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苇伦站在一个椭球状的不透明容器之内,这种情景的设置意义是提示他正在进行检查。据魏谋的解释,该检查的目的是排除分神阵可能造成的灵魂缺陷,以及检验肢体再造的适配度。
操作人员并不能推断出王苇伦之头原本洽合的躯干肢体是什么模样,只能尽量根据统计数据做出大胆假设。
所幸王苇伦对此并无不适。
绿光扫过,容器传出打开的声音后,他从器械散发的迷雾中走出来,紧接着飞快地拾起地上的衣服。
被装潢过的检查室内没有其他人出没,他被告知这是为了保证受伤者不必忧扰杂事,王苇伦对此不做妄议。
房间内设施齐全,各种最新型的娱乐设备都齐全,还具备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也算是长途星际旅行中的高级房间,恰适合一个热衷于美好生活的人。
王苇伦对外面的景色颇有兴趣,他打开观景开关,观景平台上原本银灰色的墙面变得透明。
怀带着各色点光的黑暗就展现在他眼前,宇宙总是这个样子,空寂的环境里镶嵌一些不明所以的污点,叫人看久了心生疲惫。
但王苇伦第一次见这么宏大的景象,很是吃惊——确实是美丽,比卡尔左星的光脑上投影出来的景象伟大。
这样的观景经历对于这样的任务舰群也并不常见,他们之前都是通过长距离的空间跳跃进行快速地穿行,没有客观条件停下来观赏。
然而,最近时间段内,本宇宙内长距离空间跳跃的阵法出现了大范围的,不同程度的紊乱,原本安全可靠的方式就变得危险起来,即使采用非空间跳跃类的交通运输方式,达到一定的速度后也会引发区域结构坍塌,他们不得不采取了原始的行进策略。
身后传来开门声,王苇伦立即转身,把虚真藏在手里。
魏谋对他这幅如临大敌的姿态感到好笑,他是来找王苇伦商谈事情的,不是来打架的。
“风景不错是吧,第一次进行星际旅行的人都爱看这些东西。”
“不过看久了,发现还是站在地上舒服一点。”他向王苇伦高举双手,摊开手掌,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孩有意思,表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行为却轻易暴露出一种多疑的防备惯性,有种奇异的矛盾感。
见王苇伦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他又说道:“现在,你也没地方去了——”
“不是要强迫你的意思,我们舰队身上带着任务,保守估计返航的最短时间还需要二十年,和我们一起呆在船上对你的修炼也不利。”
“离我们最近的星系是镀石星系,再航行两个月就能到那里,你可以在那里的任意一个行星下船,弘光帝国的人很友好,你在那里可以继续修炼。”
“当然,是去是留全取决于你。我们仍然要去清理各个地方的异常,收集异常的动乱数据,鉴于最近的异常爆发频率来看,航行的时间只会无限拉长。”
魏谋走后,王苇伦瘫在沙发上,一只手绞着虚真。
小月给他出谋划策:“宿主,我觉得还是回到星球上比较好,你舰队上的灵源流动方式不适合修炼提阶,万一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任务,我们就完了。“
遗憾的是,自从小月变身可触的玩偶之后,它就丧失了惩罚王苇伦的珍贵权力,变成了一个疑似可以提供帮助的吉祥物,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诫王苇伦按章程行事。
曾几何时,王苇伦在意识海一顿实验之后,发现小月已经丧失降罚能力,就意图破坏契约,然而真切感受人机毁灭了所预示的痛苦。
如此便昭示了:即使小月无能,王苇伦也要按规矩行事。
王苇伦继续手绞着虚真,拒绝与小月言语沟通,避免浪费精力。他脑中思虑繁杂,对魏谋先是软禁自己,后又放虎归山的态度起疑,他判断此人身后必然受人指挥,也就是说,有高层的研究员对自己也有想法。
