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拒绝了老人们热情的晚饭邀请，鹿昭拿着冯建给的地址就出了门。
在手机上输入位置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合适的公交车直达那里。
末了，鹿昭一掏口袋，发现沈傅予的车钥匙还在自己这儿，便决定自己开车去。
不过启动车子后，鹿昭反复瞟了这个地址好几眼，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等到开上坑坑洼洼的土路，再瞥了一眼不远处弯弯曲曲的阴暗小巷子，鹿昭下意识踩了刹车，眼眸倏地一亮。
原来上次裴南扇来的就是鹿家的旧家具厂。
怪不得自己这么眼熟。
鹿昭又惊又喜地呼出一口气，以另一种心情与视角重新环顾了一圈周围。
之前目光只聚集在小巷子两边的房屋，而忽略了房屋旁边一大片的田地。
准确地说并不是田地，而是有着拆迁痕迹的地面。有几处，还保留着完整的水泥地基。
其实这么一打量，当年家具厂的规模很大了。
如果两个时空的同频性也包括这个家具厂的话，鹿昭大概能理解自己父亲当时做那个决定有多艰难了。
保全别人还是保全自己，都在一念之间。
有人很幸运，可以在保全别人的同时也能保全自己，但这样的概率很低。自己的父亲也并不属于幸运的那一类人。
想到这儿，鹿昭身子往后靠了靠，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怅然。
刚准备驱车离开，谁料就听到前方传来几声怒吼。
“别跑！”
“说了让你别跑听到没有！”
鹿昭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男人被两个身形壮硕的男子连打带踹地推到了地上。
而被打的男人似是早有防备，双手紧紧地护住头部，双脚则作婴儿状蜷缩向上。一看就是被打惯了的样子。
“别打了别打了。”
那两个打人的男子看样子也不准备下死手，稍稍又粗略地补了几脚后，很快又撤回到巷子里。
之前有听裴南扇说过这个巷子里有间赌场，估摸着这人就是失了赌资的赌客。
对于这类嗜赌如命的人，鹿昭自然是看不惯，当下就准备调头离开。
听到了这边发动机的轰鸣声，刚才还像个软虾一样的男人猛地从地上蹿起来，一下子扑到了鹿昭的引擎盖上。
而后还假模假样地向后滚了好几圈，躺到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
见状，鹿昭先是一惊，而后气极反笑，干脆将车熄火，摇下车窗。
“我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已经拍到了你刚才是自己撞上来碰瓷的了。”
男人恍若未闻地继续哎哟着，似乎铁了心要讹上一笔。
而这时，鹿昭双眼微眯了眯，上下扫了男人一眼，很快又道：“别装了，陈富桂。”
男子前一秒还在有腔有调地叫唤着，听到自己的名字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缓了片刻后，他迅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脖子梗得笔直，仿佛生怕被人看低似的。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陈富桂。”
理不直气不壮地申辩了一句后，陈富桂拉了拉身上的脏棉袄就往与鹿昭的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见状，鹿昭冷嗤一声，便准备合上车窗。
谁料前一秒刚与鹿昭擦肩而过的陈富桂又猛地折返回来，一把按住鹿昭的车窗。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在新闻上看过你们家的照片，你是鹿家那个大小姐。”
鹿昭烦躁地蹙紧眉，并不准备和这人继续纠缠，只冷漠地应道：“放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对于鹿昭的冷漠反应，陈富桂反倒脸上愈发兴奋，脏兮兮的手指在车窗上按来按去。
“你报啊。我也正准备报呢。说不定警察来了还能查查清楚你爸是不是当年火灾案的凶手。”
话音落下，鹿昭拿手机的动作一滞。
“你说什么？”
“我说啊我知道你爸二十二年前做了什么。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报案，让你们鹿家身败名裂！”
陈富桂说得有模有样，而且见鹿昭好奇地盯着自己，当下清了清嗓子，越说越得意。
要是碰到鹿家其他人，可能今天这钱就给了。但不巧，今天他遇上的是鹿昭。
鹿昭颇为自在地笑了笑。
“既然这么劲爆，那你就去报警啊。或者，我现在就帮你报。”
说着，鹿昭就真的按亮屏幕，准备拨号。
“等等，等等。”陈富桂立马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们有钱人开这么好的车，给我点钱怎么了？”
鹿昭被气得笑了笑。
“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
“脸皮算个什么东西，我只要钱。”
两人这么原地僵持了一会儿，双方都不想让步。
末了，鹿昭看了眼时间，觉得不能再这么跟这人耗下去了。
“这样吧。你把刚才什么我爸是凶手的事儿说清楚。你只要说清楚了，我给你100。”
“100？”陈富桂脸上显出吃惊又嫌弃的表情，嘴里啧啧出声，“一百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赌鬼难缠，鹿昭也预料到他不会轻易罢休。
“那你说要多少？”
“两万。”
“500。”
“一万五。”
“400。”
“不是，你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还减价？”
鹿昭无所谓地一耸肩：“那也比不上您狮子大开口啊，陈主任。”
被鹿昭这么阴阳怪气了一番，陈富桂嚅动着嘴，顿时脸上白一阵紫一阵。
“我要五千，不准还价！”
“好。”鹿昭爽快地应下，“不过，我要听完再给。”
陈富桂脸色一变：“那不行。我说了，万一你赖账怎么办？”
这会儿要求别人讲信誉，刚才自己碰瓷的事怎么不提。
鹿昭心里腹诽一句，面上依旧淡定地说着：“你说了，我可能给钱。你不说，一定没钱。你自己选吧。”
陈富桂原地纠结了片刻，末了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梗直了脖子。
“好我说。要是你不给我钱，我今天就不走了。”
鹿昭没搭理他的威胁，只沉默着等他继续说。
“我跟你讲，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过去可是当过S市西城街道办事处主任的人。要不是那个死女人乱写，我根本不会......”
