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屏虽然很遗憾不能继续留在这间温暖的房间,对未来也很彷徨,但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并且心稍微定了定,离开蒋家没问题,只要蒋鹭愿意带着她,她就能有个依靠,有了依靠,一时半会的就死不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活命。
当天晚上,蒋鹭和盛屏是饿着肚子睡的,蒋家人已经绝到一顿饭都不给他们吃了。
黑暗中,盛屏轻轻抚摸略有些疼痛的小腹悲从中来。
傍晚时,她打开了自己的两箱子嫁妆,本以为会有两样值钱的东西,原想着先拿去当铺换点银子,买点米面粮油,不想箱子只有两床被褥和四时衣物,连根银簪子都没有,绝还是盛家绝,五十两的聘礼钱是一文都没有给她,甚至连衣服都是旧的。
再想到蒋鹭脸上的巴掌印,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蒋鹭能从这个家里带走的东西,怕是连她的嫁妆都不如。
清晨,天微微亮,盛屏已经坐在马车上了,果然如她所想,蒋鹭从蒋家离开时,身上只有一个包袱,里面都是衣服,连被褥都没能带走一床。
此时此刻她身下垫着的、身上盖着的都是她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嫁妆。
寒酸,什么叫寒酸,她今天才真正的明白了。
万山镇有早市,这会儿卖早餐的摊子生意最好,蒋鹭让车夫把马车停到一旁,对盛屏说,“吃点儿东西吧,我知道一家馄饨店味道不错。”
盛屏点点头,她饥肠辘辘,急需碳水。
蒋鹭扶着盛屏下马车,照顾她的脚,走得很慢。
两人在王记馄饨店坐下,蒋鹭要了两大碗馄饨,盛屏又让老板到隔壁包子铺买了一笼小笼包,闻着实在是香,吃在嘴里也是肉嫩汁甜,等馄饨端上来她已经吃了四个包子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半笼小笼包下肚,盛屏感到非常满足。
这时才有闲心看看她所在的这个世界,街面铺的是青石板,房屋瓦舍半旧不新,一眼望去大多是平房,零星楼阁也不过三四层高,看起来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
不过烟火味很重,空气里都是各种食物的味道,还有一阵阵的白烟漂浮在空气中,因为是冬天,草木大多衰败,但并没有北方的肃杀之感,这里应该是南方。
在盛屏打量周遭环境时,蒋鹭去馄饨店旁边的铺子买了包子、馒头。
两人回到车上时,盛屏看蒋鹭买的干粮,这应该是为路上准备的,这才想起来她没有问蒋鹭说过的乡下在哪里,距离这里有多远。
“相公,还要赶许久的路吗?”
蒋鹭点头,“要天黑才能到,半道有个面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你若累了,便躺下歇息。”
这马车挺大,里面也宽敞,能躺两个人,就是颠簸了些,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是肯定的。
盛屏本想让蒋鹭随她一起躺着,蒋鹭只摇头,给她把被子盖严实,“你身体不好,好好休息。”
盛屏也不坚持,她闭上眼只当自己睡在摇篮里,一时半会儿的她也睡不着,干脆想想到了乡下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是没有在乡下过过日子的,她虽然是孤儿,却一直生活在城里,乡下是什么样子的,也只在网络上偶尔窥见。
古代的乡下跟现代的乡下最大的不同,她想应该是生产工具,其他应该大差不差,无非是种地、养鸡,做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民,在古代是天经地义非常寻常的事情。
蒋鹭当过兵,力气肯定有,年纪也还小,身体必然强壮,就算是这一时过不上好日子,温饱总归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后面要想过好日子,那就得仔细再琢磨。
马车出了镇上,路相对没有那么平坦,但也不很颠簸,盛屏从车帘上往外看过,路是平的,只是不像现代的柏油马路或水泥地,而是被压实的泥巴路,现在天气晴朗,所以路也平,只是灰尘有点大。
中途在面馆吃了一碗面,又休息了半个时辰才接着赶路,到了傍晚,马车开始颠簸起来,盛屏撩开车帘看到外面一片片的水田,知道这是要到地方了。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停下来,蒋鹭让盛屏先在车里等一等,盛屏就安心在车里等,这会儿天几乎全黑了,没有路灯,外面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乡村总是寂静的,尤其是天黑以后,盛屏在一片漆黑中默默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也默默接受了蒋鹭这个丈夫。
她内心感叹,这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蒋鹭跟家里人不和,矛盾聚集到顶点,终于爆发,于蒋鹭是与亲人决裂要开启崭新生活,于她同样是重焕生机,让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容身的可能。
