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蒙蒙亮,北漠镇还是一片寂静,沈家后院的门微微打开了一个小缝,从门缝里挤出去一个女人。
那女人瘦弱不堪,一张脸粗糙发黄,手上满是茧子,伸手触之,便觉磨砺刮人。
女子正是宋淑娘。
自上次事件之后,李月娘发了狠磨搓她,不过月余,她身子便已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原本她面带容光,还带着丰致,此刻已全然如六旬老妇一般,身体佝偻。更别说李氏不让她洗漱,只让她做活,一身脏兮兮的惹人厌恶。
趁着沈家人没起,宋氏卷了个小包袱在身上准备逃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逃到哪里去,但绝不能继续留在沈家了。
李氏爱使唤人,郭莲儿使唤不动了,就来使唤她。更别说她此时是有罪之人,李氏每每磨躏起她来不带一丝愧疚。
大门被轻轻打开,只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动静,宋氏悄悄把身子侧身挤了出去。
谁料,刚走出大门口,就看见里头一声小声的呼唤,“娘~”
声音嘶哑,满是委屈。
宋氏回头,看到了女儿宝娘。
宝娘强压着不敢哭出声道,“娘,你走了可让我怎么活?爷看我不顺眼,爹也看我不顺眼,奶奶只等着把我当成过去的沈芸娘一样,天天使唤我。”
宋氏任凭眼泪划过脸颊,一声都不敢哭出来,“宝娘,不会的,你还有哥哥在,哥哥会帮你的。娘不能再留在家里了,你奶不是个好人,心肠是个歹毒的,留在家里娘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伸手想摸一下沈宝娘的脸,手上交错着青紫的痕迹,不知是被什么鞭打所致。
手一覆上沈宝娘的脸蛋,痛的她轻轻叫唤了一声。
宋氏连忙把手收回,不敢再动。
她不能再和宝娘多说了,再过一会儿,只要天蒙蒙亮,李氏就会叫她起来干活。
宋氏吸了吸鼻子,“宝娘,你快点回去吧,千万别叫你奶看见你一大早在外头。她惯是会找借口折磨人的,赶紧回去,别叫她抓住把柄。娘走了,以后的日子,有机会会再见的。”
说完再不理会沈宝娘,只逃也似的离开沈家。
沈宝娘看着她一路往南,直往镇子城墙去,意识到她是要离开镇子再不回来。
记起宋氏的叮嘱,沈宝娘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
李氏最近看她越发不顺眼,要不是她一直和曼娘关系好,只怕李氏早就对她动手了。
母亲逃跑一定会让李氏勃然大怒,要是让李氏知道了她明知道娘亲逃跑却不通风报信,一定会打死她的。
当初的沈芸娘好歹还有个郭莲儿护着,现在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父亲看她的眼神满是厌恶,因为母亲做出的事情父亲连带着觉得她也恶心。
爷爷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名声坏了,这辈子都嫁不到好人家。在爷爷眼里看来早早把她卖了换钱才是正经。要不是担心邻居议论,爷爷早就动手。
哥哥又是个软弱无能只会惹事的,将来要是再出事情,只怕头一个要拿自己开刀。
越想越觉得酸楚,沈宝娘赶紧跑回了奶奶给她安置的小柴房不敢出来。
果不其然,早上李氏在知道宋氏离开之后勃然大怒,骂骂咧咧的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早饭时,沈宝娘刚一上桌就被李氏打了一个耳光。
她骂道,“你娘是个贱人,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从来只听说过贞洁烈女,还是头一回见到偷了人的还敢逃出家去。要是被我抓到她,非得狠狠扒她一层皮!”
沈宝娘被打的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一下子肿了起来。
沈曼娘和她关系好,赶紧过去劝住李氏。还不忘给她端了一碗饭,叫她躲回柴房去吃。
沈南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饭桌上的闹剧,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
过去的一个月她过的很是自在,郭莲儿亦是如此。
李氏要折磨宋氏,根本腾不开手找郭莲儿的麻烦。而且李氏把宋氏当牲口使,郭莲儿也轻松许多。
沈曼娘每天都变着法子的安慰疯疯癫癫的沈宝娘,这两人每天顾影自怜自顾自叹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沈南云也轻松许多。上山砍柴的时候都更有劲头。
要是早知道事情这么解决能让自己好过些,沈南云在过去十年里就不该对她们心软。
唯一不顺心的就是郭莲儿,自从沈长安赌债一事解决,沈南云脱离了被买卖的危险,郭莲儿整个人又恢复了当初那个软柿子的模样。
全家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连沈曼娘指使她伺候沈宝娘她也不拒绝。全然忘记了当初就是沈宝娘要卖了沈芸娘,让她们母子不好过。
沈南云心头微叹,果然日子有了盼头,人也变得软弱。
她拉过小心翼翼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李氏的怒火点到自己身上的郭莲儿,给她端了饭,两人坐到厨房吃去。
一天又是这么吵闹着过去。
因着宋氏出逃,郭莲儿再一次成为李氏的出气筒。
好在沈家两姐妹没时间找沈南云麻烦,她活的还算轻松。
是夜
沈家众人吃完饭后,沈曼娘收敛了一碗饭端到了柴房。
她轻轻的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柔声道,“宝娘,吃饭了。”
一进房门,四下无人。
沈曼娘找了找,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白绫挂在脖子上的沈宝娘。
“当啷”
是碗筷跌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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