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鱼一直生活的世界。

在整个游戏与人类世界发生变化之前，他虽然没有机会去别的副本窜门，但比起人类世界而言，副本世界对他才是更真实的那个。

因此，让他杀和自己一样的NPC无异于人类自相残杀。

他杀红了眼，双手沾满了鲜血却始终没法停下来。

等沈渊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铁牢的大门被人暴力拆开了，余鱼就站在一片血泊当中，一只手握着仍在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则指挥着血刃，毫不费力地分割着面前只能称作烂肉的尸块。

“小......小鱼？”

刘飞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从满地狼藉机械的回到余鱼身上，却只看见对方满是鲜血的侧脸，此刻正面无表情的指挥着血刃分割尸块。

“你在干什么？”刘飞本能的后撤了半步，“你......这些都是你做的？”

余鱼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刘飞接连几个质询后缓缓转过身，扯了一枚极为不屑的笑看向他：“怎么？怕了？”

刘飞闻言一愣。

眼前的余鱼像是换了个人，半张脸都被鲜血浸染，完全没有之前那个插科打诨的模样，倒像是什么地狱罗刹一般，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意。

还不止。

苏政岳甚至发现，余鱼此时看待他们几人的眼神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敌意。

余鱼居然对他们是具有敌意的？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苏政岳看着面前的余鱼，不自觉挡在了刘飞身前，手下悄悄捏紧了棠溪。

“我劝你不要用它。”余鱼侧目，目光直看向苏政岳握着棠溪的手，冷笑道：“除非你也想和他一样。”

他说着，歪着头向尸块的位置点了点，威胁似地捏爆了手中仍在跳动的心脏。

瞬间爆开的心脏喷涌出大量的鲜血，而余鱼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像是反感那血不长眼地溅了自己一脸般，抬起手肘擦了擦，随后看向苏政岳：“怎么？想试试？”

苏政岳蹙眉，和这条鱼待的时间久了，他险些忘了对方原本也是副本BOSS，纵然对比其他副本BOSS而言，余鱼的设定弱鸡了许多，但想要杀一个普通人类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政岳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挡在刘飞身前，不敢稍有懈怠。

“你做的很好。”

沈渊听完他的话，慢慢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到我这里。”

余鱼：“......”

余鱼没有说话，他像是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沈渊似的，歪着头打量起了沈渊。

沈渊依旧保持着伸手的状态，轻声说：“听话，到我这里。”

余鱼依旧不动，表情却开始困惑了起来。

刘飞茫然了，凑到苏政岳耳边问：“老大，小鱼这是......程序烧了？”

苏政岳：“......不知道。”

这下苏政岳是真不知道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苏政岳对于自己怎么进入到游戏世界的还没弄明白呢，就先被沈渊抢了所有装备，后面又莫名其妙和个副本BOSS组队，就连系统对余鱼的身份都还一直干烧着CPU，很难说余鱼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些程序问题□□烧了。

“沈......沈哥？小鱼他不会给我们都杀了吧？”刘飞小心翼翼的问沈渊，“应该不会吧？好歹也是生死之交的队友呢，对......吧？”

“队......队友？”余鱼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词，忽然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刘飞叫了声：“刘......飞？”

刘飞听了这声，忙隔着苏政岳朝余鱼挥手：“诶对对对！是我，是我啊小鱼！我是刘飞！”

“来我身边。”沈渊说，提步朝着余鱼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不要过来！”

一阵剧痛从颅内传来，余鱼痛苦的抱着头，血雾再次萦绕于他周围，仿佛能够感知到余鱼痛苦一般，围绕着他的血雾开始贴着他的身体齐齐爬上他的额头。

“成、成辛死了！”余鱼说着，几乎癫狂地站在原地来回踱步：“他、他杀了成辛。”

“他杀了成辛，尸体被砌进了墙里。”

“二楼，男厕。”

“他很脏，他该死！”

“我杀了他，我没什么不对的，我杀了他。”

余鱼彻底崩溃了，他的脑子一团浆糊，所有的画面乱序冲进他的脑中，不受控的撞击着他的理智，嘴里的话变得越来越急切，越来越乱。

“我、我杀了人。”余鱼拼命摇头：“但我、我不知道、我不要被报废。”

沈渊：“你不会被报废。”

沈渊的声音始终静静地，一只手伸向余鱼：“相信我，来，到我身边。”

余鱼停下动作，茫然的看向沈渊：“你......？”

沈渊：“是我。”

余鱼：“我......我好像认识你。”

沈渊：“嗯。”

余鱼：“你是谁？”

“沈渊。”沈渊回，再次缓缓向他走去。

这次余鱼并没有制止他，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我们认识？”余鱼问。

“嗯。”沈渊走近他，一只手始终保持着伸向他的姿势，“我们不止认识。”

萦绕于余鱼周围的血雾见沈渊走近，缓缓褪到两侧，仿佛单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似的。

“它们好像很喜欢你。”余鱼看了看身旁顺从的血雾，坦白道：“它们不怎么喜欢除了我之外的人。”

“嗯。”沈渊笑了笑，伸出的手就放在余鱼面前：“相信我，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

梁成来见孙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他没有带太多其他的人，只有两个红袖章帮他守在门外，其余的还是巡楼老师留下的女生们，小黑屋里有的只是梁成和孙云两个人。

孙云眼罩被揭开后才看到这间小黑屋是个什么构造，铁门上的那扇小窗户是真的又小又高，孙云坐在地上只能看到两颗红袖章的头挤在窗口后面。

孙云：“他们每次都会这样看着吗？”

