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95.

晚上王盟还是没有回来,估计是没找到什么线索,还不敢回来,或者跑去场外求助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黎簇就赖着不走。

按照我本来的习惯,不说那么夸张包一层的病房,但是一间VIP病房肯定是逃不掉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道上人尊称一声“吴小佛爷”的人。

可是此刻……

“哎呀,张姨怎么这么严重要割盲肠啊,什么时候动刀啊……?”

“刘伯刘伯!这几个月在医院住的怎么样啊,再过一个月就要回家住了吧……还是家里好吧?你看你这一到天冷就住院的习惯……”

“……说实话吧黎簇,你就是看我活着碍你眼,是不是?”我躺在病房的床上,有气无力地说。

下午的时候被一通检查弄的头晕脑胀,还没搞清状况就被黎簇牵着到了病房。一到病房才发现这是普通病房,一个房间有四个床位,一到晚上简直就是人声鼎沸,一点都没有病房该有的冷静肃穆,热闹地活像凉茶棚。

一边的电视机正热闹地播放着海珠格格,旁边几床的病人显现出一副生龙活虎,其乐融融的样子。

“呦,这床是新来的吧?”隔壁床大概是来探病顺便遛弯的五十多岁的大妈忽然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橘子塞给坐在一边的黎簇道,“看着挺年轻啊,怎么了就要住院了?”

黎簇接过橘子以后道了谢,一边给我剥橘子,一边回答那位大妈的话:“没什么,就是给身体做个全面检查。”

那个大妈一看黎簇搭话,便更凑近一点看看我又看看黎簇:“哦做检查啊,唉,现在做检查挺麻烦的,又花时间,血还一管管地抽……你们还是学生吧,是同学……”

黎簇把剥好的橘子掰开,放到我嘴边。

“……吗?”

大妈的表情有些古怪,刚才奕奕放光的眼睛这会儿倒像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搁了的样子,我看了一眼黎簇,伸手到嘴边把橘子拿过来再放到嘴里。

黎簇又给我掰了一瓣橘子,对那个大妈露出一个笑容:“这是我义父,他是不是看起来挺年轻的?”

“义……义、义、义……”大妈最后还是没把那个“父”给念出来,瞪大眼睛看着黎簇。

黎簇一边叹气一边继续掰橘子道:“阿姨啊,您不知道,我爸妈早就离婚了,读高三那会儿没有好好读书,被人拉着去混社会了,我爸为了找我也失踪了……幸好我义父资助我继续读书,这会儿也考上大学了,我义父身体这几年来身体不太好,我想着还是带他来检查一下……”

大妈大概是看到我床头的病历上的年龄,居然真的相信了黎簇的话,开始陪着唉声叹气,最后又给了我们两苹果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黎簇看到大妈走了,抛了抛手里的苹果,对我笑嘻嘻地说:“吃不吃?”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他拿了水果刀给我削苹果,他用刀很熟练,我看着他轻松地削苹果,忽然开口:“你会一直恨我是不是?”

黎簇削苹果的手顿了顿,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不能告诉他,他父亲去了哪里,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那么不见了……而那个地方如果告诉黎簇,他一定也会去,而我不能保证再打开门的时候,黎簇是不是还会在那里。我在他的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因为这样的“意外”而消失。

黎簇曾经很恨他的父亲,也许也谈不上恨,就跟大多数叛逆期的孩子对严厉的父亲一样的那种厌恶。他看着他的父亲有多么的平凡,就希望自己有多么的不平凡,不想像他的父亲那样在拥挤满人的社会中泯然于众。我承认,这也是我认定他能成为我一枚棋子的一部分原因,那个年纪的孩子有多么渴望自己不平凡我知道的。

而一旦经历过那些同龄人永远无法经历的事情以后,让他再回去当个普通人,这等于剥夺了他梦想的权利。而那个年纪,梦想就是一切。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黎簇知道要以自己的父亲为代价,他一定希望自己从未见过我。

我朝他笑了笑,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苹果:“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恨我,想要杀我也可以的。”

他抬头看向我,我从前从未注意到他的眼睛有那么深。

他说:“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没有黎簇的九死一生,我也成不了现在的局面,我欠他的何止是一条命。

但是怎么说呢,债多了不愁,反正我是欠他的,欠一条命和欠十条命是一样的。

黎簇没有继续这个问题,他知道要早知道靠问问题能得到答案的话,早就用问的了。他轻轻一笑,忽然说:“刚才护士问我你身上怎么那么多旧伤口。”

我咬着苹果,看了他一眼:“你能说什么好话吗?”

