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元倒的极快。

在完全锁闭了修为之后，他便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今天还能有说有笑，等到明天说倒下就倒下，说不行就不行了。

当年王有财的父亲去世时也是如此。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清晨，王有财去外面抱回了一些枯草。一是打算给草房子加固一下，因为有时候下雨天房顶会漏水。

至于第二……

他刚走回草房子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

张阳元听得开门声，脸上露出一丝强笑，“实在是……忍不住了。”

王有财早也不知为张阳元检查过多少次身体，他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年轻时体内留下的暗创和衰老的结合。

没有办法能够拯救他。

除非他现在突破到冲虚境，寿元大增，一些暗创虽无法消除，但也能压制下来。

不过若是有希望，张阳元岂会来到水月洞天。

王有财将张阳元扶下床，小声道，“我又去外面找了些杂草，这床太硬，我们再添一些。”

张阳元又笑了笑，只是似乎是牵扯到了哪里的伤口，嘴角一扯，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将床铺好后，张阳元躺了上去，左右动弹了几下，看神色应当还算是满意，然后又对王有财道，“我今天想吃鲈鱼，清蒸的，还有雀儿，再加一点香菜。香菜不要太熟，下去打个滚儿便上来。”

“知道了，你放心养伤，等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钓鱼。”

出去，只是出草房子去。

至于水月洞天，张阳元怕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两人都很有默契，没有提什么生老病死，修为突破的事。

王有财走到河边，甩下鱼竿，今天的太阳很好，是个钓鱼的好天气，可惜张阳元却起不来了。

……

张阳元终究还是没能起来。

自从那天倒下之后，便像是在垂垂欲坠的骆驼上，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时不时的呻吟，大多时间还能忍受的住。不消多少天，王有财耳中只剩下张阳元的呻吟声。

再后来，他开始吃不下东西。

一吃就吐。

锁闭了修为后，张阳元自然不可能再依靠汲取真气而活，又断了饮食，身体便一天天消瘦下去。

前后不消半个月的时间，张阳元已是皮包骨，倘若有人此时把他抱起来，会发现还没有一个几岁的孩童重。

王有财端着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鱼汤，鱼汤里是被他捣碎的鱼肉，因为张阳元已经没有力气再咀嚼了。

王有财勺子送到张阳元嘴边，往往要过很久，他才有力气张开嘴，然后喝上那么一口。

张阳元的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头发也黯淡无光，眼皮睁的极为费力，如果只从外表上看，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模样了。

喝了几口鱼汤，张阳元似是恢复了几分力气，嘿嘿的低声笑了起来，“我……我……还是……乐观……了……”

王有财看着张阳元，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好说，只是又舀了一勺鱼汤。

这次，张阳元却没有再喝了，只是摇了摇头。

他用力的抓住床边，似乎是想要爬起来，王有财连忙想把他扶躺下，可张阳元却只是用力的摇了摇头。

紧接着，王有财感觉到张阳元体内传来一阵真气波动。

“你做什么？”王有财急道。

他在解封修为。

如今以张阳元的体制。根本承受不住当初那个修为体内的真气，若是执意解封，只恐会当场暴毙。

真气的冲撞让张阳元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似乎要将内脏都给咳出来，不过在咳嗽之后，张阳元的脸色却奇怪的红润了些。

“熟悉的感觉。”张阳元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然后，他才看向王有财道，“不用急，我没那么傻，我只解封了一丁点儿的真气，让我有足够的力气，把话说完。”

王有财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连忙道，“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么，先喝鱼汤。”

张阳元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能感觉到，我没两三天了。”

王有财端着碗的手一僵。

“说实话，花这么长的宝贵时间陪我这个将死之人，就算给你留了两三件法宝，说到底你也不一定划得来，可后悔么？”

王有财哼了一声，“看不起谁呢，我早说了，我本来就不想修行。如果现在给我个机会，让我回到凡间，回到二十年前，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张阳元沉默片刻，然后才缓缓的道，“其实一开始，我很不理解你的做法，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会选择。”

王有财也沉默了。

修行者得到了很多，得到了排山倒海的实力，得到了绵长很多的寿元，得到了冯虚御风的能力。

但他们也付出了很多。

付出了天伦之乐的乐趣，付出了人间烟火的滋味，更是重回凡俗的资格。

两人沉默半晌，张阳元又缓缓的道，“你……还是不愿叫我一声父亲……义父么？”

王有财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说实话，他和生父并没有多大感情。

但王有财总觉得，若是别人给你点东西，你就叫爹，那这意思就变了。

他可以伺候张阳元，也会收张阳元的东西，但不想叫爹。

王有财不说话，张阳元便懂得了他的意思。

张阳元只是摇了摇头。

左手拂过右手上的节制。

这两年来，唯一可以证明张阳元修行者身份的，便是他右手上的这个空间法宝了。

张阳元一拖，一拉，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

使用空间法宝是需要动用真气的。

对于张阳元现在的身体来说，运转真气，显然是个折磨。

下一刻，一柄飞剑，被张阳元从空间法宝中“拖”了出来。

剑身细长，极为俊俏。

但关键不在这里。

这飞剑上闪烁着极为妖异的红色光芒，刚被张阳元拿出，几乎将整个草房子内部都映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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