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恢复平静后，吴心居喘着气，捡起地上的钱包还给失主，转头看向李迁：“李迁，刚才是你……”

李迁点点头，显然是对她方才的举动感到不妥，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问：“没事吧？”

“嗐，没事没事！谢谢你啊！”吴心居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刚才真的很酷啊！关键时刻一脚把那小偷绊倒，动作那么果断，还特别冷静……”她滔滔不绝，完全没发现李迁并不回应。

警察很快赶到，问清状况后，把人押走，又教育了一下吴心居，在确认安全之后再见义勇为。事情结束后，

俩人坐上下一趟五路公交。

“李迁，你每天坐这辆车吗？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她试探着问，眼里还带着些刚才的兴奋。

李迁没说话。之前因为李独立赔钱的事，存款告急，她走了整整一个月的路。昨天刚发了工资，困难渡过，她也不想着委屈自己的两条腿。

"对了，"吴心居完全没在意她的沉默，"你知道一中的学生可以办免费公交卡吗？我看你刚才在投币......"

李迁看向她。

"就是学校的福利政策！"吴心居说得更来劲了，"只要带学生证和身份证就能办。"

吴心居见李迁动摇，干脆拍板："明天周五放学一起去办卡吧！"吴心居眼睛亮亮的，"学校附近的地铁站就能办，我带你去。"

李迁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有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广播响起，吴心居跟李迁告别后下车。公交车门刚合上，似乎又想起什么，对着车上的李迁喊："记得带身份证和学生证！很快就能办好的！"

*

李迁在她后一站下了车。风轻轻吹过，她拢了拢衣领，慢慢朝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阵淡淡的香味随风飘来。她打开门，厨房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李独立正站在灶台旁忙碌着。

“回来啦。”李独立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上没有停，“我做了粥，还炒了土豆丝。”

李迁走过去，发现灶台上的粥已经熬得浓稠软糯，米香扑鼻，锅里的土豆丝切得细长均匀，翻炒得恰到好处，金黄透亮。

“尝尝吧，看看合不合口味。”李独立笑着递过筷子。

李迁夹了一口土豆丝，酥脆中带着微微的酸甜，味道恰到好处。她愣了一下，因为这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你一直都爱吃这个。”李独立狡黠的笑，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但李迁却微微怔住。这的确是她爱吃的味道。

在无数个世界漂泊中，她曾以为记住的味道不会随她一同转移，可现在，却意外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样看来，这个世界的自己和她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但她忍不住看向李独立。李独立像往常一样，又坐在了沙发上的一角。简陋笨重又狭小的玻璃桌上铺了一大张地图。昏黄惨淡的灯光下，李独立低头努力找海，每找到一个，就小小欢呼一声，然后认真的在手边的本子上记下地名。

李独立抬起头，对着站着的李迁笑眯眯道：“吃饭呀。”

*

饭后，李迁来到房间，开始翻找证件。

据李独立说，她们所有的证件都放在李迁房间里最上面一层柜子里。李迁打开柜子，果然看见身份证和学生证整齐地叠放在最上层，几乎一伸手就能拿到。

她刚要去拿，手臂不小心碰到旁边一个窄窄的纸盒。盒子歪了一下，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盒子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几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红色的小本子，几张零星的收据，还有......李迁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在那堆东西里，一张银行卡安静地躺在地上。建设银行的普通借记卡，卡面崭新的好像从未使用过。

她拾起银行卡。这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李迁的东西。但奇怪的是，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个月，从来没听说过这张卡。这个世界的自己如此拮据，连李独立也没提起过。

她把银行卡放进口袋。明天，她得去银行查查这张卡的来历。

*

周五放学，阳光透过地铁站玻璃穹顶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流动的光影，斑驳而温暖。她们跟着人流跨过马路，走进地铁站，就到了服务中心。办卡的队伍不长，不到十分钟就轮到了她们。

“好啦！”吴心居和李迁俩人办好卡后，走到地铁出口。

“以后就可以拿这张卡免费坐车啦！”

李迁把卡收起来：“谢谢。”