确实如此,魏谋已将他当作自己的导师唐靖风搞出来的实验品。
老唐不是正在研究如何提高禄者的基础战斗力吗?这种东西战斗力肯定高啊。
没有成为高级究业者就能承受分神阵的刻蚀?正常,他培养的怪物灵魂强度怎能不高。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检测出任何禄者的特征?正常,自己设备不够好,自己等级不够高 。
种种问题其实没有明确的解答,但是也许七拐八拐之后都能归结到一个地方上:老唐干的。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唐靖风抽出自己的宝贵时间对魏谋进行了超距的指示。
“让他发展着吧。”
虽然不知道老唐的宝贵实验体怎么跑到了这种边缘的地方,但这不重要。他亲自前去向王苇伦暗示一番,希望那小孩真的听懂,不要在舰队上蹉跎时光,更不要连累自己这种小卒。
两个月后,王苇伦站在镀石星系的改—芳花6号人类普通宜居星的宇宙港上,背后的舰船早已无影无踪。
小月显得异常兴奋,在他意识海里跑来跑去。
他离开出站口,在区域内探索一会儿之后,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上所剩的宇宙币并不能支付起交通工具起步,甚至不够吃一顿简餐。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下子连晚餐也没有了。
由于此宇宙港无外人光临,因此他也没有了搭便车的可能。
他调出地图看,发现最近的城市距离此处尚有八百多公里。
王苇伦试图以步代车,一路冲刺过去,路上有友善的人的话再搭车。
据小月所述,自己身体强度较高,理论估计至少能高速冲刺四十公里。
他对所有禄者的身体素质感到惊讶。
这位青春年少的高大男生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最后调整方向,一路狂奔起来。
真算得上一场有意义的有氧跑啊。
他的旅程没有太过艰辛,虽然,基于芳6的道路法,他只能走偏僻的行人特供的林道,但也遇到了心善的青年。
这位心善的青年,本坐在一辆可称远古遗迹的四驱代步小卡车载货区,缓缓行驶在观景道路上,结果偏头一看,发现王苇伦在林道上狂奔,瞬间超越了自己的迟缓进度。友善的青年对此人的速度颇为惊诧,提速,跟在后面观察了十分钟后终于上前搭话。
王苇伦终于得到休息的空闲,他承了青年的好意,一下子跳到四驱小卡车的载货位上
小卡车的主人着装休闲,看见王苇伦毫无异样的轻松姿态,礼貌询问道:“没事吧?”
“没事,跑累了。”
“我叫莫雨。”按照卡尔左星的礼节,王苇伦首先自我介绍。
“我叫杨业明,兄弟,刚你怎么跑那么厉害?我一开始以为你在训练,都没叫你。”
“我刚到这个地方,身上没钱,只能靠跑步了。”
“看你的速度,兄弟你是一个躯禄者?”杨业明挑眉,镀石上的高等阶禄者他都知道,没有此人的信息,那么他的等阶大概就不会太高,除非易容,然而可能不大。而低等阶的禄者没这种强度的身体机能,除了本身锻体的躯禄者。
“身体比较好而已。”王苇伦顺着他的猜测暗示。
“真巧啊,兄弟,我也是禄者,受的是剑禄。”说罢,杨业明抬起手来,王苇伦看见他手心发光,慢慢形成了一柄小小的剑。
杨业明同时观察王苇伦的面部表情,没细究出太多信息。
“兄弟,你不是芳花的原住民吧?”杨业明露出爽朗的微笑。
王苇伦听到此话,手指绷紧,但杨业明没看出来。
“我来自别的星球。”
“兄弟,一看你就和我们原住民不一样。”杨业明继续保持爽朗的友善姿态。
他在心中细细思考着王苇伦的来处。是芳花系根本没有记录的躯禄者,对自己的名字和剑禄者的身份也没有表现出一点联想,又贫穷到没有交通工具。
莫非是贫云系的难民?但似乎贫云系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灾难。
一瞬间杨业明想法很多,但并不显露出来。
“兄弟,你来芳6旅游吗?”
