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闻折柳用一种让谢槿匪夷所思的好态度快速跟闻人祤、叶惟交换了身份姓名。虽然用了常先的身份,但他也没有那么厚脸皮和谄媚,末了直入主题,“贫道与柳月正要入城捉拿害人蛇妖,二位道友可愿同往?”

谢槿越发迷茫,师父为什么要邀请这两人同行?

闻人祤负手身后,温声笑应:“附近村寨无人的怪象恐怕便是因这城中妖物而起,我与师弟本也是要入城一探,常先道友,请。”

闻折柳回了一笑,待闻人祤走过来,与之并肩入城。谢槿跟在身后,暗中打量这对师兄弟,不经意与叶惟对上眼,叶惟与柳月的开朗截然相反,赧然地朝他点头一笑。

谢槿下意识回了一笑。

几人步入玉陌城中,谢槿对妖气毫无察觉,只感觉日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恰到好处,再看城中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华喧闹。

叶惟也在打量街上行人与摊贩,比起他那位温文尔雅与闻折柳从容同行的师兄要稚嫩许多,好奇与防备几乎都摆在了脸上,让谢槿回想起自己从前在人间学堂的同窗。

不过叶惟感官敏锐,很快察觉谢槿在看他,反而更不好意思了,低声道:“让柳月道友见笑了,我自小在学院长大,这是我第一次出门游历,不知道友与常先前辈是……”

虽然借用了柳月的身份名字,谢槿再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想起前晚被剑傀一剑切成两半的大白蛇,怪不自在地攥紧腰间铁球,轻咳一声才道:“是师徒,我与叶道友一样,也是头一回跟随师父走出师门。”

叶惟看他的眼神热切起来,仿佛找到了同类一般。

“这可真是太巧了!”

谢槿弯唇一笑。

叶惟忍不住问:“我看柳月道友年纪不大,还未及冠吧?”他话说了出口,又连忙赔罪,“在下无意唐突道友,道友不说也无妨。”

谢槿感觉他这般有礼,与印象中的读书人几乎没有差别,也没忍住心生好感,摇头道:“没事,我今年十六,确实还未及冠。”

叶惟看他的眼神又是欣赏又是怜爱,“年纪轻轻便能随师父出门除妖,柳月道友定是有许多过人之处。叶惟已然及冠,虚长道友几岁,理应多照顾道友才是,若入城后遇到危险,柳月道友可站到我身后来。”

谢槿看他清澈又真诚的眼神,实在是受宠若惊。

“那便多谢道友了。”

他二人的对话,走在前面的闻人祤和闻折柳自然都听见了。闻人祤与闻折柳相视一笑,说道:“这玉陌城中之人身上多少都带了一缕妖气,但妖气并非源于他们本身,倘若有妖作乱,城中不该是这般安宁才是。道友,不如我们分头打探,如何?”

闻折柳点头,“正合我意,贫道与徒儿去城东城南,日落后我们在城中最大的客栈碰面?”

闻人祤拱手,“道友告辞。”

闻折柳回了一礼,又朝叶惟点了点头,回头递给谢槿一个眼神,便转身往城东方向走去。

谢槿只好跟着他行礼告辞,走时闻人祤师兄弟还笑着目送他们,身姿气韵俱是温文儒雅。

就算在人间学院,也少有见到这般气质的儒士。

谢槿心里暗自赞赏了一番对方,便快步追上闻折柳,走过满是嘈杂叫卖声与交谈声的长街,看闻折柳还端着的模样,欲言又止。

结果一拐过长街,闻折柳就取出玉瓶大饮一口灵酒,头也没回,懒洋洋问:“想问什么?”

谢槿暗松口气,“师父方才好像被常先夺舍了一样,莫非叶惟他们师兄弟也是蛇妖吗?”

