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柏听见声音后朝左右暗示,他有预感,这人会毁了自己的计划。
一个女子从人群中走出,身后跟着的也是一位女子。她们正欲上前却被衙役拦住去路,几个衙役挡住她们的身影,夏玖立即上前半步,作防卫状。
“郭大人,何不让我们进去,您在害怕吗?”宋舒棠高声道。
孟明远听见熟悉的声音脸上不由染上笑意,朝旁边示意后便有人去将他们几人请进来。郭柏面色铁青,率先责问:“哪来的刁民,见到本官还不跪下!”
“郭大人,她们无罪,为何要跪?那位姑娘是宋大人次女,也是本官的客人,来人,请坐。”
孟明远已经开口,郭柏无法,只能让衙役去拿凳子。宋舒桐见了她们眼睛发亮,恨不得到堂下和他们一起站着。
宋舒棠几人先对他们行礼后道:“郭大人,民女对此案尚有不解,还望大人赐教。”
“宋姑娘请问。”
“民女于几日前到达丰闽,正巧听说了一些关于死者的事。关万此人好赌,至今还欠着赌债,平日在家中对他母亲也是非打即骂,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因为别人救了他母亲而帮助他吗?”
郭柏还没回答,戚绍便坐不住了:“宋姑娘,百善孝为先,关万就算平日里再混账肯定也是孝敬他母亲的,你怎么能质疑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感情。”
宋舒棠微微一笑:“是吗?”她朝府衙门口的人群看了眼,“不如让我们听听街坊们怎么说吧。”
此时门口守着的人已经换成了孟明远带来的侍卫,几个大娘很轻松就从那里走来,不伦不类地行礼后,再宋舒棠的目光鼓励下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关家母子二人的相处。
在她们口中,关万从不尊重他母亲,经常嫌弃关母是个累赘,平日里受了什么气也会撒到关母身上,街坊们劝几句他便要动手,久而久之,也没人愿意管他家的事。
又因为关万工钱都拿去赌了,甚至还欠着赌债,关母只能一把年纪还要给人做工,大冬天时顶着冰水洗衣裳是常有的事。街坊们看她可怜,会趁着关万不在家时给她送点米面,但谁家也没那么多闲钱,可以时时接济。
关母本来就有旧疾,前几年有一次突然发病险些要了性命,幸好赵烨磊路过救了她。那之后关万被赵烨磊警告,也不敢对关母太过分,加上赵烨磊时常送些东西给关母,关母的日子才好了许多。
不等她们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了议论声,更有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直言:“该,关万这种人死得好!”身旁的同伴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呵斥:“你疯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也不怕大人认为你是凶手。”
但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大家自发将他挡住,不让前面坐着的大官看清是谁说的。
戚绍见缝插针,出声反驳:“宋姑娘,你也听见了,这几年关万已没那么过分,说不定他已经改邪归正了呢,而且赵大人帮了他家这么多,他回报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这位大人,急什么,大娘们还没说完呢。而且,听她们描述,这位赵大人是个好人,可比关万正面多了,说不定这案子还有什么隐情呢。”宋舒棠含笑看他,但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戚绍支支吾吾,想不出辩解之词。
一个大娘见状大着胆子道:“戚大人,您可高看他了。关万骨子里就是坏的,和他爹一个德行。他爹活着的时候也是个赌徒,将家里赔得一干二净,他娘好不容易熬走了他爹,谁知道儿子和爹一个德行,也不知道他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父子俩。”
“哎哎哎,别说了。人都走了,咱积点口德。”身旁另一个大娘扯了扯她。
那大娘拍拍她的手,接着说:“怕什么?我又没说谎,下去了阎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说不定还得记我一功,说我……额,说我嫉恶如仇。”
“大人,关万从没因为这事感激过,有时路过他家还能听见他说赵大人蠢,”大娘补充道,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又对着赵烨磊,“赵大人,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冤有头债有主,您可别找我麻烦。”
她又指向和她一起另外两位:“不止我,她们也听见了。”
另外两个大娘也出声附和。
“那……那说不定赵烨磊是拿银子说服他的,他不是欠了赌债吗,说不定赵烨磊就是拿这个说服他的。”戚绍再次反驳。
宋舒棠听到他的话,差点绷不住笑,这还没将事情推到他身上,他就如此等不得,还主动把话题往下接。这回不等宋舒棠吩咐,赌坊老板就从人群中过来了,先是见了礼,然后说明几天前确实有人帮关万把赌债给清了。
戚绍闻言露出笑意,得意洋洋:“看吧,诸位,我的推测没错。”
念及这可能是他最后高兴的时刻,宋舒棠也不泼冷水,顺着他道:“戚大人之才令在下佩服,受教了。”
戚绍不悦地看向她:“姑娘什么意思?”