虽然她跟蒋鹭才认识四天,但这个男人给她留下的都是温和、体贴的印象。
就拿这一天的赶路来说,一路上总是多多照顾她,在面馆吃面时会多给她要个荷包蛋,如厕时也会贴心的跟在她身后用被子给她做遮挡。
她在内心羞耻万分时也不免对这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多了几分好感,往后的日子里两人相依为命,想来不会过得太差。
唯一糟心的是这副身子,太弱了,她现在浑身跟散架似的,又酸又累,腿脚都提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蒋鹭掀开车帘将她搀扶下来,外面站着一男一女,都提着一盏灯笼,女的走到她身旁,扶着她,“盛娘子跟我走,今晚上先在我家里歇歇。”
借着光,盛屏看清这妇人的面容,约四十上下年纪,“嗯,谢谢大娘。”
身后,蒋鹭则把马车里的被褥收拾进箱子里,跟车夫一起抬进院子里。
房子是两进的,妇人带着盛屏往西边走,一边走一边说,“二郎来得匆忙,也没提前差人说一声,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好在马上要过年,里里外外的都收拾过,被褥也都拆洗了,你们且在这里住着。”
“好,谢谢你大娘。”
妇人笑着说,“你唤我刘二婶就行,我家里跟蒋夫人有点亲缘关系,只是离得远,很多年都不走动了,倒是二郎小时候常住在这里,那年他征兵入伍还特意回来看过我们,这孩子是个好的,日后你安心跟他过日子,不会苦了你的。”
盛屏心里暖暖的,这妇人可比蒋夫人温和可亲得多了,“知道了,二婶。”
刘二婶带着盛屏到西边最里面的房间,“这里原本是我小姑子的房间,去年她嫁人了,这房间就空着了。”
刘二婶把灯笼放到桌子上,昏黄的一点光足够盛屏看清房间的全貌,大约有二十平方,桌椅、床、梳妆台都是齐全的。
刘二婶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放到床上,“这房间有些阴冷,我给你们拿两床棉被,若是还冷,只管从柜子里再拿。”说着她就把被子铺在床上。
“已经很好了,谢谢刘二婶。”
盛屏怕她看不清,拿了灯笼举在床头给她照明,刘二婶说,“先前听说二郎阵亡,我们一家人心里都不好受,蒋夫人到处打听人家给他配阴婚,我就想到了你,特意捎人去跟蒋家说了,没想到他们真就找到盛家去了。”
刘二婶的床已经铺好了,她拉着盛屏往屋中间去,“人都是有私心的,你莫要怪我。”
盛屏一时五味杂陈,若是没有刘二婶的传话,原主极有可能在盛家被虐待而死,而她可能还是会出车祸,这样想一想,嫁给蒋鹭倒成了一件好事,毕竟,蒋鹭并没有死,她也还活着。
“人各有命,何况相公现在也回来了。”
刘二婶见她这样想得开,拍拍她的手,“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
“娘,面做好了。”外头一名女子轻声说着,进门时却有两人,一人端着一个托盘,放着两碗面,一人打着灯笼,两人一高一矮,体态匀称。
两人把东西放下后,刘二婶指着高个的女子说,“这是我大儿媳刘氏。”又指着矮个的女子,“这是我小女儿圆圆。”
两人都微笑着看着盛屏,盛屏冲她们微笑着点点头。
刘二婶说,“你坐着吃饭。”
圆圆手里除了灯笼还拿了烛台、蜡烛,刘二婶放到桌上点燃,把灯笼吹熄。
盛屏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并不太饿,不过眼前的这两碗面不仅有荷包蛋,还有两片瘦肉,看来这家人确实跟蒋鹭关系很好,“二婶,大嫂,小妹,天也不早了,你们也去歇息吧。”
刘二婶让她吃完好好歇息,带着刘氏和圆圆离开了。
这面是干拌面,盛屏拌匀以后先把荷包蛋吃了,才慢慢吃面条,吃到一半,蒋鹭来了,手里捧着棉被,正是她的嫁妆。
“怎么不放在箱子里?”
蒋鹭将棉被放到柜子里,“荣二叔说箱子重,先放外面,明天再搬。”
盛屏给他把面拌好推到他面前,还把碗里的肉挑给他。
蒋鹭奇怪,“你不吃?”
“你吃吧。”蒋鹭不仅没要还把自己碗里的肉也挑给她,“你身体不好,要多吃肉。”
盛屏苦着脸,“我其实,还不太饿。”
蒋鹭说,“那就把肉吃了,面我来吃。”
既然他这样贴心,盛屏也不再多说,把那两片肉吃了。
肉带着松木的香味,应该是烟熏过的腊肉,并不太咸,她吃完以后,就把碗推给蒋鹭。
蒋鹭确实是饿了,也不讲究,很快把两碗面都吃干净了。
“你先别睡,我去厨房一趟。”
盛屏现在也没有睡意,虽然天黑了,但是时间还早,何况白天她在马车里大多时间都在睡觉。
蒋鹭很快提着一桶水,拿着一个木盆和两条面巾回来了。
“水是温的,你先洗一洗。”蒋鹭说完,就往里面床边去,盛屏看他在刚才放东西的柜子里找东西,“相公,你找什么?”
“你的衣服,我刚才拿进来放到柜子里了。”
蒋鹭把她装衣服的包裹递给她,“你换,我出去等,好了叫我一声。”蒋鹭说完就走,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盛屏见他绅士成这样,喜出望外,看来她确实是遇到了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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