闻折柳瞥他,“你就是书上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

他说到这里就卡壳了,谢槿提醒道:“十年怕井绳。”

闻折柳眸光幽幽,“你们读书人就是心眼多。放心,那两个家伙不是妖,但来头也不小。”

谢槿问:“什么来头?”

闻折柳只管饮酒,没有回答,实则换作了传音入耳,“九域四大宗派中,除中域剑阁外,南域青阳学宫也占了其一,那帮书生自称君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个家伙便是出自青阳学宫,南域也只有一个学宫,一个书院。”

“四……”

谢槿大吃一惊。

他这第一次跟师父出门,居然遇到了四大宗派的人?

谢槿眨了眨眼,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师父。他和师父追查蛇妖到玉陌城,青阳学宫的师兄弟也来了玉陌城,这应该不只是巧合吧?

闻折柳适时传音解惑,“他们虽说没有藏,可也没有明说,我们就当不知道,管他们是谁呢。不过有他们师兄弟在,要揪出那条藏在玉陌城的化神期蛇妖也会轻松不少。”

他咽下灵酒,嗓音含糊地吩咐谢槿,“还不去打听?”

谢槿正听得起劲,好奇这青阳学宫呢,他又不说了,又拿他没办法,只好闷闷哦了一声。

要闻折柳去打听状况是不太可能了,又不是人人都能像四大宗派的人一样叫他客气点,他自个在街角找了棵老槐树坐下,谢槿便独自去街上打听。有剑傀在,谢槿是不怕的,走了七八条街,拉着摊贩路人打听,将本子记了好几页才回去找师父。

彼时已是晌午,街角老槐树下几个孩童蹦蹦跳跳地玩着游戏,却没见着闻折柳的身影。

谢槿将手上顺手买的几个糖葫芦分给几个小朋友,得到一声声甜滋滋的哥哥,笑得眯起桃花眼,等几个小孩跑走后才走到槐树下。

“师父。”

闻折柳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讲。”

谢槿抬头一看,果然见他正靠坐在树上喝着酒,手里捏着一块血色玉简。不知为何,谢槿一眼就感觉那玉简红得刺眼,让自己心生反感。谢槿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四周,见街角这边无人,便提气跃上树枝上,运起灵力稳住身形走近闻折柳。

“徒儿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师父可要亲眼过目?”

他从怀里掏出本子,递给闻折柳,闻折柳捏住玉简收起来,便放出灵火散尽手中残存妖气,“懒得看,有什么异常,你说一下。”

谢槿就知道会是这样,干脆抱着本子简单交待道:“没有异常,这里的人说辞都一样,从小生活在玉陌城,没听说有什么蛇妖,但近来城中在举办花神祭,每夜都很热闹。”

这里的人与谢槿出身的人间小世界不同,生在有灵气的九域,这些人生来就开了灵脉,不过多数人一生都难以筑基,只是寿命要比小世界的人长一些,能活百来年。

闻折柳问:“花神?”

谢槿点头,“就是花神,据说是当地的习俗,最近这几日,每天入夜后,城中选出来的花神都会坐在花车上,在玉陌城中游行,城里的人还选出了许多花童一路随行。”

闻折柳皱眉,“什么东西?”

谢槿哪里知道,他只知道问到每一个人,他们的表情都又是向往又是虔诚,又有些狂热。

闻折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问:“那这玉陌城近来可有什么生人来过?比如说修士?”

谢槿道:“有,就这几天,不过每夜花神游车之后,那些修士便都离开了,他们都以为那些人是来看花神的,还以为我们也是。”

信息太少,就算是闻折柳一时也没有头绪。谢槿看了看他干净的手,好奇地问:“师父方才拿着那东西是什么?看着怪吓人的。”

“昨夜那条小白蛇蛇窟里藏着的传信玉简,不过只有特定之人才能使用,小白蛇没来得及用就死了。”闻折柳回眸看他,“想要?”

“还是算了。”

用柳月名字已经让谢槿备受良心谴责了,谢槿飞快摇头,看着闻折柳,桃花眼弯起来,“师父藏到了树上,是在躲那些小孩吗?”