竟然还能听出讽刺,看来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宋舒棠想到,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和蔼:“在下只是称赞大人的才智罢了,大人何必多想?既然大人推测无误,便让我们见见那位替关万偿还赌债之人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又有一人走上来。此时公堂上已有了许多人,衙役便将暂不相干之人带到一旁站着,上面只剩下戚绍、赵烨磊、宋舒棠、赌坊老板和刚上来的人。
“老板,你辨认辨认,看这人是否眼熟。”宋舒棠贴心道。
这时赌坊老板才抬头打量那人,认出来后又迅速垂头:“他就是当时来给关万还债之人。”
“快说,你是受何人指使?”戚绍急切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在这公堂之上胡言乱语不仅会影响自己,也会影响家人。”
那汉子看了眼戚绍和赵烨磊,后又看向宋舒棠。
宋舒棠朝他一笑:“大可直言便是,那位孟大人是京中来的官,定不会伤及无辜。”说完,她看向民众,“说来,你妻子和母亲就在那里,可不要让她们失望。”
汉子诧异回头,见家人就在最前面站着,险些落泪,语气哽咽:“我招,我都招。”他突然伸手指向戚绍,“是戚大人让我去给关万还赌债的,他还威胁我,让我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赵大人指使。”
“你胡说八道!”戚绍蓦然站起,准备冲上去却被旁边的赵烨磊拦住。立即有侍卫过来控制住他,钳制住他的双手。
汉子被他吓得退了几步,跑到侍卫旁边:“我没有胡说,大家看呐,如今在公堂上他都敢对我动手,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宋舒棠故作惊讶地看向戚绍,状似无意道:“戚大人,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怪不得先前一直为关万开脱,原来是因为大人才是收买关万之人。”
“我没有,”戚绍当即反驳,东张西望地瞧见何宣后计上心来,“关万在我那里做工,我帮他不是很正常吗,何况赵烨磊之事人证物证俱全,关万的赌债是谁替他还的不重要。”
宋舒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何宣,莞尔一笑:“戚大人,这证据似乎不全吧。按大人的逻辑,赵大人也可以是被人陷害。更何况如今最重要的那个证据——能证明赵大人和夏侯家一案有关,贪污受贿的账本还没找到。
一切都只是何公子和那位所谓亲信的证言,前面找到的物证只能说明何公子同夏侯家一案有关,以及有官员同他们勾结。”
“可是有赵烨磊的亲笔信,这怎么能算无关!”戚绍情绪激动。
“那也可以是污蔑,”宋舒棠不急不缓,“毕竟我们都知道赵大人不擅文书,信件一般是由他这位亲信所写。只要有人收买他的亲信,那作假不是轻而易举吗?”
她走到戚绍前两步位置:“戚大人,急什么呢?我兄长还没找到呢,找到他后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戚绍凶狠地盯着她,碍于被人制住不能动手。郭柏见他这副表现心凉了半截,方才戚绍一开口他就想阻止,却被孟明远眼神警告,如今看来也算因祸得福,免得惹上一身腥,同时暗暗庆幸自己并未出手,还有断臂求生的机会。
孟明远从公案上走到宋舒棠身旁:“既然戚大人这么急,我们便亲自去剩下的地方查找线索好了。”
郭柏赶紧起身附和:“孟大人说的对。”
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府衙,所带的大部分是孟明远带来的侍卫,大多衙役多留在府衙暂时看管人证,民众中也有一部分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先到了赵烨磊家,去找那至关重要的账本。
看见这小而破的屋舍,特意过来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质疑赵烨磊贪污受贿的事情。宋舒棠余光瞥见戚绍难看的脸色,好心安慰:“戚大人,别多想。大家只是好奇赵大人将贪来的钱财用到哪里罢了。”
戚绍闻言怒火更甚,但他被两个侍卫压着,也做不了什么。
“大人,没有找到。”之前派来寻找证物的侍卫走过来,朝孟明远行礼后道。
“哪里都没有吗?”孟明远问。
侍卫摇头:“属下们已将赵府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均未找到。”
“在院中大树下埋着。”戚绍急声道,见众人看向他又说,“我只是记性好,方才何宣说过的。”
一同跟着过来的何宣点头。
“大人,那处我们已经翻过,确实没有。”侍卫对事情进行补充。
“进去看看吧,让戚大人亲眼见一见。”
一到院内,戚绍就想往树下走,压着他的侍卫在孟明远示意下带着他到那里。当看见树下大坑中什么也没有时戚绍面如死灰,呐呐自语:“怎么会没有呢?”
没人管他的自言自语,方才禀报的侍卫接着说:“大人,我们来时此地便有动土的痕迹,初步判断是在两到三天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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