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河如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林家小少爷突变被霸凌的小可怜，还被自己碰上了案发现场。

林玉像落魄的小狗一样，衣服皱得不像样。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得出，他身上估计是没一块好肉了。

不知道在她来之前，他是不是已经被打过一顿。

也许不止一顿？

齐河如看向林玉乱糟糟的头发，好像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味。

“去看医生吧。”齐河如道：“我带你们去。”

林玉有点讶异：“姐姐，不麻烦你了。”，说着从书包里拿出口罩准备戴上。

“我们会自己处理好的，我家里人要来接我，我到时和他们去医院。”

换个人可能就这么离开了，毕竟不过是陌路相逢，自然是交给“家里人”处理比较好。

但齐河如知道，林玉父母早就出差去了，这么来说，他能依靠的“家里人”十有**指的就是空气。

戴口罩行为是在遮掩些什么，也一目了然。

估计这小孩不想给司机看出来。

她想，无论是帝国青少年，还是人类青少年，似乎都喜欢对家里人藏事。

心中二者间的差异似乎无形中又缩小了。

齐河如抿嘴一笑：“那更要跟我去了。你就是林玉吧，我是齐河如。无巧不成书，我从今天开始接你放学。”

她眯了眯眼睛，像一只大猫：“如果你说的家里人不是指你家里的司机庞叔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了吧。”

林玉眼中的震惊肉眼就能看得出来。

连戴口罩的手也不利索了，只挂了一边，另一边晃晃悠悠地戴不上去。

他一副被噎住的表情：“你就是齐姐姐？”活像是犯事后被抓了个现行。

带上了被打得宛如死狗的另一个“受害者”，二人打了辆的士向医院驶去。

在林玉的左磨右磨下，齐河如答应替他支开司机，借口就是两个人想去附近的商业街逛逛。

这小子倒是很擅长撒娇，眼睛眨眨，再配上满脸的伤，受伤的眼睛盈着生理泪水，好像一只被蹂躏过的小狗。

司机庞叔不疑有他，只说晚点再来接。

“这是孟霄兰。”林玉和横躺着的孟霄兰坐在后排，前排是齐河如。

孟霄兰虚弱地应了一声，权当向齐河如打招呼了。

“他是我隔壁班同学，我们之前一个小学的。今天这件事是个意外。”

