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是一个长度单位，意为光在真空中传播一年的距离。蓝星与地球间隔1400光年，而地球时代，最长寿的人也仅有146岁。这意味着，即使我们能以光速前行，也无法在生命尽头抵达新的家园。”

白炽灯摇摇晃晃，影子伸长缩短、左摇右摆，如同站在进化路前踌躇不前的人类。

“可现在人均寿命是150岁，参加过独立战争的奶奶，偶尔还能来给我们上历史课。”阿尔杰眯眼笑道，“不妨猜猜，我们为什么能活得那么久？”

真受够这种明知故问了！

余业翻了个白眼，沉思片刻后回答：“我生物学得不好，但还是知道基因控制生命……选择性地编辑与衰老相关的基因？例如端粒长度调控基因、DNA修复机制基因、抗氧化基因？可人体实验违背医学伦理……难道是当时爆发空前灾难，我们必须这么做？”

阿尔杰摇头说：“我们在木卫二上发现了一颗陨石，这个陨石上存在一种独特的碳基生命形式，其基因形态与地球生命截然不同，它后来被称为——生物代码。”

“这段代码不仅能让小白鼠的寿命大幅延长，还是完美的‘粘合剂’，直到今天，我们DNA双链里仍有灯塔水母的部分基因。”阿尔杰遗憾摊手道，“没有灾难，没有战争，只是能源耗尽，人类垂死挣扎。”

可凡事皆有代价……

余业想到关键，深吸一口气说：“基因编辑副作用是性别重构，最终演变为Alpha、Beta、Omega三类人群的分化。”

“Alpha负责开疆扩土，Omega负责繁衍后代，Beta勤恳工作，这种组合是不是似曾相识？”阿尔杰发问引导。

余业终于忍不住站起上前打了一拳，虽没让对方吃痛，但也算解气。

“别像幼儿园老师一样说话，”余业甩了甩手道，“你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说蜂巢吗？生物代码就是控制我们的王？”

“我不知道。”阿尔杰终于坦白。

“啊？”

这下知道为什么没听过BETA保护协会了。

余业叹息：哎，他们是敌是友都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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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我会说服余业加入。”姚也友善笑道，“可以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吗？”

几分钟后。

“嗯……谢谢你的信任，我明白了。”姚也微笑点头，思索片刻后说，“以我个人之见，咱们协会实在太低调了，应该公开宣称，抵制Alpha和Omega对社会资源的垄断，争取Beta的基本权利，吸引更多人才加入我们，只靠突然绑架，不利于长久发展啊。”

“是，是我们考虑不周。”

姚也最擅长蹬鼻子上脸，摆摆手原谅道：“这也不能怪你，可能高层有其他顾虑吧。毕竟皇室都是AO，议会里AO占比78%，大肆宣扬易遭打压。或者说，现在已经被打压了？否则你们不会大费周章，躲在这个没网地下室里。”

“您说得对。”

“我猜测你们高层应该分为两派，一边主张暴力消灭AO，让Beta成为绝对统治者；另一边更倾向于平衡改革，希望能研制某种解药，解救感染者，消除感染源。”

她自信道：“你们属于后者。”

对方仿佛看见了老大，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

“不过我得先确认余业安全。”姚也提出要求，“不是不信任你们，但余业是唯一特例，来帝都后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我答应过余姨要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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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时期，夜幕降临会有月亮升起，倘若万里无云，水般清澈月光将在地表静静流淌。

“我们站在月亮上。”姚也望向占据半空的巨大星球，波状灰白云层动态覆盖在蓝海表面，绿棕森林少得可怜。

余业知道她想家了，但他没说话。

离开地下室后，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要干什么。

他曾经是个有目标的人，热情、专注、配得上所有褒义词，只是梦想被朋友抢先实现后感到短暂虚无。现在，他必须有抱负，尽管这不是他的选择……

“余业啊——”

他如梦初醒，肚子饿了。

姚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继续道：“你该不会害怕自己被激进派暗杀，好有名头物理消灭AO吧？放心放心，他们跟我们是一伙的，知道目前唯一解是破译生物代码，明白你很重要，从今往后都会有人保护你。”

“嗯，我知道。”余业抬头，认真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已经认识十年的人，沉思许久后开口，“直觉告诉我，你家有生物代码。”

姚也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好一会，才指着胸茫然道：“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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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姚也家。

身着白大褂的短发女人刚结束会议，听到通讯请求后满脸不耐，看清名字又觉轻松，她笑着接通。

姚也蹦出来扑向女人，像条热情过头的小金毛打转说：“妈妈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姚知微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好啦好啦，别想太多。知道你有事，明天带你朋友一起回来吧。”

“好滴，妈妈拜拜早点休息，我现在就去请假买票，晚安爱你哦~”

嬉笑消散后，室内极其安静。姚知微环视空洁客厅，突然想起当年悬泡在人造子宫中的小小胚胎：输送营养物的脐带模拟器从无菌容晶中伸入，连接着小小胚胎——它那时只有7周大，既无大脑也无四肢，像颗花生米。

现在看来，花生米已经懂事了。

姚知微将脸侧的头发拂至耳后，站起来，走向房屋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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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星，姚也实验室。

“我的天——”余业抱头哀嚎，“看这反应就知道肯定完蛋了！”

