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去?!流血了?

尉迟玉眨了眨眼,像是两颗阳光下的琉璃珠子,色泽浅淡。

程乾凑得近了些,两手撑在地上,看着尉迟玉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你干什么?”尉迟玉的脸向下低了低,不想让他再盯着看,却被程乾随着也弯了弯身子,和他继续面对面。

“嗯……我就是觉得,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啊。”

尉迟玉抿抿嘴:“所以,这是你一贯的话术吗?”

“话术?”程乾说道:“所以,大祭司,你也察觉到我想对你做什么了?”

尉迟玉想用袖子挡住脸,但想了想那个画面,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于是甩了甩袍袖,把自己弯曲着团成一个团坐着,抬头看向阳光从叶片之间漏下来的样子,程乾也跟着一起向上看去。

一阵风起,吹动了两人的长发,几缕发丝在空中纠缠了起来,随着风荡去了远处。

“你说,要是我们死在这里,会不会被人当成一对野鸳鸯?”

“?”

尉迟玉回头惊奇地看着他,大为震撼:“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哦,对哦。”程乾挠了挠后脑,半晌嘶了一声,叹了口气:“挠的狠了,有点痛。”

“……”

他一口气还没落下来,只听程乾又自顾自地开口补足了刚才的话:“我们都是男的,那鸳鸯好像是一公一母吧,那我们是……野鸳鸳?”

尉迟玉屏住呼吸,半晌还是叹了口气:“你还是别说话了,一开口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什么死不死的,还有谁和你是鸳鸯?我们不过今天见了第一面吧。”

“一见钟情,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程乾挑挑眉:“我就是,一下就为你沉醉了,像是喝了陈年的佳酿,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

谢谢,一点都不感动,天知道你和多少人说过这种没什么大用又没有营养的话。

尉迟玉静静坐了一会儿,心里直犯嘀咕,所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坐在这儿和他说这种废话……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正打算迈步走出草丛,至少不能被人看到堂堂大祭司和人一起坐在草丛里不清不楚的。

尉迟玉扭过头:“也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受益匪浅,请容许在下先一步走了,前厅还有事,我……”

谁料,他这边还没站稳,却忽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本以为不过是过路的蚂蚁昆虫撞了他一下,谁知这一绊,他竟觉得重心不稳,直直地向一边倒去。

尉迟玉斜倒在地上,这才觉得右小腿某一处传来一阵阵疼痛,他抬头看了一眼,心里的火向上腾了腾,干脆躺下不动了。

“嗯?怎么突然倒下了?”程乾的声音轻飘飘传了过来,带着点儿明晃晃的笑意:“不是,你怎么还气鼓鼓的,当着人的面儿摔倒这么让你心里难以接受啊?没事,我又不会笑……”

“你流血了?!”方才还带着笑的声音此时陡然变了个调,像是山体滑坡,却平白多了许多尖锐的啸叫之音。

程乾眼中,一尘不染的大祭司右腿靠近脚的地方正渐渐晕开一片血迹,那红色像黄昏之时穿透半边天际的火烧云,带着艳丽,却让人无端胆寒。

他的脸色都变了。

尉迟玉见状心里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哎,你没事吧?还能走吗?要不我背你去找你爹吧,我看他就算跟你关系不好,也不至于放着你不管,我爹也是这个模样。”程乾几步手脚并用过来,伸手想把尉迟玉背起来。

“啪”的一下,尉迟玉抬手打掉了他的手。

“你干啥?怪疼的。”程乾摸摸自己的手背,轻轻吹了几下。

尉迟玉继续躺在草地上看着天光流影,偶尔有鸟雀飞过,他轻声说道:“这很正常,这是每一个大祭司身上都会出现的现象。”

“什么现象?平白流血啊?”程乾一个头两个大,张口就来:“又不是待宰的猪,天天流血算怎么回事儿?”

这是他们尉迟府大祭司的宿命,日常生活中总是会有莫名的伤口出现,往往有伤必见血,疼也是挺疼的,但这血流一会儿,伤口自己就能愈合,当然,只是这些从天而降的伤口有这种自愈的能力,其他情况下的伤,还是得等着结疤脱落慢慢好。

他从小就发现自己身上会突兀多出好几道伤口,爷爷也是,据说在自己的父亲与旁人有过夫妻之实前,也是有这种征兆的。

这种宿命,被尉迟一族的人称之为,神迹。

或许是吧。

但对他来说,不过是疼着疼着就习惯了的事物,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至于在心里再掀起什么波澜,只是今天当着才刚认识的程乾的面被划伤了脚,血还……往外涌得有点多,也许他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总之不再那么云淡风轻,他刚才下意识想跑,若不是跑不动……

可能此刻已经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后院。

想法太多,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结果,竟成了尉迟玉自暴自弃地躺在草丛里,继续看天发呆。

但是程乾哪里知道这些,一见血登时慌了神儿,急着就要把他带走。他也懒得解释,毕竟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玄之又玄,甚至有点吓人,当然,包括吓到了年幼的他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虽然在这天地之间是为自己性命而活,却总有种脖颈实际上握在他人手中之感,昨天到今天,伤口能好,代代大祭司候补的伤口都能好,但是明天呢?

