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宝善隔壁家的赵大叔造反成功,登基上皇帝了!
她曾经跟赵家公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赵真定了婚约。
坏消息,宝善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见自己被迎进宫做太子妃,但是没几年就被害死了,下场凄惨!
恰逢此时,又传来消息,皇后和太子即将回乡祭祀,原本就对这桩婚约七上八下的宝善爹娘愈发惶恐。
“我们陈家就是杀猪的,宝善若是进宫,定是会和那梦里一样,枉送性命!”
“赵兄弟都当皇上了,总不能还把这婚约当真吧?说不准真的只是祭祀先祖。”
“若他们非要履行婚约呢?”宝善娘比他想得要通透,“现在正是稳定民心的时候,他们也怕那悠悠众口啊。”
时逢乱世,群雄并起。
当年赵乾离家谋一个前程,独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陆雪荣,和生了病的赵真在家。
若不是陈家时常帮衬救济,他们母子怕是难以熬过那些年。
陈家帮他们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赵乾经过十来年拼杀,竟会当上皇帝!
更没想过,他们花光家里的银子,也要买药救助重病赵真的事迹竟被宣扬得天下皆知,纷纷赞他家大义。
陈家和赵家的婚约是早早定下的,陈家又对赵家有大恩。
现在新皇开国建朝才几个月,为了维护皇家名声,这个婚约他们多半是不会装傻不作数。
那怎么办呢?
原本来回踱步的宝善一扭头,扫了一眼正在院中砍柴的那个衣衫朴素的少年,猛地一拍手。
想到办法了!
……
少年叫阿光,今年十六岁,来镇上寻亲失败后饿晕在陈家门口。
宝善叫醒他后,可能是烧糊涂了,抓着她的胳膊一直泪眼朦胧。
战乱后,多是这样失去家人的孩子,陈家心善,救下并收留了他。
他话不多,勤快,平日就在陈家猪肉铺子打杂帮忙。
他格外粘宝善,总喜欢和她呆在一起,每次听她说话时,就微笑望着她。
宝善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可谓是言听计从。
宝善站在门口,朝着他一招手,他立马就乖乖上前来了。
宝善:“阿光,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阿光毫不犹豫,用力点头。
宝善忍不住笑:“我都没说呢。要是让你干坏事怎么办?”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也听说了吧,我和太子的婚约,我不想去京城。”宝善语出惊人,“不如你和我成亲吧。”
刚才还言之凿凿地少年霎时间呆住了。
宝善乐了,又道:“当然是假装啦,做做样子。”
阿光没说话,宝善见他垂在身侧的双拳都用力攥紧,好似非常挣扎和慌张。
难道他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或者害怕被拆穿?
宝善正打算放弃为难他,他目光坚决道:“皇宫不是好地方,你别去。”
“就假成亲吧,我帮你。”
定下婚约时,宝善和赵真才五岁。
陈家杀猪的,赵家做木匠的,两家知根知底,两孩子又从小一起长大,那叫一个门当户对。
别说陈家想不到,就是赵乾自己也从未想过,十来年后自己能当上皇帝吧。
如今,不管他们是真心想履行这个婚约,还是迫于名声要将她接到京城。
反正宝善是不想当这个太子妃。
不止是因为那个噩梦,更重要的是,她很清醒,自己毫无根基,若占了这个位置,就算一年后没事,那多过几年后呢?
终归是会出现难题的。
她只想让自己和家人平平安安的。
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把自己给嫁出去。
反正等皇后和太子抵达时,她已经与“心仪之人”成婚了。
木已成舟,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思,也不好说什么了。
宝善爹娘也是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了,便冒险依了她,赶紧置办婚嫁衣物,半月后为宝善和阿光办了一场简单的婚宴。
有知晓他们和皇家婚约的,纵然心中纳罕,但也不敢多问,只糊涂地吃着喜宴,拱手道喜。
……
婚后第十日,皇后和太子的车驾在气派的阵仗中回乡了。
街头黑压压的跪满了人。
七年前,赵乾混出样子,就派人来将他们母子接走了,隔壁屋子也就空了下来。
但是宝善爹娘会偶尔过去帮忙洒扫除草,所以保持得还算可以。
他们却没有回家,而是将车驾直接停在了陈家门口。
“凤姐姐,陈大哥,宝善!”皇后一下马车,便热泪盈眶地将他们一家三口给搀扶起来,“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宝善忍不住打量她。
也不知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原本一个温婉似水的女子看起来眉眼气质坚毅了不少。
穿着打扮虽然不张扬,但是和从前那个穿补丁衣服,容颜憔悴的陆姨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宝善正有些出神,鼻尖飘来一点香甜。
是她最喜欢的松子糖!
糖被塞进嘴里后,宝善才回神,望着面前这个剑眉星目,正冲她柔和笑着的绯衣青年。
“答应了要给你买吃不完的松子糖的。”
“好吃吗?”
也是这句话一出,才叫宝善终于确认:“你是阿真哥哥!”
