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风越过人群，走出玉饰店正门，刚刚那两抹身影已然没了踪迹。

凌风四处张望，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心事重重地回到纪齐身后。

“外头怎么了？”纪齐听掌柜介绍个高货翡翠的功夫，凌风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凌风不敢多言，只道以为是遇见熟人，出去才知道认错了。

纪齐没在意他说的真假，在这家店看完后又带着凌风往外走。

外头稀奇古怪的摊位还真不少，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一位老汉吸引了纪齐的注意。

老汉肤色黝黑，坐靠着围墙，摊子支得十分随意。就在地上放了块布，上面堆着一个个圆滚滚的青色球状物，看起来与流星锤有异曲同工之妙。

由于那物品这自带几分刺鼻的气味，所以老汉的摊位无人问津，且周围五米内没有其他摊位。

纪齐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走到摊子前蹲下，提溜起一个来仔细查看。

越靠近那股怪味越明显，纪齐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老汉，这叫什么？”

老汉木讷地摇了摇头，“自家树上长的，没有名字。”

“用来做什么的？”

老汉还是摇了摇头。

纪齐觉得这老汉着实有趣，哪有这样做买卖的。

所以他多看了几眼后才起身，眼神示意凌风：走了。

凌风刚刚也在看着这老汉售卖的东西，脑海中浮现出不少这刺球的用途，加上纪齐又看了他一眼，于是凌风会错了意。

纪齐突然感觉到凌风没有跟上，他走这几步的功夫，凌风已经把老汉摊上的东西包圆了。

……

凌风兴冲冲地告诉老汉将这东西送往何处。

“好嘞，您需要再找我啊。”老汉收了银子后笑得灿烂，他家树上长得这怪物居然还真能卖出去，真是托了六都会的福。

纪齐环着手臂在原地等凌风，“凌大少爷，你对这东西的用途作何想法？”

“公子，请你给它取个名字。”凌风思索片刻，“我回头都送去刑房。”

刑房，原来凌风是想将其用作刑具。

既扎人，味道又刺鼻。

反正用在刑房应该不会糟蹋。

纪齐点头，算是认同凌风这一想法，“那就叫青刺吧。”

青刺的事解决完之后，纪齐便带着凌风回了枫香苑。

桂美娘询问凌风是否现在给纪二公子上晚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小二陆续将菜肴送到纪齐的房内，桂美娘拎了两壶酒最后才进去。

“二公子，这是今岁刚开封的佳酿，请您尝尝鲜。”

纪齐不常饮酒，只随口问了句，“叫什么名？”

桂美娘笑着回答，“这酒名唤美人归，如今是咱们枫香苑的招牌。”

美人归……

一旁的凌风无声地咂咂嘴，还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二公子的眼刀凌厉地扫向他。

这样的巧合，足以让纪齐误会是凌风特地安排的。

凌风摆手当即否认，“不是我，我没说。”

桂美娘不知这主仆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她送酒献个殷勤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美人归，美人归。

纪齐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酒留下，你们都先出去。”

没有人能拒绝好的意头，纪齐也不例外，谁让这酒的名字恰恰戳中他的心事。

清益，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纪齐给自己筛了杯“美人归”，一饮而下。

他觉得定是柜台上摆着的翡翠白菜扰得他心烦意乱，以至于他今夜需要借酒消愁。

“美人归”名不虚传，纪齐越喝越上头，越喝越想喝。

解决完第一壶后，他拎着第二壶准备靠窗吹风接着喝。

那翡翠白菜就在靠东边窗户的柜台上，于是纪齐往北边的窗户走去。

宋清益顶着一身簪花的装扮就来到冰场，她刚出现便听到一声赞叹，“这应该是平蔚的女娘吧，她们的簪花好漂亮。”

许明月和宋清益相视一眼，许明月俯耳同她悄悄说道，“敞开了练，正好掩人耳目。”

宋清益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许教习的意思。

她面上戴着纬纱，本也无所谓。

宋清益头上的鲜花没多少重量，并不影响她冰嬉。

这身装扮，反而引来不少人自发围观。

窗户底下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纪齐眯着眼向下望去，恍惚间记起凌风好像说过北边窗户往外看是冰场。

哦，那不过是有冰嬉表演而已。

冰场距枫香苑稍稍有些距离，但纪齐所在的位置足以将整体一览无余。

只是，看不清细节罢了。

冰场中间应该是位头顶着鲜花的女娘在冰嬉，她一直在旋转。

纪齐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她转，原本就醉意上头的头脑，如今愈发眩晕。

女娘旋转时，面上的帷纱忽然被风掀起。

纪齐定睛一瞧，搭在窗台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清醒不过那么一瞬间，接着他又晕沉沉地看向手里的酒壶。