“说重点。”
“在二十年前，我刚当上东城街道办事处副主任。没过几天，就发生了‘7·17’火灾案。我那叫一个气啊。后来忙前忙后，医院、警局两头跑。有一回，我去警局，刚好碰上里头在放监控视频，而且又没人。我就进去看了看，然后我就发现啊，原来火灾前来了一辆小货车，刚好有两个男人下来，还急急忙忙一前一后地进了酒吧后巷。后来，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吧，那两人又急急忙忙地从后巷出来。没过多久，饭店就嘭地一声爆炸了。”
鹿昭认真地听完，顺势接道：“你不是说跟我爸有关吗？”
“你急什么！”陈富桂对于鹿昭的打断很不满，气冲冲地甩了甩手，“这整段视频都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后来这段视频没了，警方也从来不提有这两个人的出现。后来，我听我熟悉的人说，说有个姓鹿的老板来了一趟。”
“这S市有几个姓鹿的老板？还有这么大的神通，来了一趟以后这关键视频就没了。连这两个嫌疑人都不提了。”
虽然知道后面几句里有陈富桂刻意的添油加醋成分在，但前面的信息确实给了鹿昭一些新启发。
“你说案发前那两人又开车离开了？”
“对啊。”
据之前裴南扇所说，当时原先车上的两人应该是王琛和鹿望仁。
但之后，王琛死在酒吧，这车上多出来的人又是谁？
想到这儿，鹿昭不慌不忙地转着目光，分外考究地看了陈富桂一眼。
“你确定是两个人？”
见状，陈富桂眼神闪烁了几下，很快又心虚地补道：“当时我又不是存心去查案的，哪记得那么清。反正我觉得是两个人。”
鹿昭点点头。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暂时就这些吧。好了，给钱。”
说时迟那时快，陈富桂已经拿着收钱码递了过来。
“五千不多不少，现在就打。”
见状，鹿昭一心想着回去和裴南扇交换信息，当下也没耽搁，径直转了五千过去。
趁着陈富桂喜滋滋的工夫，她赶忙合上车窗，掉头离开。
隔着后视镜，鹿昭见着陈富桂捧着手机，又小跑进巷子里，显然又去赌了。
鹿昭嫌弃地摇摇头，视线前移，赶忙给裴南扇拨出一个电话。
但打了几个都提示对方电话占线。
见状，鹿昭只能改为发信息。
*
回家的路上，鹿昭一面防备着有无可疑车辆跟着自己，一面调整着导航。
开了没多久，视线内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随便开开竟然都能到家门口。
鹿昭无语地笑笑，正准备加速离开。
一辆红车从别墅里头呼啸着冲上马路，直接拦在了她的车前。
鹿昭暗骂了一句，及时刹住车。
张扬的红色，粗犷的车型。这不是鹿仁的车吗？
回想起今天警方说的事，鹿昭眼眸一凛，下意识提速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鹿仁这些天都躲到哪儿去了。
一路上，鹿仁在前面一开始还慢悠悠地开，不知怎的，突然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在车流里各种穿插。
好几次，鹿昭还以为自己要跟丢了。
不过好在，鹿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后面有人跟踪，几番追逐之后没一会儿又出现在了鹿昭的眼前。
不过由大路变成只容许一辆车通过的窄路，路两边的景色也越发荒凉。
鹿昭下意识放缓了车速。
不多时，就发现前方的车也放缓了车速，紧接着就右拐进了一条小路。
鹿昭特意等了一会儿才缓缓跟上。
没开出多远，就见着视野内出现一栋阔气的别墅。
而鹿仁的那辆红车正端正地停在门口。
鹿昭欣喜地将车刹住，从口袋里掏出马文新的名片，立时就给他打了过去。
鹿仁这小子今天绝对跑不掉。
嘟声过后，也是占线。
见状，鹿昭不由有些懊恼，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忙。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挂了电话，车子又提醒油量不足。
鹿昭皱紧眉，这才恍悟这些天自己一直忙着开，都没有加过油。
算了，找到鹿仁就行。
她一面继续给马文新打电话，一面拉开车门。
没了油的车就是个最醒目的提示物，想必没多久鹿仁就会发现自己，现在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谁料还未走出几步，鹿昭就蓦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后脑就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
谢谢观看。谢谢沫河、枕月醉梦玉如霜的评论，谢谢霍辰夕、，。，。，。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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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