赵真从赵乾走后生了一场病,没好利索,就一直病恹恹的,七年前那次病重差点就撑不下去了。
是陈家不惜掏干净了家底,一副副珍贵的汤药给他灌下去,才把命给抢回来了。
宝善时常去他床前陪他说话解闷,给他唱歌,还把自己珍藏许久都舍不得吃的一颗松子糖给他吃了。
“阿真哥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等你好了,要给我买吃不完的松子糖。”
当年瘦弱的病秧子小哥哥,如今竟出落得如此高大挺拔,玉树临风了!
这七年究竟都吃什么长大的?
宝善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一时都忘了顾忌他的身份,抓着他的手臂上下不住好奇打量。
赵真笑盈盈地任由她看。
宝善爹娘吓坏了,忙要阻拦她。
“和从前一样,由着他们罢。”皇后嗔怪他们一句,旋即红了眼眶,真情实意抓着宝善娘的手道,“当年若是不是们全力照拂,我和真儿断不会有今日。”
“凤姐姐,陈大哥,你们就别同我见外了。”
还是赵真最先注意到宝善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光。
宝善镇定地介绍:“陆姨,阿真哥哥,他叫阿光,是我夫君。”
赵真面上的笑意几乎是瞬间消失了,目光冷沉。
而原本在和宝善爹娘叙旧的陆雪荣也立时收了声,先是看了一眼阿光,又瞥了一眼赵真,笑着道:“好了,都别站在这儿了,进屋说话吧。”
……
关于婚约的事情,皇后和太子果真都没说什么。
宝善松了口气,以为祭祀结束后,他们就要起程回京了。
没想到,他们说许久没回家,要留下多住几日。
赵真每天都带着宝善出去到处游玩,还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首饰。
“以前我卧床养病,你经常来家里陪我,都不嫌闷。”
“那时候我就想,等我身体好起来了,一定玩带你到处玩,给你买许多你喜欢的东西。”
“现在终于做到了。”
赵真抬手为宝善拭去嘴角边的糕点渣,动作十分温柔。
“你是做到了,比我还能走!”宝善脸颊鼓鼓,捶了捶自己的酸痛不已的腿,“阿真哥哥,你现在身体可真好!”
赵真笑了:“身体好,才可以保护宝善啊。”
天黑了,宝善吃饱喝足,和赵真说说笑笑回家。
一进院门,顿时被里面的情形吓一跳!
火把的光影重重下,她的“夫君”阿光头发散乱,浑身血渍,光着脚被侍卫摁着跪在地面。
陆雪荣拧着眉头,在旁低语安抚受惊的宝善爹娘。
原本一直垂着眼的阿光,缓慢地抬起脑袋。
因为失血,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望着宝善,泪水闪动的眼中似压着无尽的悲伤。
宝善心蓦地一揪,正要冲上去,却被赵真拉住了手腕。
“宝善,他是被人派来故意接近你的。”
“他是巫族人,会催眠之术。”
“你做哪些噩梦都是他动的手脚,就是为了骗你,让你放弃和我的婚约。”
宝善恍惚了良久,对上赵真深不见底的黑眸,最终还是甩开他的手,疾步走到阿光面前蹲下。
“他说的,是真的吗?”
阿光含泪看着她,刚张了张嘴,嘴角却溢出一丝血来。
泪珠在他的眼睫上轻轻颤动,他最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哑声道:“你别跟他走,不要去京城。”
“否则……”
“还不死心!”赵真冰冷的声音响起,“来人,给我把他……”
宝善急忙站起来,抓住他的手央求:“你别杀他!”
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总觉得阿光不是坏人,并不会害她。
看到他的眼睛,她甚至觉得心里很难过。
赵真回握住她柔软的手,神情和语气瞬间柔和:“不杀,我只是把他关起来。”
……
没多久,赵真便拿来了阿光签下的和离书,让宝善和他一起进京。
宝善心中乱糟糟的,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思,明言自己身份配不上,不想和他走。
“我们这桩婚事,就算了吧。”
赵真用力抓着她的双手,瞬间红了眼眶。
“我从小多病,只有你时常陪我,逗我开心。”
“我难得的快乐都是你带来的,宝善,你是我的力量,是我的支柱。”
“是我人生中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七年前离开时,我就说过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这些年,我一直都记挂着你,手中事一了就迫不及待回来找你。”
“你怎么能狠心舍下我,不要我了呢?”
宝善被他的一字一句震得心头发颤。
她对他,原来这么重要吗?
他还哭了。
以前他病那么重,喝那么苦的药,都没见哭过呢。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想要娶的人,只有你。”
“否则,往后我将再无一丝欢愉。”
“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的噩梦成真。”
“答应我,跟我走,好不好?”
宝善知道自己最好是不要答应。
可对上他深切恳求的眼神,鬼使神差最后说了一句:“好,我跟你走。”
赵真激动地紧紧拥抱住她。
宝善离开前去见了一次阿光。
比起那天晚上,他平静了许多。
他取下脖颈上的那个紫色宝石吊坠,递给宝善。
“天命难改。”
“我就知道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的。”
“这是巫族人的气运石。”
“戴着吧,以后会保佑你。”
宝善稍稍迟疑,还是伸手接过。
“阿光,我会让阿真哥哥放你走。”
“你自己保重。”
宝善攥着吊坠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一句喃喃:“母亲……”
宝善回头。
阿光闭眼靠在墙角,面颊湿润,浑身透出的压抑和痛苦让宝善感觉心头酸涩。
他是想他娘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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