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奚亭午郁闷地坐着。
注意到顾昭从屋里出来,站起身走到顾昭身侧,“这件事被我搞砸了,对吧?”
见人一脸愁容,顾昭抿抿嘴角说:“一半!”
奚亭午更疑惑了,“这...还能搞砸一半?”
“嗯,没想让你领着她出门。”顾昭双手环胸,眼神定定看着他,“但她平安回来了,没有去赌场,也没有被迫出现在别的地方,所以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毕竟大活人是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想法的。”
奚亭午在顾昭看过来时就把头低下了,目光落在地面,让自己努力忽视顾昭的视线,“是...是呀!平安回来了,平安回来了,平安...”
咀嚼着字眼,奚亭午突然抬头与顾昭对视,“平安?谁要害她?她人这么好,能和谁交恶?”
顾昭望向院外,语气平静,“对呀!人这么好,能和谁交恶,软糯糯的一个人,怕是大声说话都不敢。”
奚亭午没有接话,只静静地看着顾昭,直到院子里进来一人才收回视线。
那妇人大摇大摆的在院子里溜达,时不时啧一声。
妇人无视院内二人,直接在院子里叫喊:“老三!老三!”
顾昭蹙眉静静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那妇人见到莫三就开始诘问,“你昨天咋没下地?这咋能不下地呢?人不吃一顿没事,地一天都不能不下呀!”
莫三嗫嚅着嘴唇,“姑母,我昨天想去地里来着,这不是...”
莫三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大娘打断,“你想下地,那怎么没见你下地,这不是光想就可以的!你也知道家宝爹娘走得早,没人照看他...”
莫三局促地站在原地,听着花大娘的长篇大论。
顾昭气不过,上前打断了花大娘的话,“她昨天落水了,在河里飘了很久,河水到不了地里,你是他姑母怎么不帮忙照看照看?”
“她身为钱家儿媳,就该下地,让地平白荒着怎么行!”花大娘像才注意到顾昭的,“再说了,你是谁?我教训自家小辈跟你什么相干?”
顾昭攥着拳,竭力压着怒火反驳,“能有什么相干?我与我家兄弟救了你家小辈,你说能有什么相干?”
花大娘无视顾昭指向奚亭午的手,直视着身前两人,咄咄逼人道:“那又如何?你既吃了我家的饭,睡了我家床,那你就该付钱!十文!”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顾昭嗤了声,“付钱?还十文?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怎么,你住在我侄子家,吃我侄子家的饭,睡我侄子家的床,付我点钱怎么了?又没让你...”花大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奚亭午推了个趔趄。
见花大娘还欲说话,奚亭午开口:“给自己积点口业吧!说话这么刻薄也不怕子孙不长命!还有我们能住在这里是经过主人家同意的。你一个连我们都没见过的人,怎么好意思张口闭口就是你家的!还付钱?呸~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量着我们脸生,莫三姑娘性子软和,一来就在这里造孽,小心把子孙福报都给折损没了。”
花大娘指着奚亭午语气颤抖,“你,你,你...”
奚亭午站在顾昭与莫三身前,“你什么!还不赶紧回家看看有没有短命鬼!”
见人还想说什么,奚亭午开口怒喝:“滚!”
三人目光紧跟着花大娘,待人走出院子才回过神,三人扭头对上视线后忽的笑了。
顾昭抬手搭上奚亭午肩膀,竖起大拇指,“行啊你,以后要是有人骂我,你可得护着我点!”
对上顾昭的眼睛,奚亭午耳朵开始泛红,“肯...肯定的!”
瞅着奚亭午的反应,一个想法在顾昭心里扎根。她依旧和煦地笑着,“那就有劳亭午兄了!”
顾昭拉着莫三进了屋。
望着顾昭的身影,奚亭午嘴角挂着笑,手下不自觉比划着顾昭的名字,脑中想着什么样的绿植才比得上这样的人,想着想着,发现二者并无可比性,随后轻笑出声,“真蠢!”
戌时末,钱家宝满身酒气走进院,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见人进了主屋,顾昭从角落里走出,抬脚往主屋而去,行至一半被莫三拉住,拽回屋内。
瞅着莫三小心翼翼的样子,她轻声问:“怎么了?”
莫三抬头看着她,“动作小心点,别被听到,不然就要围着你开始打砸东西了!不会扔你身上,但会一直朝你的方向扔,吓唬你!”
“疯子!”
