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闷油瓶带我来的那个院子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只有两间房，廊檐下堆满了杂物，一小块的空地上堆着前两天下的雪。雪是最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这里没有一点儿人活动的迹象，到处蒙着灰尘，原本明丽的颜色也早就已经褪色，露出了木头最原本的模样。雪上可以看到很多孔洞，看起来有很多的虫类在这里活动，这就更加证明了这里没有人来过。

我看向闷油瓶，不知道他带我来到这个旮旯里干什么。只见他站在檐廊下，那里摆了一大堆的木板，看起来像是从一些破旧的家具上拆下来的，他轻轻地跃上那里，他总能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里找到最好的受力点，站在一堆杂乱的东西上，仿佛一点重量也没有。他抬手掰断一块堆到了廊顶的木头，露出了廊柱的护廊栏，他向我看来。

我连忙走过去，在雪里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抬头看向那里，那护栏的花纹十分熟悉，我摸出米歇尔的笔记本，翻了几页，找到了他画的东西。我举起笔记本，然后往右边走了几步，再次进行对比，果然是一模一样，我对着闷油瓶点了点头。

他从上面跳了下来，来到我身边，跟我一起观察笔记本上的画。米歇尔画的时候，这边种了漂亮的紫藤花，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长过这么漂亮花朵的痕迹，只剩一些即使在冬天也不会死掉的野草在疯长，显得这个屋子鬼气森森，不见米歇尔笔下那么华丽精致的样子。

这个院子里的东西，他画了不少，有一些能找到有些则不能，但是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这座宅子就是米歇尔曾经借宿过的府邸。

如果米歇尔的笔记本上记载的都属实，那么我们也许就可以对这对商贾夫妻的事情进行一个调查。在对这座宅邸的调查中，王盟给我的资料中的重点在那座水池上，看的出来，那水池的传说在本地十分出名。说起来的话，这个传说起先十分神秘，而结局却是安全的，跟很多捏造出来的传说十分相似。

不过传说似乎也有现实的影子，事实上，从小梅下到水池的下面的地方来看，确实是有地下水源的。不过传出这个传说的人又是为什么呢？显然那池子不像传说中说的那样，因为如果这么危险的话，怎么可能会在下面有通道又有房屋？难道是为了不让别人靠近水池？

我们把两间房也看了一遍，里面的东西显然已经有人整理过了，空空荡荡的，找不出什么线索。米歇尔毕竟只在这里住了一个月的样子，不会留下很多生活痕迹，要不是他喜欢画画，我们根本确定不了就是这里。

我们四周看了一下，便退出了这个院子，按照原路返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胖子正在跟飘飘打电话，看到我们推门回来了，狠狠瞪了我们——特别是我一眼，接着——继续打电话去了。

北京室外冰冷的空气让我的肺不太舒服，我咳嗽了几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下去以后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胖子过来给我开了加湿器，说我喝水喝出了60岁老爷爷的样子。

我抱着水杯不理他，盘着腿抱着茶杯，把身体里的寒气代谢掉。闷油瓶脱掉外套过来坐在我身边，从我手里抽走茶杯，喝了两口才还给我，我叹了口气，胖子提着水壶过来给我倒水，一边数落我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呆了这么久。

接着他告诉了我们他打听来的情况，胖子和王盟打听情况不同，王盟会把所有的信息都交给你，就是按指标完成任务，但是胖子会抓重点，还会加上他自己的看法，这就比跟王盟一块轻松多了。

胖子说这家宅子的主人现在在国外，委托了现在的这对夫妻照看，开成民宿补贴点房屋维护的钱。这宅邸只开放了一部分，其余的部分还在修理中，有一些地方坍塌，有一些地方太旧了无法维修，所以都锁了起来。一之前他们中了一个旅游大奖，去江西那个地方免费旅游七天，行程就在前几天结束。

胖子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好了，你们赶紧说说，到底干嘛来了。

我就把我们在笔记本里的发现说了，这次来就是确定一下是不是同一座宅邸。

胖子说，这个宅邸挺奇怪的，说不定还真藏着什么宝贝，要不咱们下去看看……他说到这里，忽然又转口道，不对，我们东西都没带来，□□也没带，要是遇上那种东西，赤手空拳地不好对付，先再看看情况。