谁说的好明天的事?说不定神一个不开心,直接在他脖子上来一刀,也不给治了,一了百了,直接把他这么个魂灵收到天上,再换下一个大祭司。

想想也挺让人灰心的。

尉迟玉翻了个身,背对着程乾躺着,看看遮天蔽日一样的树叶,间或有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觉得有些暖和,不想起来。

奈何旁边还有一位搞不清楚状况被吓得一脸懵的。

程乾推推他的后背,很轻,像是猫爪挠过,他问道:“你的脚,不用管真的没事吗?”

“嗯。”尉迟玉轻哼一声以作回应,身上这会儿一个劲儿地犯懒,想了想还是多解释了一句:“这很正常,这叫……神迹,你不用操心,走就是了,我死不了。”

谁知后面那人听了这话,居然少见地没有回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尉迟玉感觉到一阵凉风扑到他的后背上,他缩了缩身子,看来那人是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干净,反正他的身边,从来就留不住人,也许,终其一生,他就只能头顶着天神的代言者尉迟玉的名字活下去,然后在合适的时候从旁系里选一个孩子出来过跟他一样的日子,最后寿终正寝。

如此一生罢了。

也好,没差,反正……

他闭了闭眼,再躺一会儿就起来吧,否则若是父亲看了又要怪罪他。

正躺着,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气喘,尉迟玉心里纳闷,这是哪家的人,来别人府上悼唁还带狗?

他睁开眼转身想去一探究竟,谁知一扭过头,见远处逆着光的地方,刚才那个一身黑衣暗纹的小少爷一步一步地向他小跑而来,到了近前,还抬手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珠,免得头上的汗继续滴滴答答落下来。

尉迟玉抬头迷茫地看了过去,脑中一片嗡鸣:“你怎么又回来了?”

“啊?”

程乾撩撩自己的高马尾,甩了几下,像是长途路远跑来的马儿,他原地站着平复了几下呼吸,开口道:“伸手。”

尉迟玉学着程乾的模样,又眨了几下眼,他后知后觉,这样眨眼似乎也可以给自己带来缓冲的时间,让脑子更加清醒一些。

看起来似乎可以作为一个自我保护的方式。

他伸手出去,程乾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在快至正午的阳光之下都有些刺眼了,尉迟玉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放上了一块方形的东西,他低下头。

一块……糖?

他哼笑出声:“我还以为你神秘兮兮的,要给我什么东西呢。”

“嗯?这难道不是好东西吗?快,吃了它。”程乾笑道,随即半蹲下身子,看着尉迟玉受伤的右脚,端详了一会儿,竟就这么探出手去作势要把他的靴子脱下来。

“你干什么?”

尉迟玉下意识把腿抽回来,却一下被人抓住了小腿没伤的地方,感受着自己的身子被一点一点往回拖,而那人语气中像是带上点不悦:“别动。”

……

你还生气了?你随便碰我,我还没生气呢。

他控制住了声音里微微的抖动,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

程乾一脸理所当然,左右观察着,中途分开眼神扫了他一眼,抿抿嘴道:“你说干什么?当然是上药了。”

“不用。”尉迟玉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揉了一把,有些东西碎碎地从他胸口开始倾泻下来,他还试图把腿收回来,嘴上说道:“放着不管,自己会好的。”

程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你,渗出来这么多血,还能好?你以为你是谁啊?”

说完,也不顾尉迟玉的无措和无奈之色,自顾自地给他把靴子拽了下来,嘴里有些凶狠地说着:“这么大人了,好好说着话,也不知道这是碰到了哪里,血都透出来了。”

尉迟玉静静坐着,双手撑在草地上,他觉得草叶扎得手心有点痒,像是小动物的舌头在轻轻舔舐。

他心里泛上阵软,这个人,嘴里凶巴巴的,手上的动作却轻的很,像是怕惊扰了身下昆虫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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