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井川抬眼看去，只见唐寂毫发无伤的走了过来，眉头皱的很深，似乎对自己的队没能第一个测试十分不爽。

妹妹见状后比了个yes的手势，对一旁的哥哥说：“怎么样，A根本就毫发无伤，你输了！”

哥哥没能想到安斯里克这么弱，再怎么打不过，也要在唐寂脸上添彩吧，不仅没有，还让他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

在他眼里，不能置敌人于死地，也要让他重伤不起。

唐寂显然没有注意旁边的人，只是看向陈尧。

陈尧摆手无奈说：“你没看要求吗，预备生测试时，副指挥官得在场。”

“麻烦。”

唐寂刚一坐下，陈尧向后望了望，良久都没见到安斯里克的身影，问：“安指挥官呢？”

唐寂淡定的说：“被抬出去了。”

“被抬出去了？”陈尧手上的笔顿了顿，“被谁抬出去了？”

唐寂：“还能被谁抬出去，当然是医护人员，那小子，就嘴巴硬点。”

陈尧瞥了一眼唐寂——他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冷漠的发呆。随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作罢：“你们呐……待会我还是喊他们区别的负责人来吧。”

唐寂说：“什么时候到我们区？”

“快了，这个人测完就到N.1。”陈尧转过身，对缩在一角的N.1区的预备生说，“我把名单念一遍，你们一个个的排队准备检测。”

“戴斯”

“艾尔瑞”

“季井川”

“祝漫”

“姚方方”

“阿弥子”

“流光”

陈尧说：“来，戴斯你先来。”

戴斯走上前，是没分清椅子前后的那个男生，他走进玻璃罩里面，自动感应门感受到里头有人，自动上了锁。

陈尧对着可以连接到里面扩音器的话筒说：“躺在上面，记得先把头盔戴在头上，如果途中感到不适记得举手示意，我会放你出来。”

两分钟过后，显示器上红艳艳的闪着A-。

紧接着是艾尔瑞，而艾尔瑞的下个就是季井川了。

季井川看着艾尔瑞进去，手都在抖，唐寂在一旁看得想笑。

只不过是测试操控力，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又是两分钟后，相同的，显示器亮起了红灯，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不是A-，而是S-。

先不说-的事，只要靠近了S，就已经是嫌少人能达到的高度。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惊呼。

“竟然是S-！她这么厉害啊！”

“这批预备生里竟然有S-，她叫什么来着？”

“艾尔瑞，还是个女生呢！”

许是在机甲操控师里女生占比较少，S级一出发现还是个女生，这又让他们的吵闹声高了一个浪潮。

唐寂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聋了。

陈尧检测过许多人，比唐寂看过的S级操控力的机甲操控师更多，他对于这一点来说，显得十分平淡，不过有一点他很疑惑。

陈尧微微低头，对面前的唐寂说：“S-，看上去年龄不小，一般来说只要检测为S级以上就会被邀请进SFC，怎么之前没送过来？”

唐寂说：“不清楚，你得问吴上校。”

艾尔瑞从里面走出来，听着大家的吹捧声，脸上不由得浮笑。

当她目光扫到季井川的身上时，笑得更得意了。

“如何？”艾尔瑞走到季井川旁边用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挑衅说，“还差吗？”

季井川听后终于能够在那几个关系里挑选出来一个：跟自己有仇的敌人。

一瞬间，季井川感觉头都大了。

“季井川，到你了。”

陈尧的声音适时响起，艾尔瑞哼了一声，走了。

季井川低着头，安慰自己说：“没事的，往好处想，只要得一个B，天就晴了！”

季井川喜欢晴天，对于他来说，温暖的太阳能扫去一切阴霾。

陈尧说：“躺上去吧。”

“哦……好。”

季井川仿佛向死而生，将手放在胸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眼角竟然流了一滴泪。

季井川十岁时。

“我想说，季上校，他很普通，别再希望他成才了。”检测精神力的女博士说，“他天生……”

“废物。”

季鸣说。

这两个字从他喉间狠狠的挤出，如同巨石般的撞到了季井川低下的头颅。

“天生是个废物。”季鸣自顾自的总结，不顾已经羞愧到流泪的季井川，他穿着一身灰色毛衣，几乎要把头弯到了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