梁成被他问得一愣，扭头顺着孙云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你说他们啊，大概是好奇吧，怎么？你很介意？”

孙云摇了摇头：“那倒也没有。”

梁成被人打电话喊醒的时候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但一听是孙云，倒也没说什么，他记得这个女学生长得还挺好看的。

典型的小白花长相，看起来也很好欺负。

梁成笑着，他长得也不算差，干干净净一表人材的模样，配上个金丝眼镜，倒有些为人师表的样子，孙云注意到，他来之前甚至还打扮了一下自己，不然这一身西装革履的，也不大像是睡衣。

孙云开门见山：“白天晕倒的那个女生在哪里？”

她不确定姜宜说的王淼是不是白天的女孩，只能一点一点的问。

梁成眉头一拧，他看着孙云想了半晌，忽然低头沉沉地笑了起来。

孙云对这种笑声生理性不适，目光厌恶地看着梁成：“很好笑？”

梁成笑着摇头：“你太可爱了。”

孙云没搭理他，又问：“观众席上死掉的女孩是你杀的？”

“小朋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梁成说着，随手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孙云：“他自己找死，以为自己献身就能换她朋友，想什么呢，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果然。

孙云想，果然垃圾都是一样的。

梁成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目光扫过孙云胸前：“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孙云：“你不怕我报警？”

梁成：“这里这么多学生，你以为只有你想过要报警？”

梁成说着，翘起二郎腿叹了口气：“我就说嘛，有哪个不要命的大晚上闹办公室，还专挑我桌子偷东西，原来是你啊？”

孙云看着他，想了想又问：“王淼在哪里。”

梁成一愣，脸上震惊的表情稍纵即逝，看着孙云，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眼中流出贪婪的目光：“哟，医务室的事儿也是你干的？王淼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孙云：“嗯，聊聊吧。”

“宝贝，你胆子可真大啊。”梁成笑，弯下腰细细打量起孙云的脸：“我更喜欢了。”

孙云：“死了？”

梁成：“你说王淼还是程素素？”

孙云：“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梁成依旧是笑着的，见孙云表情始终如一的冷淡，他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孙月的耳朵说：“一个是鬼故事，一个还活着，你想听哪个？”

孙云没有说话，梁成却像是回味般开了口。

“说起王淼啊，那还真是早了。”

那是王淼12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因为她早恋将她送进了学校。

单从王淼的长相和品行来看，梁成对她的一眼印象就是乖。

很乖。

甚至连梁成都在感叹，王淼的父母怎么教出这么好的一个女儿的。

除了早恋。

王淼的父母管不了，舍不得打骂，又看不得女儿天天和他们一句话不说。

于是信了朋友的话，将王淼送进了这所学校。

听人说，这学校就是帮着父母教育孩子的，进去一个不听话的，出来肯定是个听话的。

王淼的父母觉得，原本很听话的王淼现在不是很听话，他们需要王淼变回过去的样子。

所以王淼来了，和所有的学生一样，她也是被父母骗进来的。

后面的故事太脏，孙云甚至不想听，但梁成强迫她听完。

“她真的很漂亮。”梁成说，“人又小又乖，甚至她父母都不知道，她压根没早恋，只不过是她爸妈以为她早恋了，她相当纯真，纯真的好像个水晶娃娃，一眼就能看透的那种。”

王淼没有早恋，王淼的父母不信，将她送了进来。

后来她怀孕又被迫堕胎。

学校对王淼父母说的是：“你女儿的那个男朋友干的，你的女儿真的很不懂事。”

无论王淼怎么解释都没有，她的父母嫌她丢人，甚至把她丢在了这里一年没怎么过问。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王淼都是在梁成为他打造的牢笼里度过的。

“我把她带到医务室，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后来她甚至都不反抗，她是真的很乖啊～”

梁成说，王淼的死是个意外。

他那么喜欢王淼，肯定希望她多活些日子陪陪自己的。

孙云：“你就是个畜生。”

梁成：“巧了，王淼最开始也这么说来的，但你猜怎么着，后面她求着我屮她，因为我每次屮完，她就能有机会去见见她爸妈。”

那是王淼死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她曾尝试向新来的医务老师求救，后来发现医务室老师也和梁成是一伙的。

即便最开始那名老师也震惊于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但后来......

后来他也变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变成了王淼难以驱散的噩梦。

她也曾试图向父母求救，但一年多，她父母见她的次数寥寥，仿佛对她已经彻底失望了一样，根本不愿意见她。

“她哪儿知道，她父母想见她很多次了，是我给她爸妈说，你女儿恨你们，不想见你们。”

梁成用这种方法控制了王淼和王淼的父母，后面甚至用王淼见父母的机会逼她就范。

“她在我们学校待了几年吧......三年？”梁成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她真的太乖了，身体也很美，如果不是死了，也轮不到程素素她们，比起王淼，后面的都不听话，太不听话了。”

孙云：“王淼死前说过什么吗？”

梁成一愣，仿佛没想到孙云会问这个：“怎么？她要是有心愿你还要帮她完成遗愿？”

孙云：“嗯。”

梁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大笑起来：“那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梁成笑，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被笑容扯的变了形，孙云看着他，不由得生出一阵恶心。

“因为她死前嘴里还塞着止咬器，除了那跟蚊子一样的哼唧声，根本说不了话。”

看着孙云，梁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凑近道：

“你别说，她叫的可真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