去医院要二十分钟，林玉没有对齐河如隐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

孟霄兰和林玉是一个小学的同班同学，两人升上初中后并不在一个班，联系并不紧密。

说到底，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两个人估计到毕业都不会有太多交集。

林玉人缘好，对谁都自来熟，交的朋友多了，了解的事情自然也多。

一群人聚在一起什么都聊，他便是由此听说了孟霄兰近来常被勒索的消息。

林玉读的初中并不差，还是省重点初中。

但强光下必有暗影，虽然极少，但也有会被霸凌的情况存在。

孟霄兰不是个外向的孩子。第一次被勒索纯属偶然。

校外勒索的那帮人通常来说是不对省一中的学生下手的。这里的学生虽然家境好，但太精了，闹不好就是告上去，家长一恼火，反手就把他们一群人端了。

孟霄兰那天没穿校服，恰好又走到隔壁职业中学的地界，在一个小巷被人围住后，支支吾吾地从钱包里一掏就是一千块，把常年勒索人的混混们们眼睛都快闪瞎了。

说到底，勒索穷学生，一次撑死了也就一两百。

但那天碰上的大款不仅兜里钱多，话还少，胆子更是小。

孟霄兰遇上混混，吓得都快尿了，话也说不利索，抖得像筛糠，像被活活吓破了胆，人家让他拿钱包，他恨不得把衣服都扒了全上贡上去。

混混们也有点警觉，觉得他可能来头不小。

但过了一个月，屁事没有。孟霄兰根本没敢对任何人说。

钱壮怂人胆，他们又抓住了孟霄兰，一次二次三次，孟霄兰变成了那群人的自动提款机，最低五百，最高也有过两千，单日次数不限。

这下把他们爽死了，渐渐地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

林玉认识的人里就有和校外那群勒索专业户相熟的，对方讲起这件事的时候纯当乐子。

的确值得说道，毕竟世界上哪有这么听话的ATM。都不用出拳，就往外库库吐钱。

只是林玉听着皱了眉头，太欺负人了，而且听描述实在是耳熟。

西瓜头，黑框眼镜上挂着蓝色的绳子，四方四正的elecom黑色双肩包，从背后看上去包比人还大，脚上各式亮色球鞋，从荧光粉到亮绿色，每天换着穿，没怎么重样过。

林玉基本可以确认这就是孟霄兰了。

整个学校里家境好，爱球鞋不重样的人多。但西瓜头，挂脖眼镜，纯黑双肩包，再配上各种死亡审美的亮色球鞋的只有孟霄兰。

以他沉默寡言的性格，的确很可能被要了钱还一声不吭。

孟霄兰家庭情况很好，但当ATM始终不是办法。

林玉比较了解勒索人的心理。这种事不是给钱就能息事宁人的。

要是对方要了两次钱就不缠着你了，也许还好点。

但显然，他们不可能放过孟霄兰这种冤大头。

他只会被吸干，而在吸干的过程中会出些什么意外，就谁也说不好了。

他还要在这里读三年书，这件事必须被划上句号。

就是今天，他假装不经意跟上了孟霄兰。

直接和他讲，可能孟霄兰还不敢说，倒不如不打草惊蛇。

林玉的计划是偷偷拍下孟霄兰被勒索的画面，直接提交警方。

想法是好的，但他太稚嫩了，藏不好身形，被对方同伙抓了个正着。

林玉和瑟瑟发抖的孟霄兰被丢到了一块，手机也被摔得稀巴烂。

混混们打算给这个横插一脚的多事小孩一些教训。

林玉装出胆战心惊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是揍一顿就能被封住嘴的孟霄兰同款怂包。

他也确实没怎么反击。

林玉打算实打实地挨一顿揍，然后就去警局报案。

他不太清楚要多严重才能立案，所以中途假装暴起，慌不择路般地踢到了对方的关键部位，激怒混混后，引导着他打向自己的眼睛。

这时齐河如来了，之后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了。

齐河如有点不敢置信：“你故意让他们打你？”

林玉有点得意地点点头，活脱脱一副要正义不要生命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齐河如眼皮抖了两下：“但孟霄兰也被打了。”

林玉一下臊眉耷眼起来，像被敲了头的小狗，嗫嚅道：“我不知道他们打起来就不分人了...这件事是我不对，害他也挨打了...”

孟霄兰呻吟了一下，挪了挪身子。

车厢里安静了半晌，他声音细若蚊吟：“我没怪你...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我是真心的...”

“我被勒索...很久了...上次他们还让我...去酒吧给他们买单...我去了...但我很害怕...”

孟霄兰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带上哭腔。

“...我不敢告诉别人...但是我也不想再和他们接触了...”

“我感觉我像一座孤岛...其实我很想...逃走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办...每次我想拒绝，却感觉身体自己动起来了...把钱给他们之后，反而像松了口气一样...每一次都在幻想下一次能有勇气拒绝，但每一次都失败...”

“我不敢和爸爸妈妈说...我怕他们觉得我...很没用...”

“我其实...真的很没用吧...还害你也挨打了..我...”

孟霄兰越说越伤心，脸上糊满泪水，鼻涕眼泪混在一起。

混混们或许惦记昔日要钱有钱的“情谊”，没揍他脸，但揍了两下肚子。

他一哭起来肚子抽痛，哭得也断断续续的，像被掐了脖子的小鸡。

林玉眉眼一下松弛下来，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等会看完医生就去警察局。以后不许给他们当自动取款机了。”

他大大咧咧地叫齐河如：“姐姐，这件事你不要跟我爸妈讲好不好？你都来救人了，人这么好的姐姐，帮我一次吧？我们悄悄解决这件事呗。”

林玉本来打算是戴上口罩瞒过庞叔，然后去医院。

只是碰到这个姐姐，换了种方式罢了。但不管怎么说，不能让父母知道。

他并不打算让父母分心操心自己。虽然父母可能也没时间操心。

齐河如没说话，林玉当她同意了，胡乱道了两声谢。

孟霄兰只是被混混们意思了一下，但他是真的被打得很惨。

林玉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安静地看向窗外。

齐河如也在看窗外。她想，从自己遇到林玉到现在，他好像一直都在撒娇。

就像在帝国读研究生时自己去同学家里看到的纯种拉米亚金毛犬一样，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狡黠不足，可爱有余。

