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好。”

“姐姐你是纸做的吗？”刘河黑溜溜的眼睛上下转着，打量白岚。

“是啊，有意思吧。”白岚回答小女孩时，注意到生辰信息旁还有一页，是一副黄纸黑笔的图。

图并不复杂，像是简笔画，画中小女孩满脸脏污，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脚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周围是一群衣着普通的凡人。

白岚手上动作一顿，这小女孩是被村中人活活烧死的，刚想和小女孩说些什么，突然脑海中传来鬼见笑的声音，

“忘了跟你说了，桌上的本子是生辰书，记录了他们的姓名生辰和死时场景，那图也唤作忌辰图，你权当个参考。

若是他们真的执念已消，旁边放着了生笔，在姓名旁画个圈，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若是骗人，打发他们出去作罢。”

脑海中鬼见笑的声音消失，白岚眨了眨眼，试着动了一下身体，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权了。

“嗯嗯，姐姐你好好看。”面前小女孩似乎并未察觉到白岚短暂的异常。

“谢谢你呀，那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呀？”

“不想。”刘河摇摇头，“我还小呢。”

白岚看着刘河的表情，没说谎，这是执念还没消啊，白岚想翻后面再看看，却发现根本翻不动，“那你怎么今天....”

“大家说，今天这里会很有意思，所以我想来玩。”刘河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姐姐了？”

“没有没有，”白岚挂着温柔的笑，“那下次等你想离开的时候，再来找姐姐好不好？”

“好。”刘河乖顺的点点头，从队伍前面离开，小身影走向殿外。

刘河走后，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嘻嘻笑着上前一步，“大人好大人好。”

“你好你好，请问您....”白岚一边回复，翻了翻面前生辰书，可以翻了，陈八牛。

“您好您好，大人您客气了，”陈八牛佝偻着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有劳大人。”

“您的执念....”

陈八牛的忌辰图上他趴倒在床上，手虚虚的指向什么方向，旁边是一男一女的背影，女子躲在男人怀中，看不清表情。

“没了没了，哪有什么执念，”陈八牛挥挥手，“那对不要脸的奸夫□□，早忘了。”

“忘了怎么还记得是奸夫□□？”白岚微微一笑，这话可真是漏洞百出。

陈八牛被噎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这您说的，死了又不是全忘干净了，有些事他再怎么样，也忘不掉啊。”

“不瞒您说，我家中那个妇人，我待她真真是极好，我早出晚归做活计，为家里谋银两，她整日什么都不做，家中的事务都是我那八旬老母做的，我那老母撞到她和外面男人厮混，他们居然害我老母，后又下毒害我，您说，这谁能忘？”

陈八牛说到后面，眼眶中竟是逐渐流出血液，整个人脑袋也隐隐发红，双手握拳。

白岚往椅子后面退了退，这玩意怎么感觉要发狂，一直退到椅背上，白岚才想起，哦对，自己现在是纸人，怕他什么。

“你先冷静....”

“冷静？呵呵呵，”陈八牛整个人发出黑气，“让我冷静....想起来了，大人，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帮我？”

“什么？”白岚望着他隐隐发胀的眼睛，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听闻鬼界有卖一种诡器，能够将凡尘界的凡人吸过来，呵呵呵，大人，就是这种诡器要用鬼魂做容器，不知道您.....”

陈八牛一步一步地往桌前走，白岚忍不住就往后退，这鬼见笑，也没说给自己什么保护的东西。

正这么想着，陈八牛仿佛撞到什么东西，整个人愣在原地，下一秒，陈八牛挥舞着双拳，死死砸向空气，一步也不能往前走，声音狠厉，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活的好好的，你们这些贱货，女人，呵呵呵，都去死....”

白岚松了一口气，应该是鬼见笑设下了隐形结界，还好还好，听到陈八牛在叫骂，白岚眼睛眯了起来，逐渐严肃起来。

白岚再次看向桌子上的忌辰图，那女子虽是背身掩面，但有一节手臂露在外面，那上面似乎有什么痕迹。

“我问你，你打过她吗？”

陈八牛神情呆了一瞬，动作变得迟缓，“我没有.....再说，打她怎么了？我不能吗？谁规定了？你这么一问...我好像打过，记不清了，那又怎么，那也是她活该....”

