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魇

一天奔波,殷解两人都疲惫不堪。房门紧闭,解栖砚推门进去,一头栽倒在床上。殷千树跟在他后面,表情有些微妙。他没记错的话,客栈的木门开合有些卡顿,他明明出门前刻意没把门关紧。

今日风大,里外门窗都关死了,也不可能是风吹的。难道是店小二帮忙关上了?

他关好门,习惯性的开始检查屋内的边边角角。

“解栖砚,你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物品不在原位了?”

“怎么了?”

“可能有人进来过。”

这会儿解栖砚也清醒了几分,跟着殷千树检查起屋内的情况。

“这桌子压痕不对,”殷千树招呼解栖砚来看,“你看这里。这里一开始有很深的压痕,而现在桌角却没有压在上面。”

“你有丢东西吗?”

“没有,重要的东西我一般都随身带着。”

“好。”

解栖砚联想了一下今日下午苏云院门口的人,开口问道:“屋内有泥土一类的东西吗?”

殷千树弯腰仔细看了两圈,在地毯上发现了几个残缺的浅脚印,带着泥水洇在蒙尘的地毯上,的确不大显眼。

“这儿。”

“果然苏云还是苏云啊……”解栖砚笑着感叹。

“你是说……翻动过我们房间的是那个黑衣人?”殷千树显然也想到了苏云院门口的人。

“应该就是,”解栖砚点点头,“不过他的试探也该结束了。毕竟今日他随时都有动手的机会,若是我们哪句话说得不对,今日也便回不到这里了。更何况他跟我们说了那么多,总不可能都是杜撰。古人最看重仁义和死生,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一个真正想悄无声息干掉敌人的聪明人,刀下是没有杀气的。”

殷千树细细回忆了一下今日所有的事、每一句话,然后他发现,苏云的手大多数时候都是藏在袖中的;至于下一刻他们将面对利刃还是苏云温和的脸,全凭苏云的考量。殷千树简直甘拜下风,今日他们就是悬在生死线上,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下来,两人没多聊几句就各自睡下了。

殷千树很少这么疲惫过,但千篇一律的梦又将他拖回曾经的山林中。

梦里最熟悉的是瓢泼的大雨

雨还是那场雨,世界却一下子变得沉寂,梦里幼时的殷千树哭喊着,却发不出声音。他眼睁睁看着血从远处的女人的身体中喷涌而出,鲜红变作暗红,无声又狰狞。眼前渐渐模糊,他似乎又晕死在了某棵树后。雨一刻不停地落,在呼吸声都模糊的世界里,他清晰地听见了脚步声,很缓,但很稳。

黑暗蚕食着他的意识,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的希望。

丁零,丁零……

又是铃铛声。

脚步声和铃铛声渐渐重叠又撕裂开,将他的灵魂一分为二。

丁零,丁零……

他好像被人抓住了手。那人握得很紧,掌心像是渗出了细密的汗,又像是滑落了冰凉的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瞬间悬空又被缓缓放下。真实的触感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丁零零零零零零……

他猛地睁眼,满头冷汗。解栖砚就站在他床边,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轻晃着银铃。

“醒了?”解栖砚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没事,醒了。”殷千树坐了起来,仍有些心悸。掌心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他无意识地将解栖砚的手握紧了些。

“做噩梦了?”解栖砚垂了眼看他,就那么任他拉着,没松手。

“嗯,算是吧。”殷千树模糊了自己的言辞。这方面他其实和苏云很像:话不说到十成十,也不愿轻易暴露弱点。

解栖砚没多过问,只是在他床边坐下,安静的陪着他。

他理解人的脆弱,也给足了殷千树空间和尊重。如果说一个人在梦里、在现实都甩不掉这段记忆,那么其中的苦痛必然是如影随形的:旁人帮不了,只有自己走出来。

殷千树嘴上说着醒了,坐起来了却只是拉着解栖砚的手发呆。理智告诉他应该和解栖砚保持距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想放开手,只想默默地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也许他是把解栖砚当作了救命稻草,也许是因为曾经的梦魇过后身边空无一人。

现在的殷千树,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只毛绒绒的玩具熊。

解栖砚看着他的眼睛从迷蒙重新变得明亮。他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殷千树由衷地说道。他一贯是那个安慰别人的人,这个还是他成年之后第一次被当作“被安慰者”。不过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那我们收拾收拾去找祁宁吧,不知道苏云和他说了北燕的事没有。”解栖砚抽回手,跟他说着行程。

殷千树心底泛起一丝失落,不过他还是应了好。

去楚州府的路上,殷千树问解栖砚:“对这段因果,你有什么头绪吗?”

“有一点点。目前看来这条因果线和战事相关。若真如此,怕是要等北燕和楚州打起来才能见分晓了。”解栖砚简单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尽管有些部分他自己都抱有怀疑。

“但我觉得奇怪。”

“嗯?”

殷千树略作思索,开口道:“楚州、北燕实力悬殊,若单单是保全楚州之后这条因果线才会实体化的话,那必然不现实。北燕现在对楚州的归属可谓势在必得,我觉得哪怕是苏云去北燕卧底也难以逆转局势。”

换言之,大局已定。

殷千树说的没错。这样的局势,楚州已经是无力回天。如果这条因果线只是单纯的兵戈相斗,那么哪怕是解栖砚也难以过多干涉。

思路一时间断在关键处,两人都沉默着思考。

“金戈”指代了战争,这点毋庸置疑;“弈者”和“琴师”的身份指向苏云也没什么问题。但有着强烈因果牵连的点究竟在哪里?那个能致使一切改变的因素究竟是什么?

“如果这个线索里的每个点都不仅仅是为了暗示身份或是代指这件事本身呢?”殷千树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无路可走的时候,只能不断回到原点去考虑。

古代政治的确如棋局对弈,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攻我防。苏云是个优秀的弈者,能和北燕周旋对峙;同时他又是一颗棋子,以身入局,为楚州的未来开路。

解栖砚隐隐有种预感,但他又有些说不上来。

两人就这么各想各的,偶尔对上目光。

“你还记不记得,苏云说过的,关于古琴的……”殷千树犹疑着开口,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只是太过不切实际。

“你的意思是,苏云说的琴能控制时间是真的?”解栖砚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仔细想想却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人命关天,没有人敢去赌这么玄乎的东西。

“只是猜测,具体要等苏云回来再说。他不是也说了吗,他也用过那琴,不见得有什么效果。”殷千树补充道。

“也是。”

或许还有什么信息或者条件是没有想到的,解栖砚想,但现在至少多了一个方向,倒也不算坏事。

注:本章化用:“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不断回到原点”————东野圭吾

对不起大家时隔一个月我终于更新了(这一个月现生实在是忙不过来[爆哭]我尽量多更一些[求你了])

补充说明:殷千树经历了小时候的事是很痛苦的,还对那个时候的真相(?)抱有一种异常的执念。而这段经历和这种执念让他不断在内心强化了一种“我要变得更强”“我要更有出息”等等的想法。这种想法让他变得冷静自持,更强大也更脆弱。(他不轻易表露甚至自己都难以察觉到,但他会一个人把困难咽下去,把状态好的一面留给别人。这点其实和解栖砚挺像的。)

所以对于痛苦和脆弱的一面被别人看见之后,他其实是不知所措的。他怕自己难以维持这种“强大”的“人设”,因为他没从当年的境地走出来,他不喜欢那种被动的感觉。

所以解栖砚没有说很多安慰的话,只是不说话陪着他。这种沉默给了殷千树缓冲空间,能让他更好受一点。[让我康康]

(夸夸这个通情达理的解栖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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