闻折柳静静盯着他。

谢槿感觉自己一定是说对了,忍笑改口,“快日落了,我们要去跟闻人祤和叶惟汇合吗?”

闻折柳轻哼一声,踏步走上虚空,如履平地,身影一瞬出现在地上。谢槿笃定自己一定猜中了,笑了笑,跃下老槐树快步跟上。

二人走出街角时,正碰上刚才拿了糖葫芦那几个小孩,他们一边唱着童谣一边摇头晃脑跳圈,几个小朋友的童音稚嫩又可爱,“六月六,花神到,娘娘赐福百病消……”

谢槿有些不解,为什么六月六端阳要迎花神?而且他记得六月六就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吧?

不过闻折柳走得快,他也没心思多想,赶紧追上去。玉陌城中最大的客栈,位置便在这座城池中心,名为望海楼,闻折柳和谢槿过去时,刚好到日落时分,远远便见到闻人祤和叶惟站在客栈大门前等着。

闻折柳收起白玉瓶,收敛起往日懒散,带着谢槿走过去,颔首一礼,“让道友久等了。”

谢槿跟着行礼。

闻人祤和叶惟温和回礼,“在下与师弟也是刚到。”

闻折柳便道:“贫道与徒儿在城东城南打听过,并未查到什么异常,只知今夜会有花神祭的花车游行。听闻以往像我们这样的外来修士,大多是看过花神祭便会离开。”

闻人祤缓缓点头,说道:“我与师弟打听到的消息也差不多,还听到了迎花神的童谣。”

叶惟面露迷茫,“玉陌城中的人对花神都很是虔诚,连三岁小孩都能将迎花神的童谣倒背如流,但若说妖邪,却无一人听闻过。”

闻折柳挑眉,“妖气遍布玉陌城,却无人见过妖邪,可见是蛇妖隐藏起来,但它近来一定跟城中的人频繁接触过,或许这每夜的花车游行,便是那蛇妖暗中作祟的时机。”

闻人祤唇边含笑,“那看来今夜花神祭时,我们应该多留意些,将这妖邪揪出来才是。”

听他直接敲定了今夜去看花神祭,闻折柳却道:“天色尚早,还是先进客栈休整一番吧。”

闻人祤正有此意,抬手做了个邀请姿势,与闻折柳走进客栈大堂。四人两两分配要了两间上房,约定入夜后出门,便回房去了。

关上房门,谢槿捏了捏剑傀的铁球,将带子系紧一些。闻折柳看在眼里,一言道破真相。

“怕弄丢了还是怕被人抢了?”

“都怕。”

谢槿说道:“要是师父不在,能保护我的只有剑傀了。不对,师父在,也是剑傀保护我。”

他还记着昨晚的事呢!

闻折柳笑了,“当着师父的面就开始没大没小了?”

谢槿挤出一个虚伪的笑,“我在开玩笑呢,不过师父,你们说的妖气,我怎么都看不到?”

闻折柳也没跟他计较,将怀里睡了一路的小黄鸟掏出来扔向谢槿,吓得谢槿手忙脚乱去接。

“叽叽!”

小黄鸟也被吓醒了,窝在谢槿手里回头怒瞪主人。

闻折柳打着哈欠走到窗前。

“修为越高,妖气越强悍。不过若是那蛇妖有心隐藏,像你现在这个修为还是很难看到妖气存在的,至少要先修炼出神识才行。”

谢槿顿时化身三好学生,“那徒儿要怎么修炼神识?”

闻折柳说:“等筑基吧。”

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剿灭了谢槿的热情,要不书上总说筑基跟练气几乎是仙凡两别呢?