两人坐在床边,寂静的环境让顾昭无聊得背起了书。
顾昭:“......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瓷器接连碎裂的声音传入耳朵,顾昭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慌乱的莫三。
顾昭将人搂进怀里,不断安抚。待情绪稳定,两人出了屋,见到了主屋的一片狼藉。
主屋门大大开着,茶壶碗碟碎了一地,地上还有满是脚印子的衣服被褥,钱家宝摇摇晃晃地站在中间,手里拎着酒壶往嘴里倒酒,许是喝光了,酒壶整个颠倒也没有流出一滴酒水。
顾昭下意识看向奚亭午所在的屋子,见到门被从里面打开,见人赤着膊站在门框里,顾昭忙将头扭回,心中狂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捕捉到顾昭的动作,奚亭午忙将衣服拿过穿好,站到顾昭身侧。
三人静静立在院子里望着屋内到处打砸东西的钱家宝。
注意到他口中念念有词,顾昭凝神细听,话里话外都在骂着一个叫付春的人。
说就是因为他自己才签了什么该死的契书。
许是太过安静,又或是月光太过明亮,钱家宝注意到了他们。
他脚步飘忽,嘴角发出瘆人地笑,手中拎着与身份毫不相配的酒壶,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你们也是来看老子笑话的?你们也看不起老子!尤其是你!”他伸出手指,在莫三面前一下又一下的点着,“老子求死求活你都不愿意,又不是让你去死,就两个时辰也不愿意!老子当年就不该娶你,连个崽都没给老子下一个。”
啪!
顾昭扭头看向莫三刚落下的手。
再抬眼,就见莫三满脸愤怒,“是谁自己当年说不要的?是不是你?又是谁沾上赌瘾日日夜夜不肯归家的?你指责我?我告诉你,你才是家里最不该指责我的人!当初不要的是你,后来不肯归家的是你,把我一人扔在家里不闻不问的是你,任由外人如何说我作贱我满不在乎也是你!只有你,只有你没资格说我一点不好!没有!”
见莫三身形有些晃动,顾昭上前托住她,注意到她的已然泪流满面,“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在家中过得好好的,哪怕无父无母,哪怕姊妹众多,那我也是被好好养着的!是你把我拖到这求天无路,告地无门的境地。”
钱家宝站直身子,缓步靠近两人,“是我先招惹的吗?这你可得好好想想,难道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吗?是你招惹的我,是你哪怕断亲也执意要跟我走的,你所遭遇的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所以是你活该。”
“亭午兄!”顾昭大喊一声,“劳烦你照看一下莫三姑娘。”
话毕,提步至钱家宝身前,一拳将人打至几步远,“呸!狗屁的歪理。本想着事情了解清楚后再决定朝谁发火,现在看,不必了,横竖你都恶心。”
奚亭午挡在莫三身前,隔绝了她看向顾昭的视线,“别说话,她在出气,为了你,也为她自己,所以安静。”
许是被奚亭午的话气的,莫三将身子调了个方向,面向院门。
听着身后拳拳到肉的声音以及求饶声,奚亭午一脸不为所动,安静地守在莫三身后,一动不动。
待身后声音变小直至安静下来,他才转过身。
迎面与顾昭对视一眼后,走过去查看钱家宝的伤势,主打一个现打现治。
顾昭在缓了缓情绪,蹲在莫三身侧,“夜里凉,要回屋吗?”
莫三没搭话,起身径直朝屋里走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见人利落地关上门,顾昭无奈撇嘴,心想:没给留门,那睡哪呢?虽然树杈杈也睡过,但有点硌,不想睡!
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奚亭午身边,“活的死的?”
奚亭午连头都没抬,说:“放心~以你的睡眠时长来看明天你见不到他。”
“那挺好!还能活蹦乱跳。”
奚亭午站起身子,看向顾昭,“要不今晚你睡我那?我和他睡?”
“没事,先等等。”
见她下意识瞥向莫三所在的屋子,奚亭午突然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想等她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同意吗?”顾昭抬眼望着他。
“我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一路上你总不能一直在打抱不平吧?”
“不会!我没有那么滥好心。只是看到她在挣扎,想拉一把,出不来就算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顾昭略带着心虚的表情还是落到了奚亭午眼里。
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奚亭午只说:“那人快来了吧?”
“嗯,快了!”顾昭视线落在钱家宝的身上,“赶紧把他带回屋里。”
看着奚亭午将人抱进屋里,顾昭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把他宝贝打成这样,他会怎么对我?”
独自在院子里站没一会儿,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莫三将屋门打开了,只是依旧没说话。
顾昭无所谓,有地方睡觉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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