像是巨人抬起了步伐,在摇摇欲坠地前行。无数裂口将人吞噬,不知裂口多深,更不知是否会有海水涌入。亦不知这裂口是否在吞噬了人之后,马上就会合上嘴,将人碾压进土壤中,化作大地的一部分。
连这些最后的仙人们也保护不住自己了。
他们所有人联合在一起,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守护结界,却依旧抵挡不住苍穹与穆桢二人互相争斗所渗透出来的灵力。
于二人而言不过些末微毫,打在他人身上便是摧古拉朽之力。
不知又有多少仙家在二人这场争斗中,被波及的灵力打的魂飞魄散。
无数仙者陨落,与崩塌的结界一起,伴随着陨石齐齐掉落地面。
地上在死人,天上在掉下死人。
死亡统治了现在的人间。
此时的浩音方后知后觉的运起灵力,守护剩余的仙家。
浩音灵力一现,苍穹白了白脸,意识到了此刻仙家的险境。
就是这么一闪身的空档,被穆桢一个灵球打退,雷电披挂全身,从头到脚被雷霆洗刷,又痛又麻,令她险些灵魂出窍。
苍穹急忙回神,再次运起灵力朝穆桢打过去。
只见她分出一道金光朝天而去,紧接着,二人便被罩在了一个结界中。
穆桢冷笑,知道苍穹是想保护仙者。
但穆桢偏不让她如意,苍穹与她本就不分上下,打的难分难解。既然她愿意腾出手布置结界,穆桢自然也有法子打碎她的结界。
苍穹的结界维持还不到一刻,便被穆桢打的溃散,毫无作用。
苍穹不由怒火万丈,“穆桢!这是你我二人的战争,不要伤及无辜!”
穆桢大笑不已,讽刺道,“你我皆是天道传承者,我们的战争,便是天道的战争。即是天道的战争,只要是天道中人,便不无辜!”
苍穹吼道,“竖子!强词夺理!”
穆桢一番激怒,不想竟让苍穹灵力更上一层,金光重击之下,穆桢被从天上击落。
金光冲撞着紫光,将穆桢层层推落人间。两道光芒从天际席卷而来,美的震人心魄。
苍穹紧追之下,穆桢手指翻飞,各样法诀层出不穷,紫光涌动。
雷霆包裹金光,两道光线混作一团,发生了巨大的炸裂,冲撞之下,苍穹被打翻飞向天边,而穆桢则被重重击倒在地。
落地的那一瞬,地面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巨大的洞,洞内的穆桢大口地吐着血。她察觉到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移了位,全都被灵力挤压碾磨,吐出的东西只见一片猩红,血肉混杂。
她面色逐渐疯狂,用衣袖无谓的擦了擦嘴角,挣扎着起了身。
刚想站直,全身筋骨具被撕扯,痛的她再次喷出一口血。
痛意席卷全身,穆桢像是被痛苦彻底点燃,她报复似的虐待自己,让自己拼命站直身体,浑身痛的抽搐,却依旧放声大笑。
她决然的看向天际,不知在说给苍穹听,还在说给自己听:“这一次,天道是站在了我这边的!”
无论谁,听到这话都无法相信。
因为天上的苍穹只是嘴角微微渗血,一身不染尘污,清风白玉的高高在上。
而穆桢,却已然像一个癫狂的失败者,浑身糟乱,拒绝接受自己的失败,在进行最后的拼死一搏。
“穆桢,你输了。”苍穹目光怜悯的看着穆桢,轻声宣判。
穆桢嘴角掀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只见她张开双臂,然后无数灵力奔涌向她,在迅速的修补她方才被击打的破碎的身躯。
苍穹大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瞬,天地便给出了答案。
一个巨大的光阵从地上浮现,那里面,是现在所有活下来的人。
所谓天道,归根结底,还是人啊。
穆桢与她一战,将轮回大阵之外的人尽数斩杀,除了浩音守护住的剩下的仙家,剩下的活物,全部都在穆桢的轮回中。
“哈哈哈”穆桢放肆的大笑,她挑衅的看着苍穹,告诉她,“天上天下,三界六道,都入了我的道!现在,万千世界是属于我的!”
“苍穹,从一开始,结界破碎的时候,你最先想到的不该是打死我,而是去守卫那些你能守卫的人。”
“我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三界都入我的轮回?想不到啊,你与我一战,打死了所有轮回阵法之外的人。现在,你看看。”
她指着下方的轮回大阵,独属于穆桢的轮回大阵。
“天道还敢对我动手吗?他必须站在我这边!若是没了我,这个天道便不复存在了!你没有力量重创天地人间,现今的世界,只能用我的轮回!”
“不,还有。”苍穹目光凛凛,眼中忽而涌起万丈光芒,意有所指。
穆桢知道,她指的,不过是浩音守护的那些仙者。
可惜啊……
倏忽之间,轮回大阵从地上往上展开一层蓝色的光晕,八卦轮回,加上穆桢的天道之力,带着要毁灭一切的决绝尽数朝苍穹席卷而去。
苍穹没有躲,她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如今她已是强弩之末,再没有力量对抗穆桢。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往浩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要将一切托付给他。
她还有最后一道谁都不知道的力量,只要与穆桢同归于尽,便能将一切交予浩音。她相信浩音,能替她做完剩下的事情。
苍穹想要解开体内的封印,却见异状再起。
护卫仙家的结界顷刻消散,仙者在轮回之力的波及中当场暴毙。
而浩音,挡在了她面前,承载了穆桢所有的轮回力量,身陨魂灭。
“不!”苍穹声嘶力竭的呐喊,眼角流下一滴泪。
明明,只要死她一人,便可以换来一个新世界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搂住浩音的身体,将头颅埋进他的身躯,痛苦地轻问出声,“为什么?”
眼泪流进了浩音的脖颈,他感受到了微微的湿润。
浩音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苍穹的脸,却终究不够力气。
他一张嘴,嘴角便溢出不绝的血迹:
“原谅我,我做不到。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人间,上神,天道,咳咳……”
浩音大口地喘着气,努力的挤出微笑看着苍穹,“……都和我无关啊。”
你想要的天道规则,想要海晏河清,想要守护的一切,我都做不到。我只是简简单单的,有力气去喜欢你而已。
若是你死了,我有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帮助所爱之人实现理想,那是胸怀伟大的人才能承受不能承受的痛苦去做的事情。他从来都只是一颗渺小卑微的尘埃,在天道下苟且而生,做不得这样的人,受不了这样的苦。
终究,还是高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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