没有筑基,很多功法不能修炼,也无法修炼神识。

现在说这些还早呢。

谢槿捧着小黄鸟,放到自己用衣裳堆成的简易小窝上,轻声哄道:“睡吧,不吵你了。”

闻折柳见他不理自己,回头便见他眉眼满是宠溺地哄着鸟,多看了两眼才笑着移开视线。

已经日落,不多时就会入夜,闻折柳没再睡,坐在窗台上一边饮酒,一边观察城中景象。

天黑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日头便被黑云笼罩,天边悬挂起皎白缺月,城中也点亮了满城花灯,鼓乐声从长街一头慢慢传过来。

小黄鸟被吵醒,叽叽叫骂着蹲到闻折柳肩上,跟着闻折柳和谢槿下楼跟闻人祤二人汇合。

花车载着据说是玉陌城选出来的‘花神’和十个提着花灯的小花童,会游全城一圈才结束。

此时花车队伍已经快途径望海楼,城中人们欢喜地簇拥着花车一路跟随,客栈许多外来修士都下来了,还有白日撞到谢槿那人。

那人一见到他们师徒就躲起来,谢槿也就当做没见到,跟着师父站在门前,看向缀满了红绸与鲜花的花车,馥郁花香阵阵飘来。

人们脸上都笑着,皆热情地呼唤着花神的名讳。

而花车之上,一名华衣女子头戴精美花冠翩然起舞,手中殷红花瓣洒落长街,纷飞如雪,接到花瓣的人如遇天降甘霖,欢喜不已。

谢槿一眼就看到了花神的脸,其实也不算太过惊艳,只能说是秀丽,双眼却仿佛含着秋波。

叶惟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似乎有些失望,“这花神分明只是一个没有修炼的普通女子。”

闻人祤摇头,“非也,听闻此乃城中青楼花魁。”

叶惟霎时红了脸,别开眼低喃道:“有辱斯文!”

闻人祤失笑,“小师弟,我们是读书人,不是出家人。食色性也,既然这玉陌城的百姓都不介意花神是花魁假扮,你为何不敢看?”

叶惟脸更红了。

谢槿总感觉这闻人祤不太正经,但叶惟太过正经。

几人说话间,花车路过客栈,花车上的貌美花魁许是望见他们这些生面孔,朝这边勾起红唇一笑,捧起一簇朱红花瓣轻轻一吹。

今夜的风恰到好处将这朱红色的花雪卷到客栈前,有几片落到门前几个修士身上,叶惟肩上也落了一片,他红着耳尖慌乱摘下。

没等他扔掉花瓣,闻人祤先按住他的手,“且慢。”

叶惟疑惑,“师兄?”

闻人祤却看向闻折柳,“道友,可有看到什么?”

谢槿也捡到了一片花瓣,正捏着端详,感觉手感凉凉的,花瓣又很是娇嫩,一捏就碎。

红色汁水染上指尖,在门前灯笼光芒下莹润生光。

他闻声抬眼,就见闻折柳回头望着花车行过后的街道。夜色之下一地红花,有些人没有跟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沾到了花瓣,就连门前几个修士身上也都挂着几片花瓣。

闻折柳眸光闪动,“妖气?”

谢槿僵住。

闻人祤点了头,笑吟吟看向叶惟和谢槿,“不错,这些花瓣沾染了妖气,会吸人精气。”

谢槿猛一哆嗦,赶紧扔掉,转过头瞪向闻折柳。

那师父干嘛不早说!

叶惟也很惊讶,又不解地看着师兄抓紧他不让他扔掉花瓣的手,“那师兄为何不让我扔掉花瓣?可是因为这花瓣藏了什么秘密?”

闻人祤这才松开他,温文一笑,“这倒没有,只是看到师弟你为之惊慌,真的很有意思。”

叶惟不可思议,“师兄你……”

谢槿也愣了下,看着这位面不改色捉弄师弟的学宫师兄,他警觉地往自家师父身边挪去。

这对师兄弟不对劲!

谢小槿:我去!有变态![害怕]

师父:[吃瓜][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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