“我来念书的。”王苇伦并未放松,小月感觉到他的紧张,疑惑地安静着。
“来我们天元中学啊,我跟你说,我们学校是芳6最好的学校了,每个学生至少能上申玉大学。”听到王苇伦的回答,杨业明更加热情起来,表现出某种狂热。
申玉大学是镀石星系最好的大学,如果王苇伦是镀石贫云的人,想必一定也会答应。
而自己麾下如果能再纳入一名看起来不弱的躯禄者,那么申请帝国级大学的胜算就更大了。
“谢谢你了,我正好要去这学校呢。”
“兄弟,真太巧了,那我们直接去鸣杰市吧,正好我也要回家,到了那,你直接就可以来我们学校。”杨业明很兴奋。
王苇伦口头答应,在意识海里叫小月开着路径对照,看看杨业明是否真的是带自己去鸣杰市。
杨业明招揽王苇伦的心切,在王苇伦面前表演了一把活车大变,原先以报废速度行驶的小货车在一阵莫明其妙的变态过程之后,变成了一个拥有舒适内饰的飞行器,然后直接起飞了。
“飞行时间大概十个小时,那里有房间,可以去睡一觉,里面什么都有哦。”杨业明极其友善地向王苇伦介绍。
免费的享受不蹭白不蹭,王苇伦从善如流,告别后就顺着之前的指示去房间里。
“宿主,刚刚你那么紧张,现在又放松下来了。”小月看王苇伦心情稍微愉悦了,终于大着胆子说。
“我可以一秒之内杀了他。”王苇伦收起藏在袖子里的虚真。
小月接到虚真,开心地转圈。
王苇伦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发现里面设施豪华,堪比移动豪宅,一边让小月警戒着异动,一边迎接自己的欢乐时光。
玫瑰浴池,露天清风。世界在此刻对他露出了温情的一面。
杨业明当真是一位热心的青年,表面上并没有任何深沉的心思。王苇伦经过一场舒适的旅行,平安到达了杨业明的家。
他下了载具,和杨业明交谈一阵,互留了联系方式,准备告别。
“慢!来都来了,我让司机送你吧,反正也不远。”杨业明话一说完,一道黑影立即出现在他背后,据他所言,那是司机。
王苇伦推辞了。
杨业明没再坚持,他料想王苇伦不会继续接受自己的帮助,特地挑了一处离学校近的府邸,按照王苇伦见面时的速度,几十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看着王苇伦的身影远去,杨业明收起脸上的笑容。
“叫学校那边盯紧了,有新的禄者入学及时把个人信息传给我。”杨业明缓慢登上庭院内突兀出现的载具。
“遵命,少爷。”声音传自并无人影的地方。
三十分钟后,王苇伦进入公民服务中心,卡尔左星不从属于任何帝国,但故乡已逝,他现在处于弘光境内,要更新居民信息。
服务人员虽然处理过太多事件,但毕竟没见过连故乡星球都完全炸了的存在,王苇伦是罕见的遗民。
“信息录入完毕,欢迎您来到弘光帝国,希望我们能给您最舒适的服务,祝您在弘光过生活愉快。如果要办理受难者补助业务的话,请按光脑指示到指定位置办理。”
王苇伦同时成功申请了救济,每月额度比他当时在卡尔左星的工资还高。
“还不错,能免费领钱。”他跟小月说,忽视对方回答里的恨其不争的语气。
随后,他搜索鸣杰市内相关初等教育学校,用八天时间实地考察,询问了各个学校的入学事宜,唯独避开了杨业明提及的天元中学。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交不起任何一个学校的学费,也就没有入学资格。
小月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宿主,注意任务时限哦。”
王苇伦将其痛扁一顿。
杨业明这几日也并未收到任何有关天元中学新学生的消息,难民登记也没有新鲜面孔。
他坐在水流构筑的吊椅上,无奈说道:“林哥,这就叫有缘无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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