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走进内间，看见林二背对着坐在椅子上，立马单膝跪下，毕恭毕敬：“头儿，属下有事禀报。不知那位大人所说的转移一事，您觉得派哪几位同行较好？”

内间十分安静，除了呼吸声外再没有其他声音。猴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幸的预感，他在心中默数，若是十秒后林二还没有回答，自己就去查看一下。

一、二、……九、十！

一把匕首架在了猴子脖子上。猴子谄媚地笑，虽然身后之人并不能看见。

“大人，何必如此。您有什么需求直言便是了，属下定万死不辞。何况，若是我死了，您也难以和我们头儿交代啊。”

黑衣人提起猴子，将他从跪着变成站着，匕首依旧稳稳架在他脖子上，神情轻蔑：“你怎么能保证林二还能活着找我要交代。”

猴子讪笑：“大人真是会说笑，我们头儿怎么着也算大公子的左膀右臂，断断没有折在自己人手里这种说法。”

“你倒是有些许聪明才智，我这有个交易要和你谈。”黑衣人带了些笑意，将匕首收回，顺手拿走猴子身上的兵刃。

“大人过誉了，以小的这种身份，能帮上大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谈什么交易啊。”

“不必如此，我一向不喜与人在言语上争锋。你要么选择配合我，要么去和你太爷爷见面。你配合的话，我自会向二公子推荐你，有机会就把你从大公子手下拿过来。大公子和二公子，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选错吧。”

“大人说笑了，只是……”猴子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你家人那边，我自会安排。”

“愿为二公子效犬马之劳。”猴子不再一副滑头的语气，带了几分认真。

“你记好，你家人的安危可就全系于你一人身上了。是荣华富贵，还是家破人亡，你自己心里有数。”黑衣人威胁道。

“大人说的是，属下明白。只是，不知属下日后如何称呼大人？”

“我姓苏，家中行四。林二那边就交给你处理了，不管你用什么借口，反正不能牵扯到二公子身上。”黑衣人漠然道。

“是，苏大人。”

黑衣人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才和猴子一同走出内间。走到外面，猴子看见宋舒棠手上绳索的一端系在柱子，不由感叹一番苏四的心细，同时也庆幸自己还有些价值，不然就算被苏四灭口，以他的心计恐怕留不下多少证据，林二很难讨到说法。

苏四看见宋舒棠和柱子上的绳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淡然上前解开。

“去安排吧。”苏四语气冷淡，把从林二身上薅下来的令牌递给猴子。猴子小心接过后快步离开。

看着猴子走远，苏四再次开口，带着些调笑意味：“宋姑娘可真是令人惊喜。”

宋舒棠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听不见。苏四也不在乎，放松地倚在柱子上，半合眼睑。

*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撒在山间一行人上，映着火光，照出众人疲惫不堪的面貌。众人五五一组，双手被绳索捆住，相互连接。

宋舒棠走在人群最后，或许是因为多出人了，也可能是因为她要被带去给那位二公子做侍女，所以她并没有和其他人捆在一起。在她身后不远处是苏四和一个陌生的随从，猴子走在最前面，人群旁边相隔不远就有随从。

除去苏四和猴子外，只有五个随从，但也足够了。宋舒棠本以为会有很多被抓过来的人，但一眼看去却只有五六组人，大约二三十人的样子，不知是因为洞里关不下还是已经被转移了。

夏琦并不在宋舒棠身边，她和几个今天才被抓住的人都是重点关注对象，走在最前面，稍稍有些异动就会被大声呵斥，是以，她甚至没有发现宋舒棠的存在。

夏日的夜晚微风习习，没有了白日的燥热，山间间或传来鸟兽蝉鸣，更显幽静。一旁的丛木沙沙作响，似是被风吹动。

不远处走来几人，拿着火把，身着黑衣。

“老大，他们来接应咱们了。”猴子身边一个随从语气兴奋。但猴子没这么乐观，他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真是接应，为何只有这几人，而且领头那人不急不缓，虽看不清面容，但绝不会是一个小喽啰。可是，一个小队里怎么会出现两个领头的。

“不要放松警惕。”猴子低声道。

“是。”

最后的苏四也看见了前方的火光，他走近宋舒棠，确认无人注意后悄声道：“宋姑娘，做的不错，看来你家人还是比较给力的，来的比我预想的要快。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注意安全哦！”

宋舒棠心中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沿途留下标记的事情被发现了，但又迅速冷静下来。以自己的手法，瞒不过人也是正常的，好在他真如之前所说并无恶意，否则可就生死难料。

余光瞥去，苏四已经不在旁边，倒是另一个随从被他支到前面去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丝焦躁的气氛。猴子紧紧握住刀把，神情警惕。终于，丛木中跳出一堆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猴子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但总归是尘埃落定，没有那么慌乱了，他立即大声喊道：“所有人撤退！”

说完，迅速找准一个空隙打伤来者后突出包围，几个随从稍稍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敌方包围已经形成，见此情形，不知是谁先起了头，挥刀砍向身后众人，其他随从也纷纷效仿。