我倒是挺惊讶的，胖子的性格肯定是急躁的，在他的字典里不可能遇到这种东西就说还要等一等再下地的，别说没装备了，就算没衣服，他都肯定摸下去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说有了惦记的女人，就变了个样子了？我之前倒是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桥段，比如说一个人有了牵挂，自然而然就对要做的事情有所保留，这可以算是一种成熟的表现，因为人越是长大，就越会有牵挂的东西，但是胖子这样的……我转念一想，这种情况好像也不适用于小哥，还是算了吧。

既然胖子不嚷着下去，那我们自然就不用紧张了，窝在民宿里看看电视，玩玩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上还是在那家酒楼解决了晚饭问题，还沿着古街顺便走了走，我带着他们去了我早上买包子的地方，那里依然排着队，当然也没有再看到蝴蝶。

我还带他们走了一下那个和蝴蝶在一起的姑娘走的那条小巷，我们走进去，才发现那条小巷是一个死胡同。

我再次确认了一遍，胡同的两边都没有门，我直到买到包子回去，都没有看到那姑娘走出来，要么就是她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死胡同里睡了一觉，要么就是……她变成了那一大片蝴蝶飞走了。我比较愿意相信是第一个。

我看了看这胡同，除非是有梯子或者像闷油瓶这样的身手，要不然也出不去。

我们看了一会就离开了，胖子让我别想了，等着下次拿装备过来。

这边古街上有不少小吃，我平时挺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但是为了保持体重——太重的话，豹筋就吊不住我了，我总是只尝一两口。胖子看了哈哈大笑，说我跟个娘们似的，我其实想着以后不下墓了，应该也用不着豹筋了，可尽管是这样想的，还是不敢多吃，多年来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了。

闷油瓶现在会用手机支付，是上次张家人来杭州拜访他们族长的时候给弄的，据说直接绑卡在公司账户里，大概是随便族长怎么用的意思。他买了一盏手提灯笼给我，倒不是动物的造型，就是我拿着不太像样子，可是想想这是他第一次买东西给我，只好提在手里。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手电筒或者头灯会更好用，不过现在是逛街，就无所谓那些了。

我看街上很多年轻人都穿着汉服，就和胖子商量着，我们下次也整个汉服穿穿。我在杭州一般都习惯穿唐装，主要还是为了配合生意，我跟胖子说，你穿那个财主的汉服就很好，特别像。

胖子说，古代都以富态为美知道不，最不喜欢像你这样的，小弱缺的书生，被风一吹就倒，小哥穿那种侠客的衣服肯定很像了。

我转头看闷油瓶，我觉得闷油瓶穿什么都好看，就连这条羽绒服——我忽然发现我们的羽绒服是同款，主要是因为我俩身高差不多，买起来方便，穿在我身上还像一个学生，但是在他身上却穿出了一种避世的疏离感。我想，如果有一天二叔又要把我的铺子收回去，然后我又没有工作的话，真的可以让闷油瓶去做模特，他永远这么年轻，肯定是赚不完的钱，到时候还能代言化妆品……

“别想了，”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我的头。

我看向他，心想我的算盘难道被看出来了，怎么可能？胖子朝我点点头，一副真的可能的样子。

我们漫步在古街的街头，就像普通的游客那样，三个好朋友在一起，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平常的事情。

但是我咳嗽了一下，另外两个人就齐齐往回转身说要回去了，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肺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想着有些沮丧。

我刚转过身，一只青色的蝴蝶贴着我的鼻尖飞过，斑斓的翅膀上是一副诡异的花纹，我几乎能看清它纤细的肢节和触角。我顿了顿身体，那蝴蝶就像烟雾一样消融在了我灯笼的光亮下，好像一个意外的幻觉。

“天真！”胖子在喊我，我应了一声，转身向他们跑过去。

闷油瓶过来扶住我的手肘，他的动作很轻盈，随即不着痕迹地放开，我看向他：“我没事。”

他点点头，手里拎着一袋我喜欢吃的零食，我告诉自己，想想豹筋豹筋，不能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