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乾看着迟余苍白的脸，原本还有些心疼，可随着自己这脑袋一阵一阵地跳动着疼，他控制不住地连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我……咳咳咳，你别担心……”
程乾边断断续续地说话，边不忘了拍拍迟余安慰着他，摇着头道：“没……没事……你，咳咳咳，你把护士……护士叫来，叫程……程琰。”
“嘭”的一生，病房门又被撞开了，只是这声更烈些，像是被狂风卷过的所在，片叶不留。
“行了，逞什么强。”程琰原本还站在门口，接着几步就来到了床前，伸手一张符纸弹出，一下贴到了程乾头上，随即金光必现，晃得迟余睁不开眼。
待到再能看清之时……
“噗。”
符纸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个灰都没剩下，只是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
迟余一个没控制住，扒着头在一边看着程乾笑出了声，“哥哥，你好亮，哥哥你的头发怎么没了？”
“什么？！”程乾心头一跳，声音都变尖了，伸手就往自己头上摸。
“啪”的一声，程乾的手被硬生生拍了下来。
程琰甩甩手，白了他一眼：“乱动什么？刚才还大出血呢，这会儿就敢乱摸了？真是嫌命长。”
“什么玩意儿？！”程乾呲着牙抽气：“我现在是不疼了，但是头冷。”
“冷啊？”程琰挂上了一丝笑，凑近过来，几乎贴到了程乾的脸上，一阵迷幻的香气似有若无地传来。程乾控制不住地嗅闻了几下，似乎是从没在自己这哥哥身上闻到过的。
程乾忽然注意力就分散开了，只听程琰语气温柔道：“冷，冷就对了。头发都没了，怎么会不冷呢？”
“嘶……”程乾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没了？！”
程琰一记眼刀甩了过来，他破罐破摔：“好好好，我不碰就是。但是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我救了你的命，你还想要什么说法？”程琰站直了身子，抱起双臂，左右端详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刚说了你命硬，你就差点归西。啧啧啧……”
他点点头：“看来还是不能乱说话，总得避避谶。”
程乾靠在了床头，一副大爷样：“嗯，你下回记住了，省得连累别人。”
迟余在旁边看了半天，感觉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左右瞅了瞅，一屁股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把两手放在膝盖上，看着这两兄弟。
“你的头受伤并不重，但你知道为什么一直止不住血吗？你又知道为什么现在一张符咒就止了血吗？嗯？”程琰低头对他说道。
“我哪知道？”程乾知道自己这条命这下算是保住了，刚才看着苹果精的脸，这才意识到方才可能也算是个生死一瞬间，而真的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似乎也来不及想些什么东西，要是刚才真过去了……
那也就过去了。
因此，现在程乾觉得生命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莫名其妙多了许多耐心，更可以静静听着他哥掰扯些有的没的，反正能多知道点东西就算是他赚。
程琰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扭过头去问迟余：“你不是人吧？”
迟余还没来得及回答，刚才还老神在在的程乾屁股底下像是长了弹簧，只差不能直接蹦起来：“你别胡说，谁不是人啊？”
一边的两人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看着他。
“咳，咳咳咳……看，看什么看？”程乾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强撑着面子道：“我是个病人，你们怎么能这样看病号呢？连个水果也没有。”
“水果？”迟余的雷达一下就响了，他伸出胳膊，横在这兄弟俩中间晃了晃：“哥哥，你要水果？你跟我说啊。”
“我……”程乾还来不及接话，只听得“噼啪”一声响指……他的被子上就冒出了一床苹果，有几个放不下的，啪嗒啪嗒滚落到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了程琰脚边。
程琰低头看去，红彤彤的几个苹果乖乖地躺在他脚下。
他笑了一声，转过身看回迟余，眉目有些凝滞，却又很快舒展起来，像是无事发生，倒是程乾心里扯了扯，只听得程琰对迟余说道：“你是苹果……苹果精怪？”
“嗯。护士哥哥，你说得对。”迟余点点头。
