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啊…是因为…”杜可一感觉浑身坍塌,手脚冰凉,定在原地走动不了。
萧弦说话前就知道杜可一必定会责怪自己,赶忙安慰道:“别想了,生死有命,一切都过去了。”
说完,萧弦又牵住杜可一的手,一步一步地领她出门,又问她,还愿意再去见徐醉欢吗?萧弦是怕杜可一太自责难过,想让她回避一下,杜可一却坚定点头,恳切地道:“那我更要对师妹赔不是了。”
好吧…萧弦深知杜可一为人真挚坦荡,所以没继续阻止她。
更何况,萧弦自己也因此想起了她那日屠灭周家山门之事,心情愈发沉重。周家那些该死的人,比如周渡海及其他三家长老,罔顾人伦,虐待妇女,萧弦下完杀手也不会顾惜。
可是…确实有许多人罪不至死啊…唉…走在路上两个人都为各自背负的责任而脱力苦恼,一直见到了徐醉欢,她们才恢复了点气力,强颜接待。
“醉欢那么早就来了。”
“恭迎掌教大人。”徐醉欢对萧弦远行大礼,萧弦见她今日已脱去孝服,面容不比昨日憔悴,心又沉了。
虽说徐家谋划了此次绑架案件,但在与周家的血战中,自食恶果,目前势力已经跌倒了谷底。萧弦判定他们再翻不起风浪,于是不打算再进一步把事情挑明追究,自然也不会告诉杜可一真相。
至于杜可一,徐醉欢额外对她作揖成小礼道:“幸见师姐如今安然无恙,可喜可贺。”
“不!师妹,对不住!都怪我…都怪我…”
杜可一松开萧弦的手,跑去请徐醉欢莫要再多礼,然后自己控制不住地对她道着歉,语无伦次,几近哭泣。徐醉欢虽蹙着眉,但也是一副宽容的神情,然后等萧弦来帮她把杜可一哄好。
三人落座,徐醉欢又表示,若非周家挑起祸端,一切皆可避免,师姐并无恶意,赢得萧弦点头。
“所以,师姐您别在意了。”
紧接着,徐醉欢立马取出徐家昨日答应的账目,呈请萧弦过目。萧弦接过仔细看了看,亲自收下,然后再唤人传来纸笔,当着徐醉欢的面,手撰她作为的徐家家主的上告书,然后盖上她萧家之印。
只要这份告书送上去,记录在册,徐醉欢的家主之位便正式合法。也算她带头表忠心,以及她对杜可一宽容大度的及时报偿了。
徐醉欢见此状,心中无比欣悦,但她将夺权的快乐死死压住,表面还轻轻叹气:“徐家将落到我这种不成气的人手里了…望父兄在天之灵莫要责怪。”
“师妹武力高强,天赋异禀,肯定没问题的。”
杜可一对她浅浅地笑,她看着徐醉欢消瘦的脸,一股莫名的悲哀油然而生,为着她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醉欢那样呢?同样失去父母,却有机会和能力站在家主的高度。
正事办完,她们三人之后又随意聊了几句,徐醉欢起身将走。萧杜二人去送,送到院门口,徐醉欢左右看了看她们两个,就上马离开。
飞驰的马背上,徐醉欢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笑,更恨不得放声大笑了。这份快乐除去正式坐上徐家家主之位,现在又另外藏着些莫测的意味。
因为她发现了新鲜的机会,只待日后慢慢展开。
将徐醉欢送走后,萧杜二人才去用早餐。饭中,萧弦看得出杜可一实际上依然闷闷不乐,而她自己同样还背着不小的负罪感。真想找事情解脱一下压抑的心情,让前几日的事情赶快过去。所以饭后于院中散步,萧弦问她徒弟:“可一,你的玉佩弄坏了,但我想再给你琢一块,我们一起去选图案吧?”