她还在想平行宇宙016。

窗外光景和帝国太不一样。

层叠的高楼多数为长方体状，各式四轮交通工具有序运行着。去医院中途还因前方出现交通事故而塞车。

齐河如看向空中，空中没有交通工具。

根据资料显示，这里只有名为“飞机”的飞行器，可以在空中行驶，且多不属于私人，体积相当庞大。

在帝国，建筑形状各异，且并不仅限于地面，空中多有浮城或是传送点。

浮城是一类建筑形式，会占据一定空中的空间。

传送点则是另一类，经过传送点即可传送至期望到达的建筑内部，建筑体积并不会占据此地的空间，因为那属于另一个位面。

帝国的交通工具也各异。

但总的说，绝不会发生塞车或是交通事故一类的事情。

帝国人数量少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以特殊金属构成。

就像齐河如实验室的门一样，并非永远保持固体形态。

这种智能金属可以根据具体操作，瞬间散作粒子态。

车祸那种铁夹肉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帝国。他们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怪异的死亡方式。

齐河如坐在车上看向身后渐行渐远的车祸现场时，眼中出现了少见的茫然。

资料并非尽善尽美，她对平行宇宙016的认识还在逐渐增加中。

在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齐河如一边等待林玉，一边观察周围人类的行为。

她发现人类在就医时流程与在帝国时相当不一样。

一边偷偷和阿尔法补课常识，一边模仿对方，终于在林玉和孟霄兰走出检查室后假装熟练地拿走了缴费单。

三人处理完医院的事后已经不早了，孟霄兰拿了报告单就急着回家，他家有宵禁。

明天是周六，二人约好明天就去警察局。

齐河如本来打算让林玉给庞叔打个电话来接他们，却看见林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院门口的一家餐厅。

她抬头：沙县小吃。

秉承着快乐教育的理念，齐河如带着林玉坐在了沙县小吃的店里。

她并不了解地球饮食，但凡事皆有第一次，从现在开始也未尝不可。

齐河如问阿尔法：“你说烤肠能吃，那这个也能吃吧？”

阿尔法道：“研究表明，人类和帝国人消化系统很相似，体内菌群有不同，但您前段时间已经注射过相关药品，现在您的身体和平行宇宙016适应得很好，不用担心。哦不对，应该叫它地球。”

林玉点了一份蒸饺，一份拌面。

齐河如偷瞟了一眼，也点了一份蒸饺，一份拌面。

阿尔法仗着大家都听不到它说话，依然喋喋不休：“我的分系统已经和地球联网了。您所处的国家最通用的搜索引擎是百度。通过对大数据的分析，该国网民常称呼其为“度娘”。”

齐河如不懂什么地球网络用语，听得很认真。

要是林玉听得到阿尔法的话，估计拌面都得喷出来：你这是几几年的大数据？

阿尔法的声音带上些许沾沾自喜：“您知道吗？根据度娘，沙县小吃起源于夏商周、晋、宋中原黄河流域，有1000多年的历史。看来这是林玉精挑细选的餐厅！”

齐河如恍然大悟，原来林玉对饮食有这么高的追求。

她不由得对面前这份看似简陋的拌面与蒸饺产生了些许敬意。

这也许就是中国话中的“深藏不露”吧。

林玉吃得呼噜呼噜响。

齐河如谨慎地学习着周围人的吃法，但用不习惯筷子，依然有些磕磕绊绊。

林玉了然，这个姐姐在国外呆了这么久，估计没学会怎么用筷子。

他贴心地给齐河如要了一个叉子，齐河如依然有些不熟练，但比起筷子，叉子好用多了。

蒸饺蘸酱入口，齐河如眼睛发亮。

不愧是1000年的老店，相当高的水准。

霎时间，店里油腻腻的餐桌和表面积灰的摇头风扇都变得高档了起来。

齐河如心道：看来地球风俗还有许多值得探寻的地方。

齐河如：高档而古典的地球餐厅，沙县小吃。

林玉：我只是想吃个快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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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000年历史的沙县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