大BOSS就在身边谁不害怕啊？虽然明白药企有基因库，能分析出AO中存在生物代码很正常，商业机密普通人没听过也很正常，但这就像发现床头玩偶眼珠里有摄像头，细思极恐啊！

姚也扶额叹息道：“我在家不能进母亲书房，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写作业，就是出去玩，哪懂还有这玩意儿？”

两人面面相觑。

姚也打破死寂，试图解释说：“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接受。无论怎样，母亲也不会伤害我们，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乖乖请假回蓝星，在家里也比较安全。”

白光透过冷却液变得幽蓝，朦胧地罩在余业身上，他坐在管道中间环抱膝盖，脸埋在阴影里，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可能无法离开。”余业抬头，盯着姚也身后的电梯门道，“因为你的论文。”

论文？

姚也恍然大悟。

她迅速登上校园网申请假条，但窗口根本打不开，她便联系同学，被告知目前正在维修，如需请假到学校找导师签字。

“烦死了，还不如直接旷课！你那边情况怎样？”

余业摇头叹息：“我们俩的ID都被限制购票了。”

ID是帝国公民唯一身份符号，由字母、数字、生物特征和社会信息综合生成。它是身份，也是档案，无论是健康信息还是学习成绩，都包含在内。

它记录个人的活动轨迹，再由系统分析其是否合理，名义虽是预防犯罪，但让不少人觉得自己毫无**。每年都有人为此游行抗议，可这不仅没被删，仍迭代更新——比如现在，系统认为，他们不请假就买票回蓝星的需求不合理，便限制购票。

“校园网安全漏洞好找，获取审批权限也容易，问题是那句‘正在维护’，听着像等我们自投罗网。”姚也为难道，“顶替ID可是大罪，我得想想……”

“我们不是还没加入协会？他们总该拿点诚意吧。”余业说完，便联系阿尔杰，并向其隐晦告知现状，赶紧想办法来接他们。

“我来不了。”阿尔杰坦率得让人来不及惊讶，“事发突然，你还记得我曾经是皇太妃候选人吧。”

“嗯，那咋了？”

“皇太子找上门来，说帝国研究院已经能让B变成O了，他想让我做情人。”阿尔杰站在楼上，胳膊依着复古旋转楼梯的木质扶手。他神情冷漠地望着在皇太子面前卑躬屈膝的哥哥，却又在对视时含羞微笑，这是刻在骨头里的教训。

“时间不多了，我会安排别人帮你。”

事情有着落，余业松了口气，还没道谢，只听见对方最后一句：“哥哥……其实，我属于前者。”

余业莫名其妙。

他没听过今天姚也在隔壁审讯室里的精彩演说，也不知道阿尔杰将会在变成Omega的前夜、与皇太子缠绵后将其杀害后被判死刑，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险些永远也无法回到蓝星。

此时的他只是庆幸，庆幸自己不需要为了面见太子去学繁琐且无用的皇室礼仪，还能像个功臣一样，美滋滋地享受姚也伺候。

“玩够了吧？再犯贱别怪我扇你。”姚也忍无可忍，端着餐盒往桌上重重一砸，汤水差点溅到余业脸颊。

他是特殊的，是目前唯一能听到AO心声、感受到“精神网”的人，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只能像个珍贵实验品般被小心照看。因此，最了解他的姚也，也成了照看他的不二人选。

机会难得啊，只是一不小心过头了。

余业毫不后悔，连道歉都像挑衅：“对不起啦，没考虑到姚大小姐千金之躯，干不了端茶倒水的活，请坐请坐，这等小事还是让我等贱民来做。”

姚也深呼吸，仔细摆好餐盒，用纸巾擦掉溅出来的汤汁后，盯着骤然安静的余业，眯眼笑道：“我知道，被迫加入协会让你很不爽。这很正常，是人感到弱势时，通过言语表达出来的自我保护机制。”

言下之意：她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

“但你必须加入。”姚也收敛微笑，严肃道，“如果阿尔杰所说为真，你现在可能处在AO和beta的临界点间，随时会变成AO。我们还不知道‘生物代码’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母亲了解多少，我们必须加入协会，尽快回蓝星。起码，在那我们都安全。”

道理余业都懂，但他就想闹一下，拆饭盒时还小声嘟囔：“明明可以走黑市ID买票……”

“黑市ID？”姚也快被气笑了，“嫌逃亡路途不够刺激，想有个正当罪名召唤警察？如果我们真选那条路，到时候穷追不舍还得加上协会，他们内部有激进派，宁可杀你，也不愿你落到帝国手中。再说了，这会可是你自己联系协会的，跟我没关系。”

余业自知理亏，终于肯乖乖吃饭。

他们通话结束后，刚收拾完东西就被人接走，回到了这个昏暗狭小的地下室。

姚也没胃口。

她手藏在兜里，紧攥笔状激光枪，在室内来回走动，目光从头顶的灯扫到桌脚的灰。与母亲的通话结束后，她非但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反而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即将面见恐怖真相。

“老大来了！”

姚也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余业正擦嘴，门前是审讯过她的beta。

对方热情招手：“还真是你？缘分啊，但还是得快点，别让老大等太久。”

她强撑着扯笑回应，拉起余业顺指引走去，鼓动心脏越跳越快，耳边响起尖锐嗡鸣——闭眼，深呼吸……

姚也睁眼推门，看见了，最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