众人四处逃散，却因为彼此被捆在一起反倒倒下不少，场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尖叫和兵刃相接之声。宋舒棠自然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异动，她手上的绳子本就是做个样子，迅速解开后四下寻找着夏琦的下落。

二人本就相距较远，加上夏琦位置靠前，中间人群混乱，宋舒棠一时也无法过去，好在与夏琦捆在一起之人都较为冷静，并没有因为四处溃散而导致跌倒受伤。

宋舒棠转向最近的人群，三两下解开绳子，顺势回头望去，苏四已然不见。身后救援之人也已赶到，一些留下帮忙解开绳子，其他人迅速上前一同制服歹徒。

情况很快稳定下来，歹徒均被制服。宋舒棠赶紧跑到夏琦旁边，紧紧抓住夏琦胳膊，仔细打量，确定她并无受伤后才放下心来。

夏琦看见陡然出现的宋舒棠十分震惊，注意到她身上的粗布衣裳后又感到自责难过，眼中蓄满泪水，抱住宋舒棠，声音哽咽：“小姐……”

“宋姑娘，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男声，宋舒棠并不熟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松开夏琦，整理好表情后起身回头看去。

只见面前男子一身玄衣，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衣角沾上了些泥点，眼中满是关切担忧。

眉眼有些熟悉，不知是哪位京中故人，竟能认出自己，就是不知道是认出来了，还是把自己当成妹妹了。但不管怎样，想是与宋家有些渊源，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信。

宋舒棠微微摇头，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夏琦，夏琦立刻会意，稍稍上前挡住部分目光，恭敬道：“多谢公子搭救，只是我家小姐貌似受了些惊吓，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宋舒棠顺势扯开嘴角，看着像是故作坚强的苦笑。

“宋姑娘恐怕不认得我了，那我就在介绍一下自己吧。在下孟明远，江州人士。宋舒棠，好久不见。”孟明远语气温和，眉眼含笑，最后一句说得又轻又快，要不是离得够近，宋舒棠恐怕不能听见。

竟然是孟明远，宋舒棠有些怔愣，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孟明远毫不在意，神色轻松，就像这只是普通的老友见面，而不是在深山老林里。

“不知宋姑娘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姑娘可是说过等我到了京城要好好带我游玩一番，如今还算数吗？”孟明远语气轻快，但背在身后的手牢牢扣住，带着些不为人知的紧张。

宋舒棠机械点头，思绪留在还在几年前的事情上，完全没注意到孟明远说了什么。

“那宋姑娘可要记好了，我等着你带我游玩京城。”

等等，游玩京城？宋舒棠反应过来，来不及遮掩情绪，眼中满是惊讶，抬头看着孟明远。

“怎么了？姑娘若是为难，我也可当作从未听过这句话的，姑娘不必介怀。”孟明远语气低落，听着伤心不已，面上却仍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宋舒棠瞬间就感到了心灵谴责，虽然自己如今不能想起具体细节，但不管怎么说刚刚又答应了一遍，总不能言而无信。但她虽有心，却实在无力，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哑巴，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所以她只得抿着嘴巴，焦急地看着孟明远。

“姑娘可是受伤了？”

宋舒棠连连摇头，拉拉夏琦衣角。但是夏琦并不能理解到她家小姐的意思，一脸疑惑无辜。

宋舒棠绝望了，她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夏琦如今也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了，难道短短离开几年就会发生这么多变化吗，宋舒棠很伤心，真的很伤心。情况陷入短暂的困境，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孟明远先打破了沉默：

“宋姑娘可是想说自己并不打算拒绝，是我误会了？”

宋舒棠没想到孟明远竟然能猜到自己的意思，赶忙点头，生怕自己慢了会惹他误解。

“是在下多想了，姑娘一诺千金，就算只是儿时戏言也会认真对待，实在是令我感触颇深。”孟明远语气真诚，一脸谦卑，不像是做做样子。

宋舒棠礼貌回礼，默默退到夏琦背后。正逢此时有人来寻孟明远，询问如何处理贼匪，安置众人。孟明远便向主仆二人告辞。

不过片刻，一个小兵打扮的人走过来，手上拿着不知从哪来的披风，递到夏琦：“这是我们大人让交给宋小姐的。”说完，便迅速离开。

夏琦查看一番后将披风披到宋舒棠身上，嘴上不停：“这孟公子倒是细心妥帖，虽是夏日，但夜间也还是有些凉的，有个披风倒是要好上不少。”

宋舒棠摸着身上的披风心情复杂，细心倒是细心，可是这披风到底是拿来御寒还是遮挡身上的衣物还是两说。

“宋小姐，可以启程了。”一个小兵过来传话，宋舒棠点头示意清楚，四下看去只见孟明远站在人群中，不知在说些什么，触及宋舒棠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宋舒棠也回以一笑，最前面的队列已经启程，宋舒棠二人也跟着前进，旁边跟着一些小兵，孟明远带着扣押的贼匪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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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