“然后,我们还可以自己试着雕一下。”
“嗯?不,不不不,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再收第二次了。”杜可一听罢很是惶恐,连忙摆手拒绝,浑身坚决。
接着她又怕伤了萧弦的心而补充:“感谢君竹的好意,但我实在…实在无力偿还…”
“不需要你偿还啊…”萧弦说着,另外一句话泡在杜可一拒绝的眼光里,无法被她说出口:“我…我就想跟你凑一对…”
“当真不必,真的。”
杜可一持续盯着萧弦看,眨眼睛,恳请她收回好意,萧弦心中尤其不是滋味但也没再强求。
两个人达成共识,移步,开始欣赏瓷缸里养着的鱼。萧弦看着平静而透亮的水面,依然在想,那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帮忙度过这段痛苦的时光?她回想起来,在这次事件中逝去的人们的葬礼还没办,如果把他们的亡魂都好好超度,送走,或许能给事件作结,并且开启往后新的生活。
暗想着,萧弦就在内心合十,杜可一静静蹲在她脚边。萧弦默念了好一阵,再看鱼,感觉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也像他们的游魂——被永远困在这一池水中,去不了向往之地。
“可一,最近两天可能就要给伯母举办葬礼了。”
“…需要单独办吗?”杜可一声气沉闷地问,然后请求萧弦:“其实也不必,跟大家一起办吧…”
“不搞什么特殊啦!”
杜可一后面说得很洒脱,心口却传来一阵清晰而剧烈的绞痛,好似有刀即将把她劈成两半。但她正蹲身背对萧弦,无论是因紧攥衣物而暴起青筋的手,还是她此刻忍痛的表情,萧弦全看不到。
对此萧弦没有答应她,杜可一也不答应,萧弦只能让一步,让伯母的葬礼和她内院的人的一起办。
这次杜可一不答是因为疼痛。萧弦不知,而是环着水缸,走到杜可一面前,再蹲身下来对她道:“可一,你就让我为伯母做这点事吧,不然我也过意不去。”
杜可一仍埋着脸,但很快平静的水面上漩起数个波纹,鱼儿如墨惊散。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萧弦心疼,抬起她的脸帮她拭泪。
“谢谢你,萧弦…”杜可一痛得虚弱,但萧弦以为她仅仅只是悲伤而安慰她:“你还有我。”
接下去两天,她们都在忙着准备葬礼。
该安葬的遗体早已经入土了,这次的仪式不如说重在超度。杜母的碑就树在蜀州,杜可一没额外要求,就算萧弦说可以帮忙落叶归根,她也拒绝了。
“想经常看看她。”杜可一道,也正在给母亲上香。
杜母的葬礼完成,就应该继续准备其他战死的门人的葬礼,但这得放在各家自己的仪式之后。因此可以浅浅搁置几天。萧弦于是提出,既然没什么大事,要不再出去散散心吧?
这万物回春之际,各处也有花林盛放,实际上就是她想暂时逃离一会儿,当然,也是带杜可一出去。
杜可一听罢,本想赶着话再说点什么,却按耐下去,点头答应。因为她最近总感觉有些奇怪,似乎暗中有人在观察她,萧弦出现也没能消失,虽然她还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并没有对萧弦提起过此事,或许是母亲的灵魂?还是其他对她不满的亡灵吧…如果是他们,杜可一甘愿承受他们的怨念,一生偿还欠他们的债务。
“走吧,我们先去看桃林,漫山遍野的桃花一定很美。”萧弦上马,杜可一也上马。
次日,二人便策马飞驰,留下一卷尘烟。
院中人听闻马蹄远去,一盘沙地闲散下来,有几个靠在柱子旁边闲谈。他们其中有两个并非萧弦原来院中的侍从,而是牺牲者的后补。几个人聚在一起,又刚把两人送走,于是嘴里轻一句浅一句评论着萧弦和杜可一的关系。
一个男侍者率先口气戏谑地说:“呵,在外院听你们内院的传说她们两个那样亲密,还不信,现在亲眼所见,原来全是真的,啧啧啧。”
“我来内院后都观察她们好几天了,果真是两个美人…咳…一介女流能做到这个地步我也是开眼了。”
“只不过,掌教也太看重杜姑娘了吧?甚至葬礼都先帮杜姑娘的母亲办,那这把其他家人当什么了?”
“对啊,听说掌教在攻上周家之前,不就表态了么?她与杜姑娘已经情定终生。”另一个男侍者也是调侃的语气。
再一个男侍者倒是很有些敬畏地接着道:“虽然我没到场,但蜀州之外的门派可都在传,那日啊,掌教把周家一座青山都杀成血红,乌鸦饿狼几日不散…”
“没错,没错!我还听说…他们外界的人都开始因此私下叫萧家作…作…”又有个男人情绪激动地冒出声议论,却戛然而止,像是极其害怕。
“叫什么?快说啊!快说!”其他几个人一听全都着急了,围上来逼视他,那人才左右环顾,谨防隔墙有耳地低声道:“魔教。”
补充一下设定,这个江湖本是没有魔教正派的,但人言可畏,他们可以造出一个魔教来,树立一个公敌,然后再孤立…杜可一又会因此而痛苦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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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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