季鸣似乎看不见般的继续嘲讽：“我生你有什么用。”

“哎，上校别这样。”

女博士安慰说：“这都是天生的，不过你看，他的治疗力很高，是S。”

“S有什么用？！”季鸣跟狮子般的对季井川吼起来，“在外面不都是一抓一大把！尤其是贫民区！季井川你存在的目的是想告诉我，我季鸣，人类的上校生了一个连贫民都不如的儿子！”

季井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下一秒季鸣的手就甩在了季井川的嘴边。

疼痛瞬间遍及全脸，女博士阻拦着，劝道：“上校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再说，还有提高的余地不是。”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应该已经习惯了，毕竟他对此也很惭愧。”听到女博士的话，季鸣才消了些气，瞪了一眼季井川后，尽力压制住自己的语气，表现得和蔼的说：“博士，你说的难道是新研发出来的改良剂？”

女博士见季鸣脾气稍好，才露出一点笑来：“对，不过有点副作用。”

听到副作用三字，季鸣有些担心，他害怕是长不高，又或是会长胖，总之，不要是影响他脸面的副作用就好。

季鸣说：“副作用？”

“嗯，不过不危及性命。”

季鸣听后并没有松气，季井川永远低着头，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季鸣的微表情，他总能通过一些细小的动作来判断出眼前的人到底有没有生气。

这是习惯，也是被迫习惯。

显然，季鸣的反应告诉季井川，他对副作用能不能危及生命这一说并不感兴趣，担心的点也不侧重于这些。

女博士将电脑屏幕掰到季鸣能看到的方向，一堆五颜六色的长实线在电脑的左端划到右端。

她指着一根黄线说：“改良剂注射多了，会导致性格出现问题——”女博士看了季井川一眼，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季井川知道，女博士想说的话会伤及到自己的自尊，但季鸣并没意识到。

他睁大眼睛，要不是碍于女博士的身份，季鸣肯定会开口问。

女博士咳嗽几声，挤眉弄眼差点眨成面瘫，可季鸣跟个看不懂表情一样，一直沉默不语，还“嗯？”了一声，表示“博士，下文呢？”

没眼力见的。

女博士心里这么想，表面却笑着，没人敢惹上校，除非他不想活了。

女博士重新拾起话题说：“会导致性格变得很腼腆，不爱说话。”

“呼，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季鸣松了口气，“只要不变成杀人魔——我也不信一针改良剂能让他有这本事。”

季鸣讥笑一声，仿佛站在他旁边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仇人家的小孩一样。

女博士对此很无语，她陪笑几声，不想再搭理季鸣。

季井川抿了抿嘴，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这么想：我要是变成杀人魔，第一个就要把我爸杀死。

可季井川并不这么想，因为他下不去手。

外人常说，季井川命好，出生就含着金勺，张嘴要什么就有什么，哪像贫民区，现在战争打响，连根香蕉都别想见到，更别说吃上一口了。

除了嘴上的训斥跟偶尔的扇巴掌，季鸣对季井川是非常好的，服装要穿最顶尖技术的，从上到下，从大到小，连袜子都要是时时刻刻可以调整温度的，而吃喝更是奢侈，就更别提学业，肯定是要安排最好的老师和学校。

对于这些，季井川很感激季鸣。季鸣也常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季井川，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季井川姓季，是他季鸣的儿子。

季鸣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不爱你，还有谁会爱你。你妈妈在你出生时就去世了，在这世上，你是我最爱的人了，为了你，我宁愿花光家里的所有积蓄只为你能够出人头地。”

季鸣对这种打了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方法屡试不爽，季井川也彻底陷入了这温柔的恶世界。

他对于变成杀人魔会第一个杀谁的问题只有一个回答，那就是先把自己杀了。

“不过是变成娘娘腔，比起这点副作用，针剂刺入肉里的疼痛或许能让你更痛苦是不是？”季鸣说着玩笑，看向季井川，想要他给个反应。

季井川僵硬的，痛苦的，绝望的抬起头，给了季鸣一个大大的微笑。

“是。”

“……”女博士再也听不下去，不顾季鸣的想法，站起身蹲在季井川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了他手上，“你先出去吧，我跟你爸爸说些话可以吗？”