难怪这叫美人归，喝了还能产生幻觉。

纪齐自嘲地笑了笑，他真是饮少辄醉，这才看谁都像她。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纪齐才在床上悠悠转醒，眼神带了几分迷离，“凌风。”

听到动静的凌风推门而入，“二公子，昨晚我看你昏睡在窗台边，这才把你扶上床。”

纪齐按着脑袋，努力回想昨晚的画面。

“我看到清益了。”纪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凌风一怔，难不成是酒还没醒？

“公子可需要醒酒汤？”

纪齐深吸几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他起身走到北边的窗户边，底下果然是一片冰场。

也不一定是他看错，想到这，纪齐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凌风，你去打听一下，昨晚在这表演的女娘是谁？”

-

宋清益今日一早被许明月叫醒，“魏大明他们到了，说今日晚上一起去悦宾楼吃饭。”

“和李妙、姚冰一起吗？”宋清益迷迷瞪瞪地问道。

许明月点了点头，“自然是。”

许教习既然这么说，那必定是推脱不掉。

“今日蹴鞠开赛，你想去瞧瞧不？”许明月眼中升起遮挡不住的兴奋。

蹴鞠，那就是足球比赛。

实话说，宋清益有兴趣，但又怕过去那种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场面。

鉴于赛程安排，男子蹴鞠与女子蹴鞠的初赛同时开始。

男子赛场上人头攒动座无虚席，相比之下的女子赛场就显得有些无人问津，空座比比皆是。

许明月和宋清益本来准备看的就是女子蹴鞠，这会在女子赛场边挑到了前排空座，视野颇好。

很快，女子蹴鞠初赛拉开帷幕。

第一场是炘中对阵贯罗，两支队伍的女娘不遑多让。

每个精彩的进球都能赢得喝彩，双方更是将比分咬得死死的。

宋清益沉浸在观众视角，看比赛时带来的快感令她心情舒畅。

与此同时，出去打听消息的凌风回到了枫香苑。

“二公子，冰场这段时间在为冰嬉赛事做准备，昨晚您醉酒那个时段确实有位蒙着帷纱的参赛女娘在练习。”

那就是他没看错，纪齐开始后悔昨夜为何要喝那美人归，后悔没能及时追出去。

“如今人在哪里？”

纪齐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人，明明感觉近在咫尺却又难以相见。

凌风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令他失望，默默后退了两步才接着说道，“由于蒙着帷纱，没人知道那女娘身份，只有几位围观的透露说那姑娘是平蔚的打扮，我去查看了那两位平蔚的冰嬉女娘，均非宋姑娘。”

听着凌风的回话，纪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宿醉后的头疼不容他多想。

“罢了，今日入夜便去冰场。”

既然是为冰嬉赛做准备，那就不会只去一次。

找了许久的纪齐，觉得不差这一时半会。

接下来的一天，如非必要，纪齐一直未离开房间。

冰场上陆陆续续有女娘交替着在练习，越临近傍晚，纪齐的心跳愈发加快。

连带着凌风也跟他紧张起来，他既希望找到宋姑娘，又不希望别苑因此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宋姑娘一回来，二公子肯定开始秋后算账。

首当其冲的就是庄潭，还有那些为宋姑娘提供帮助的丫鬟婆子，二公子一直没发落，就是想等着宋姑娘回来当着她面处置，给她长个记性。

眼看着到了酉初，纪齐起身看了凌风一眼，“走吧。”

纪齐一副去逮人的架势，凌风知道他已经认定昨夜看到的人就是宋姑娘。

凌风突然想到玉饰店门口的那抹身影，强烈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边，宋清益同许明月一直在外玩到晚饭点，两人才往悦宾楼的方向去。

悦宾楼外，正巧与魏主事一行人相遇。

除了冰场的熟面孔，另有几位宋清益未见过的人。

“这几位都是主办司派过来陪同冰嬉赛事的官员。”

宋清益跟在许明月身后笑着与他们寒暄，进了包厢后众人落座。

魏大明不仅空出了主位，甚至两刻钟后仍然没有催上菜。

宋清益这才意识到，可能还有重要人物没来。

身旁的李妙用手撑着下巴，无聊地向两侧望了望，小声地同姚冰说，“是要等谁吗？这么大派头，让我们一桌子人等。”

包厢虽大，但李妙的话足以众人听清。

魏大明正欲解释，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他率先站了起来。

“蒋丞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