“啧……”程乾轻啧一声，心下不满，只是这会儿没人顾得上他。
程琰继续问：“那你也是冲着他身上的气来的吗？”
“嗯？”迟余摇摇头：“我是觉得他身上的气很温暖，所以才很亲切地过来找他的。”
“温暖？”程琰笑出了声：“历来冲着他来的都是对他又渴望又害怕，哪里来的温暖一说？”
“害怕？渴望？”迟余不解：“渴望程乾哥哥什么呢？”
程乾打断了这个离奇的话题：“别说了，莫名其妙的，你也是的，问这些干什么？跟现在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大了。”程琰淡声回答：“没你的事儿。”
“怎么就……”
“你叫……迟余？”程琰坐在程乾身边，还是比程乾高出一个头。
迟余嗯声答着：“是的。”
“尉迟……”程琰轻薄的眼皮抬了起来，一双眼睛锐利雪亮，看着迟余问道：“你本姓，可是尉迟？”
“尉……尉迟？”迟余重复着，眼瞳深处剧烈地震颤几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程琰平静地看着他。
迟余刚想说话，却听见病房门又一次地被推开了。
程家两兄弟同时哼气出声，像是十分无语。而那边的迟余，眼睛里的震动一下就消失了，像是未曾有过一般。
程琰瞥了他一眼，抿抿嘴，面色不豫。
“护士长，听说这间病房的病人又出事了？没事吧。”门口有个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冲到程乾病床前，认真盯着这病号看。
程乾往后撤了撤，觉得这护士多少有点太热切了，还挺吓人，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没事了。”程琰摆摆手：“辛苦你跑这一趟，但是……是谁告诉你他又出事了的？”程琰依旧稳坐原地，看向小护士。
“啊……啊？谁告诉我的……”小护士直起身子左右手互相戳来戳去：“我就是在走廊上听见一个男的喊了一声，说vip病房又出事了，但是今天住进vip病房的只有这一位，我就急忙跑过来了。”
“哦……”程琰转过头去，“那多谢你了，不用都在这儿耗着了。”
小护士僵硬住了，这话……护士长是在赶自己走吗……
她有些欲哭无泪，早上的时候才被人当枪使，结果一通电话打到了自己老板头上，现在又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她想着初来乍到总是要积极一点的，只是没想到又没被领情……
小护士叹口气，左右晃了几下，“那……那我，我先走了。”她垂着头，扭过身小碎步跑了。
待到程琰再想要问迟余的时候，看着对方那无波无澜的一张脸，心知怕是刺激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只得摇摇头，起身拍拍自己的白大褂，看了程乾一眼：“总之，我直白告诉你，就像我昨晚说的一样，你就是被你前面那个小情儿诅咒了，今天这种流血不止的毛病，怕也是这个原因。”
“哦。”程乾啃了口苹果，随口应着。
“你这个人……”程琰火气一下冒了上来：“哼，你倒是冷静。”
“时也，运也，命也啊。”程乾几口啃完一个果子，看都不看地掷了出去，把垃圾桶撞得左右转起了圈。
他抽过床头的纸擦了擦嘴：“这有什么的？”
“哼，好，那你就慢慢活你的日子。”程琰冷冷道，转身就走。
“等会儿！”程乾伸出只手去，只差不能拍到自己哥哥后背上：“我这头，你打算怎么办？把人弄光了，你这就撒手不管了？”
程琰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光明的脑袋，眉头上扬，嘴微微嘟了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样。程乾看着他，就知道他心里保准没藏什么好话。
“哦？你说你的头啊。”程琰谦谦如玉的一张脸带上了几分活泼，似是忍俊不禁：“光着吧，挺好看的。”
“你踏马……”程乾话还没说完，啪的一下病房门就被医院堂堂的护士长甩上了。
只留下茂盛的苹果精和光秃秃的程乾一起互相发着呆。
“咳，那个……”程乾捂了捂嘴，别别扭扭地说道：“你……你能不能……”
“嗯？能不能什么？让你长毛吗？”迟余笑着问道。
“嘶……你说什么荤话呢！”程乾眼睛都瞪圆了：“你胡说什么呢？！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毛不毛的，也不觉得害臊。”
“啊？”迟余不明白了：“你头上的不叫毛？今天那个司机不还说什么毛齐不齐的……我以为人类长出来的东西都叫毛……”
“那你说的毛又是指什么？”迟余好奇地问。
“额这个……”程乾心道他就知道俩人的脑子不在一个频道和回路上，强求什么呢……
“头发，我说的是，头发。”程乾抿抿嘴，想了想还是无奈妥协道：“你既然能变出来这么多苹果，能不能给我多变点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