没有命令，是嫌少能有的，不带讽刺意味的尊重。

季鸣身边的人喜欢阿谀奉承，看见季鸣对季井川态度不好，也跟着阴阳怪气起来，饭后的言语谈论总是季井川，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些人之间没话说显得尴尬，只能挑一个软弱的，怎么欺负都不会生气的软柿子。

季井川有些意外的点头，走了出去，关门时，深深的将女博士的脸刻在了心中。

一道阳光洒在了季井川的脸上，霎时间，他被刺得睁不开眼，适应一番后才发现，那是白灯散发出的没有温度的亮光。

“季井川同学。”

陈尧的声音把季井川拉回现实，他不带一点情绪的说：“头盔还没戴呢，我说了要先戴头盔才能躺下。”

“哦…...哦，我忘记了。”

季井川小声说，用手撑起身子，不太情愿的带上了那个笨重的头盔，幸好后脑勺处是镂空的，躺下时并不膈头。

当季井川躺在床上看着忽闪忽闪的显示灯，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如果检测出来我的操控力是C怎么办，到时候我根本进不了SFC，拯救世界的计划会因此失败，父亲也会死在那一场战争里。”

“可我不喜欢那个时空，除了女博士之外，一切的一切我都不喜欢。无论是天气好与不好，似乎在那个时空都不重要了，即便这个时空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很讨人喜欢。”

季井川闭上眼，准备最后的检测。

机器开始发出微乎其微的嗡嗡声，这种声音十分助眠。

“但是”，他又在想，“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难道就因为我的不喜欢而导致丧命吗？那些无辜的朋友是无罪的，我不应该只为一己之私从而导致一个世界的毁灭。”

季井川睁开眼睛：“我想，我存在于这个时空里就应该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的世界，是的，我应该这么做。”

“好的，坚持最后一分钟。”

陈尧不带一丝感情的说，毕竟检测了太多人，精神有些萎靡了，就像上班人一样，他此刻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全部人都消失，听着雨声，自己能坐在房间里静静地喝一杯热茶。

“噗！”

意外突然发生，一道血沫从季井川的嘴里被喷出，他下意识地将头盔拿下，迅速的起身蹲在一个空白的角落，没将血液喷溅到机器上，导致后续的工作不能继续进行。

四周的人尖叫起来。

“季井川！”

祝漫在门外叫着，她担心的趴在玻璃上，可惜，门被锁了，不然她一定会冲进去。

“发生什么了？”

陈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在位的十几年来，就没有一位学生检查操控力时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嘴里喷血，面色惨白。再怎么说，就算是不适也不应该会吐血。

在场的所有预备生都慌了，他们面面相觑，没想到检测操控力还有这种不良的后果。

唐寂倒显得很冷静，他拨通急救电话，大厅里的医生以及医疗室很多，不过两分钟，医护人员就赶来，陈尧将门打开，季井川被护送了出去。

清洁机器人适时赶来，五分钟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周围一尘不染，仿佛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唐寂对陈尧说：“这里靠你了，我去看看他。”

陈尧有些胆战心惊，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唐寂走到门口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对陈尧开玩笑说：“这次应该不用指挥官在场吧，我怕你不给我的预备生们检测。”

陈尧有气无力的摆手说：“不用了，你快去看看他吧，记得平安跟我发消息，我这人老了，可受不住刺激。”

唐寂走后，陈尧工作更加小心了，他可不想再出现什么意外。

医疗室外。

主治医生正在和唐寂交谈，对于季井川会吐血这件事，医生感到奇怪，不是病例有多离奇，也不是什么过敏反应，而是季井川故意的。

“舌头左侧边被他咬破导致大量出血，缝了针，稳定了下来。记住，吃食什么的要注意，尽量吃软的、温度适中的食物，避免刺激伤口。”

医生先是说明情况，随后话音一转，问：“我查看过了，不是发生癫痫，脑血管意外从而导致的咬舌，我猜测，他是故意的，至于为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

医生说完就走了。

谢景心听闻此事后从办公室赶了过来，从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可以看出，他是跑过来的。

他喘着粗气说：“发生什么了？一个精神力检测怎么会导致人员伤亡的？”

唐寂双手抱胸，用下巴指着低着头走出来的季井川说：“你得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