黎簇耸耸肩膀没有回答我,八成是说我有什么神经衰弱或者自杀倾向什么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的。

随着探访时间的结束,病房里开始安静下来,探访的家属陆续离开,我想着终于可以安静待一会了,没想到黎簇摆出了一副陪房的架势。

我翻了个白眼:“你不用上课吗?”

黎簇坐到我的床上,把我帮旁边推:“义父都快嗝屁了,我怎么能还顾着自己的课业呢?”

我使劲把他往床边推:“你TM就是这样照顾的,这么小的床,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睡!”

黎簇一把抓住我推搡他的手:“那你让我睡地上吗!地上那么冷那么硬!”

我怒道:“你又不是没睡过,快给我滚开!”我恨我身边没带几个伙计,把这个不要脸的义子给揍一顿,真是一点也不尊老!

医院的单人床,我自己睡都费劲,别说旁边再挤这么大一熊孩子了……额,黎簇其实已经算大人了,现在都要比我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起他的时候伴随而来的总有炙热而干燥的沙漠的风,和那双痛苦而坚毅的眼睛。

眼看周围几床对我们投来探究的眼神,我只好妥协,两个人挤在一张病床上。

病房的灯很快就灭了,一会儿周围就传来了熟睡的鼾声。由于这床实在是太小了,我不得已只能枕在黎簇的手臂上,毕竟我的手臂上这会儿全是抽血的针孔,我怕他给我这一压,血就滋滋往外冒。

虽然黎簇的呼吸声十分平稳,但是我知道他还没有睡,我忍不住抱怨道:“你看,让你省钱,不然包个套间,咱们睡的都舒服。”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戏谑的声音里听出来他好像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是你养老的钱,我可不敢那么挥霍,能省则省吧。”

我鼻子哼了一声:“我吴家家大业大,饿不死我也饿不死你。”

“吴邪。”黎簇忽然喊我。这一天的,他在别人面前都是义父义父喊进喊出的,果然没人的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我闭上眼睛准备睡了:“干嘛?”

“如果……你那时候选的人不是我,怎么办?”黎簇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来。

闭上眼睛后困意就席卷而来,我靠在他的肩头喃喃地说:“那对你、对苏万还有杨好,还有许许多多和你关联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黎簇好久没有说话了,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前,好像听到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还好是我,还好是你。”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酸疼,估计黎簇那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天刚刚亮,护士就进来带我去做检查。黎簇刚洗了把脸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陪着我离开住院部继续今天的一系列检查,等我们回家以后,发现王盟居然烧好了晚饭。

我朝他看了一眼,他立刻告诉我东西就在我的书桌上。

黎簇把我按在餐桌边吃饭,我没办法,刨了几口饭就跑到书房去,在我的书桌上果然有一个文件袋。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事情最先开始的契机就是京郊的那间民宿。我急忙打开文件袋,对这间宅子我之前也做过调查,但是所有的调查好像都没有触到本质的事实。我之前对其的猜想是,那座宅子是白莲教在京郊的一个据点,现在从这份报告来说确实如此。

万历末,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赋税徭役不断增加,社会矛盾日趋激化,这个时候白莲教已成气候,盗首徐鸿儒便想推倒明朝腐朽的政权,自己来做皇帝,他纠结了白莲教、闻香教等教众在徐家庄举起反明大旗。当时的白莲教教徒之众超乎想象,教众几乎渗入了任何阶层,其中就有一名读书人梁某。

此人的父母兄弟皆为白莲教众,甚至连他们的村子都归白莲教管辖,自他懂事起除了学习孔孟之道便是修习白莲教义,直至科举中进士,他依然是白莲教的忠诚门徒。徐鸿儒为了在明朝的中心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也为了他的起义更加顺利,他让这个科举及第的梁某在那里撒入了黑暗的种子。

据说这是徐鸿儒从一本书上学到的妖法邪术,这本书大概就是许多传说中的“左道之书”,在关于徐鸿儒的传说中,关于他徒弟的传闻也有不少,其中就有“徐鸿儒之徒,左道惑众,慕其术者多师之。”

文件上并没有写具体的方法,只是十分隐晦地说徐鸿儒造了一支阴间军队,秘密埋伏在那座宅子里,等着与徐鸿儒起义的时候里应外合。

只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鸿儒与众盗首商定于年八月起义,但是在这年年春的时候就被人告发了,不少白莲教的骨干都被抓捕了,迫于无奈,徐鸿儒便于五月起义。在史实上并没有提到那年的京城如何,这枚被徐鸿儒安插在京郊的棋子并没有发挥出作用,不知道是因为这只“阴间军队”没有组建完成还是因为梁某临时倒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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