没说两句，陈八牛的眼球越变越大，越来越突出，竟是有隐隐爆出之势，白岚手背向身后，暗中掐了个诀，免得那脏东西的血溅到自己这边。

陈八牛顶着涨红的脑袋，似是想起什么，逐渐放下了手臂，两只眼睛仿佛轻轻一动就会掉下来，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往宫外走，

“她活该，那奸夫也活该，他们都该去死，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等他们，我要亲手弄死他们....”

白岚望着陈八牛的身影，和地上先后掉落的血淋淋的眼珠子，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有眼无珠的脏东西，这种玩意为什么不下地狱。

排队的众鬼仿佛司空见惯，没有多少看向陈八牛，只有偶尔几个扭头看了看他，小声议论着什么，剩下的都定定的看着白岚。

白岚望着面前的鬼魂的注目礼，咳嗽一声，挂上合适的笑容，“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吧。”

“哎哟我就知道小姑娘你是个会来事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笑眯眯走上前，“哦不对，应该是大人，小姑娘大人您好啊。”

“您好您好，”总算是来了正常的，白岚心中无比畅快，赶紧把陈八牛那一页掀过去，这位是云彩华。

“云奶奶，您这执念？”白岚歪着头看着云彩华的忌辰图，图中只有她一个人，但仿佛是在一个很长的阶梯处，这看来是不小心去世的。

“哎哟，什么执念啊，我这一辈子活的很幸福的，有什么执念不执念的，我就是想在那个什么望乡台啊，多看看我相公和我的孩子们，看他们都活得幸福开心啊，我就开心了，哎呀小姑娘大人，你说要是去转了世，我也不记得他们，这不是白活了吗，多可惜啊，对不对小姑娘大人？”

被云彩华一箩筐砸过来好多话，白岚一时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就要回答对，晃了晃脑袋，清醒了，这老太太执念不就是希望孩子们过得幸福吗，这不就是执念吗。

“可是您在这枉死城待的时间越长，对您自身伤害也很大。”白岚换了个角度。

“哎哟都当了鬼了，要什么伤害不伤害的，这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没忘记他们，我还在，小姑娘大人你说对不对？”

“那您今日来这是？”白岚茫然地看着云彩华。

云彩华腼腆一笑，“本来是想着，让小姑娘大人啊，帮我跟那判官说说，让他别老来催我，我不是很想转世。”

“那现在？”

“来之前啊，我在那个台子那，看到了，他们啊都挺好，就是有个道士说什么，家中亡故之人搅乱，闹得小孩子总生病，那这家中亡故，不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吗，所以，就，走了吧。”

说到后面，云彩华眼中泛起泪水，不经意擦去之后，冲白岚笑了笑，“人老啊，话就多，就烦，活那么久，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啊小姑娘大人，让我走吧。”

白岚看着云彩华面前撑出来的笑，张了张嘴原本想说那是骗人的，但是注意到云彩华的幽魂已经快变得透明，到底没说出来。

“好，云奶奶，您下一世一定也会很幸福的。”白岚拿起了生笔在云彩华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圆圈。

“哎，谢谢你啊小姑娘大人，你也会很幸福的。”云彩华笑着点头，目光注意到到白岚的动作，神情怔了一瞬，没来得及擦去眼中的泪。

“哎哟哟，看我，又耽误你事了，那我这就走了，不影响你了。”

云彩华说着便朝殿外走去，中途不忘回头看了几眼白岚，看到白岚也在看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就这么消失在了殿外。

白岚低着头，看着生辰书上云彩华那一页，自己刚刚画上去的圆圈痕迹也在渐渐消失，想了想，也对，这是生辰书，应该也不会记录什么其余的，可惜不能知道云奶奶投生到哪里去了。

“那我们下一个吧。”白岚抬起头，看向后面的队伍，这样看来，这事倒也确实不累。

近十个时辰后，白岚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幸亏她是纸人，要不这会儿，这些鬼就能看到她满脸虚弱地瘫倒在椅子上。

这工作量，鬼见笑个大骗子，白岚咬紧后槽牙，他不会把整个枉死城的鬼都叫过来了吧，过于离谱了。

“下一个，”白岚一只手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转着手中的了生笔玩，没看队伍，淡淡的出声，“你有什么执念，消了没？”

“没有执念，怎么消？”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白岚下意识抬起头，眼神撞入温柔的目光，白岚惊讶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