吴心居抬头望着对面那座高耸的购物中心，脸上满是兴奋：“要不要去逛逛？这里可是常山最大的商场！很多人都会特地跑来这里玩！”

“我……”李迁下意识地摇头，“不……”

“就一会儿嘛！”吴心居的声音里带着些撒娇的成分，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提拉米苏超级好吃！上次和朋友一起来，简直棒极了！”

李迁看着她期待的表情，到嘴边的拒绝没说出来。

暖黄灯光映照下的商场富丽堂皇。玻璃穹顶洒下最后一抹白昼余晖,折射在抛光大理石地面上,熠熠生辉。空气中飘散着甜腻香气,与人群喧哗、推销员招呼声交织成一片喧闹的海洋。人们带着笑意,在其中尽情游弋

“哇！新款游戏机！”吴心居兴奋地指向橱窗，“是天堂联名款，上次和朋友玩过，超级棒！”她转头看向李迁，语气带着点雀跃的期待，“要不要一起试试？”

不等回应，她已经蹦到了另一边橱窗前，指着宠物店里挂满花纹可爱的衣服说：“这些衣服也好好看！”随即又跑到下一个橱窗，“诶，这个包我舅舅也有一个，就是颜色不太一样！”

李迁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她活跃得像只快乐的小鸟，不时回应几句，话虽不多，却让吴心居乐此不疲。

这么看来，吴心居确实很正常。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健全的性格，还热血又正义，生活得简单而明亮。

她接近自己，大概是因为某些举动让吴心居认为她是个正常人。可她算得上正常吗？

正常的定义，她一个都不沾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对了！”吴心居突然回头，“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你平时也可以约我一起玩！”

“没有手机。”李迁淡淡地答道。

"啊？"吴心居睁大眼睛，"现在居然还有人没手机吗？那个......"她指着不远处亮着霓虹灯的手机店，"正好在搞国庆活动，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她看着店里新款机型，摇摇头。手机是给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准备的，她不是。

吴心居听到李迁问她：“今天几号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答道：“10月2号。”

10月2号，还有三天，她在这个世界就待满一个月。三天后，她如果依旧在这里，证明这场‘游戏’终于结束。

她没觉得如释重负，而是心中隐隐藏着无名的狂暴和焦虑。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溺水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能在水下呼吸，但潜得越深，越觉得不安。

万一下一秒就被传送走了呢？

她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声音、这些光影，还有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都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

"李迁？"吴心居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低头看了看时间，"该回去了。"

"啊，这么快......"吴心居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李迁的表情，又咽了回去，"那明天见？"

李迁点点头，转身向出口走去。商场里传来欢快的背景音乐，夹杂着人们的笑声。

吴心居落在后头，忽然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愣了愣，喃喃自语道：“诶？那是高扬帆……”

商场出口处的自动门不停开合，人群熙熙攘攘。

高扬帆站在一家奢侈品手表店，眼神散漫，身旁的男人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偶尔低头翻看着手表的款式。她随手指了几只，对眼前的选择毫无兴趣。

李迁看去，很快收回目光，应了一声，脚步没停。

高扬帆转过身，导购还在说着什么，但她已经愣住了。

吴心居见她看过来，笑眯眯挥挥手，轻快的拍了拍前面的李迁。这画面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高扬帆看着俩人走过来。

"你们......"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在逛街？"

"对啊！"吴心居说，脸上带着笑，"刚去办了公交卡。"

高扬帆的笑容有些僵硬："这样啊。"她看向李迁，但李迁像是没看见似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电子屏上。

高扬帆顺着她目光看去，只看到时间和日期在跳动，但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仿佛李迁在乎的，远比这些数字背后显露的表面更多。

"等会要不要一起......"高扬帆话还没说完。

"我们要回去了。"李迁说，声音平静，转身就走。

吴心居有些尴尬地冲高扬帆笑笑："那我们先走啦！"说完快步追上李迁。

高扬帆站在原地，望着她们消失在人群中，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身旁的男人依然在喋喋不休地描述着手表的款式。但她听不见，心头翻涌的情绪将所有声音都压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